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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扶春千焕
当宋曲临亲眼见到扶春楼时,她不禁瞠目。
那是一座高高耸立的古楼,院外红瓦粉墙,柳树低垂,还未进入,便会嗅到院内大片兰花的幽香,山石点缀,花草错落,芳香怡人,景致悦目。
抬头望去,楼顶悬着一块“扶风楼”的匾额,那字写得婉约而绮丽,却不觉俗气,笔画之间,尽是女子的旖旎风情。院门是敞开的,门旁立了两个身形挺拔的护院,见着三人行来,忙上前奉拳问好。
“三位客官,可有拜帖?”
潋滟双目一眯:“我来此,从不需要这东西。”
那问话的护院眉间一凝,将三人重新审视一遍,复又重重抱拳,将腰弯得更低了些,仍道:“还请姑娘告知名讳,以便在下通报。”
“你是新来的?”她妖眸一挑,还是压下怒气,撇嘴道,“潋滟。”
“嗯。在下先行告退。”
那护院便入了楼中,只剩另一名护院仍在看守。
潋滟抱臂倚在门旁,嘴中抱怨:“何时多了着许多规矩,真是麻烦。”
宋曲临仍处于这清丽景致带来的震撼中,目光灼灼将四周打量一圈,压低了嗓子,问道:“潋滟,此处当真是青楼么?”
潋滟睨她一眼,笑眸微弯:“怎得,大开眼界了?勾栏之地也有三六九等,扶春楼品级很高,不是寻常人能来造访的,不过我也几年未来这儿了,以前种的海棠都换成了兰花。”
宋曲临嗅到那香气,只觉悦心,早先的些许疑虑也散了许多,她终究不该将旁人想得太龌龊,潋滟再如何不羁,也不会随意来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而这里给她的感觉也是上佳,清雅,薄媚,柔而不软。
那护院手脚很快,半柱香时间不到,便回来了,见着潋滟,恭恭敬敬鞠了一礼,将三人迎了进去。
“我家主子有请,之前怠慢,还请见谅。”
这虽只是个护院,但体貌端正,举止有礼,态度不卑不亢,让三人好感顿生。
他们便由着护院穿过院子,进了大堂。宋曲临不禁咋舌,扶春楼远看只是高耸而已,进入之后才发觉堂内空间竟也十分阔大,走近了几步,几声琴音便愈发响亮透彻起来,穿过几人耳朵,直达心中。
清越婉转,实乃珠玉之音。
堂内客人三两一桌,已占满了大半位置,但各自低语,不曾喧哗出声,她粗略看去,识得那些人身上的衣料玉佩,皆不是凡品,想来必是什么王公子弟,她如此想着,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她虽不慕权贵,可对这些人,仍是心存敬畏的。
不过于魔君和饕餮而言,那些坐着的也不过模样稍好些的凡夫俗子罢了。
她正了正色,尽量显得神态自然些,跟着潋滟寻了个圆桌坐下,潋滟十分自在惬意,兀自端了杯子,斟了一杯,小酌起来。
她的唇抵在那杯口,便将白瓷上染了些微红颜色,姿态冶媚。
宋曲临走得有些久了,也从壶中倒了杯,刚要饮下,却被商青抬手虚虚一拦,她正不解,却听他道:“这里鲜少茶水,这壶中是酒。”
她一愣,忙撒了手,搁下瓷杯,这酒的滋味她可不敢再尝第二次,上次丢的脸,她还记着呢。
“莫听他的。”潋滟略一蹙眉,“这是用枸杞子泡过的女儿红,入口可是温软,怎么喝都不会醉的。”
“嗯。”宋曲临闻着那味道也不怎么浓烈,毕竟到了扶春楼,一滴不沾也不妥当,便捏着杯子,小饮半口。
果然与玉髓酿滋味不同,口中芳香馥郁,清淡温和,的确如这里的氛围一般,叫人心头微漾,舒适得紧。
好酒,佳人,妙琴,这怕是寻常人难得的乐事了罢。
那琴声……她寻音望去,发觉歌舞台上并无一人,那琴音是从二楼飘散下来的。红色纱幔,掩住了那女子的身形,但仍能隐约透出她的曼妙姿容,起手落下,俱是柔媚风情。
她独身坐在那里抚琴,似乎楼中其他人其他事都与她无干,那些客人也都安静听琴,无人出声调笑,无人拍手赞好,都只是各自行事,互不相扰。
仅仅青楼,也有这般安谧宁静之感。
琴音忽地强了起来,铮铮一声,音落琴毕。那抚琴的女子缓缓立起,玉指撩起红色帘幕,双手放在腰际,侧头行礼,轻轻一揖后便转过身子,兀自往楼下方向挪去。
宋曲临的目光一直未曾移开,那女子似注意到她的眼神,也不避讳地触上她的目光,眉眼之间,蕴着一股温和柔情。
她回以笑容,那女子也微微笑了。
接着,她莲步轻移,走下了楼,竟是往自己所在的桌子行来。潋滟见她过来,立即站起,冲她笑道:“千焕,几年不见,你还是一点没变。”
她掩面轻笑:“哦,如何未变?”
“一曲不毕,绝不会中断,就连我来了也不亲自相迎。”
“那还请潋滟莫要怪罪了。”她抬袖,斟了一杯女儿红,举了举,一口饮下,又取了手帕,轻轻拂去唇边残酒,“如此,便算是赔罪了。”
潋滟拉着她坐下,转向宋曲临与商青两人,介绍道:“这位是宋曲临,虚空派弟子,那位,是闲杂人等,名唤商青。”
她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微微敛眉:“宋姑娘,商公子。奴家千焕,是这扶春楼的掌柜。”
宋曲临不觉愕然,这女子竟是掌柜?她浑身上下并无商贾之气,而且修养举止俱是极好,那一曲古琴,她虽非专门人士,但也能听出其中妙义,怎么也不该是经营青楼的女子……
“宋姑娘真是可爱。”她见她神色,轻声笑了,“我虽明面上经营扶春楼,但却非扶春楼的正主。姑娘不必见怪。”
商青将扇子一甩,露出那油腻腻的饺子图案,自诩风流地摇了摇,凤目上挑:“千姑娘,既是扶春楼,这楼中不会只有你一度春罢?”
“商公子说笑了。”她低眉一笑,替商青满了酒杯,“我们这儿自然是有姑娘的,只是现在她们正在休息,怕是不想见客。”
“她们不想……便由你出来弹琴了?”他收了折扇。
“非也,我闲来无事,便抚琴一曲,奴家学艺不精,怕是让公子嫌弃了。”千焕声音一直轻柔婉转,无论吐露各种字眼,都似在低低耳语,撩拨得人心弦微动。
莫说商青时男子,就连宋曲临也不由得面色微红。
“原是如此。”他了然一笑,将四周客人看了一遍,颇有几分遗憾道,“我见这儿已快客满,我们再次恐怕要叨扰几日,不会耽误千姑娘的生意罢?”
“这说得哪里话。”她看一眼潋滟,“你们爱住多久都无妨,扶春楼虽无什么好东西,几件空房还是有的,只是这夜里怕有些丝竹之声,有些扰人。”
“那倒很好,夜里无事,还可来看看美人。”商青笑出几分风流韵味。
宋曲临微微皱眉,心道这厮也忒不晓得看时宜,这等清雅之地,还总说些浪荡之言。
可是,他嘴中说出来的无论是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狎昵,反倒格外……别有风情。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虽说皮相这东西于修仙之人而言不应在意,可有些人生的光彩太盛,着实影响人清心修炼,比如,她身旁的两位。
潋滟略恼怒地敲了敲桌子,喝止商青:“你可莫对人家千焕动什么心思,她罗裙之下,不晓得有多少青年才俊,个个都要好过你千倍。”
“哦?”他颇无辜地眨了眨眸,“我并无此意,不过是随意攀谈几句,怎就是不轨之心了呢?”
潋滟眸色一动,向宋曲临使了个眼色:“曲临,他这般不懂礼,你可得好好管教。”
“我?”宋曲临愕然指了指自己,摆了摆手,“我同他没什么关系的,我管不着。”
“阿临这话着实叫人伤心,今个儿上午你才说要护我安好,现在却翻脸不认人了。”他做可怜状托着下巴。
宋曲临头皮发麻,恨不得将他的嘴缝上才好,咬着牙低低道:“我何时说过这等话?你怎好捏造事实。”
他挪过身子,从她身后抽了一支箭矢,指尖点了点那根绿毛,对着她道:“我哪里是胡言?我将鸦羽赠你,你便要保护我,莫非你要做那言而无信之徒?”
宋曲临无言以对,瘪嘴道:“那便将它还你。”
“鸦羽已经认你做主,我可要不回来。”
“你……”
千焕见几人闹得有些僵了,噗嗤一声笑了,倒是引起了两人注意,止了争执。
“两位感情甚笃,奴家很是羡慕。”她话中意味分明,眼波流转,又将宋曲临看了一眼,“几位初来都城,路上怕也乏了,不如先行上楼,休息片刻,我再遣人送些吃食上来。”
“那好!还是千姑娘晓得体贴人心,我这一路也饿得很。”商青腆着脸笑道。
“多谢千姑娘……麻烦将我的屋子安排得离这厮远些。”宋曲临皱眉。
商青霎时便不乐意了,讶然开口:“怎还要两间?在山上我们都是睡一屋的。”
“我们何曾——”
“你睡屋里,我睡屋顶,当然也是一屋。”他义正言辞,毫不羞臊。
千焕笑意更深,也看出商青的性子,对着潋滟微微叹了声,转向两人,打圆场道:“我看便把相邻的两间配给二位,各退一步,可好?”
宋曲临晓得这终归是在别人的地界,怎么也不好起了争执,让人难堪,便点点头。而商青目的得逞,一笑置之。
潋滟在一旁笑得魅惑,拉着千焕的衣袖,贴近她耳侧,轻声道:“那我,还是住你的屋子,如何?”
“潋滟高兴就好。”她低了低眉,柔柔一笑。
三人各有归处,很快便被千焕安置妥当。只是他们兴奋远胜于疲惫,在屋中也是无聊,将行囊放下,就聚在宋曲临屋里,讨论修炼之事了。
宋曲临下山历劫,才是此行的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