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黑云压境,紫气森森。
四方天地,兵戎交戈,群仙阴敝,重布愁云,千秋万载,化为灰烬。天庭九九八十一座殿阁,尽销尘土。
三个时辰前。
莺歌燕舞,香气氤氲,珍果杯馐,华锦云缭。
是日,清云上仙做寿,众仙皆来拜会,场面热闹非凡,竟能比得上以往任何一场仙宴。
清云上仙素来喜好安静,本来并未打算大办宴席,却被皇明仙主的一道旨意硬改了心思。皇明仙主乃天庭权威,旨意不得违抗,况且其情可明,自得照办。
说皇明仙主的旨意其情可明,清云作为仙班一名,自然可以理解。自从战神九司隐居东山,天庭常有魔道来犯,尽管只是破坏未曾见血,但终究搞得人心惶惶,天庭也失去了昔日风光。这次下旨大办寿宴,一来稳定民心,增点喜庆,二来仙主有意提携,提前为清云拉拢人脉。
仙主有意任命清云上仙为继任战神,这一消息早已传遍天庭。战神的职责是保卫天庭,相当于四方八荒的定海神针,其能力与权威不可小觑,而如果一个上仙成为战神,也就意味着他得到了仙主的绝对信任。因此,当仙主的旨意一下,众仙皆掌握了风向标,纷纷带着寿礼赶至清云殿,含笑嘉言,好不热闹。
并非人人都爱趋炎附势,也有清明之仙。云来阁的一些散仙此刻正聚集一处,饮酒闲语,将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天庭视若粪土。品级不高,官阶有限,但个个都是清俊飘逸、风流如风。
其中一个饮多了酒,有些微醉,醉后知酒浓,酒浓识性薄,他看着庭院里的梅花,眼角生出了些泪。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又是一饮。
“逸尘,你何苦如此?”不远处独坐的幻音仙子看着他,眼里的伤情不比他少。
逸尘却不答她,嘴角带着笑,只是这笑却明显带有苦意。他的视线正紧紧落在庭院的一株梅花树上,今日飘雪,那梅花树在风雪中些微摇曳,却更显风骨,煞是清丽。
“你看,今年的梅花开得尤其好。”
“可惜,生不逢时。”
幻音仙子别有深意的一句话,惹得逸尘心里一苦,他淡淡一笑,算是回应,接着又是一杯清酒。
幻音自是失言,但依旧不悔,若能使逸尘扭转心性,便也不悔多年情深。“这一杯,我陪你。”幻音为逸尘和自己倒满酒,抢先一饮而尽。
如果酒真能稀释愁肠,那酒仙为何隐于南山,便是因了这酒虽是尤物,但总也抵不过情。断情易,忘情难。
羽华殿外,凄凄雪飘,长空万里,白雪如羽,覆灼其华。
梅洛上仙一袭红衣,立于殿外,眉间一朵小小的红梅,妖娆绮丽,脸颊上的一行清泪,脱俗绝尘。
耳边有模糊的清乐声,奏的是《羽华诀》,乐声袅袅,时断时续。
梅洛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这乐声,让她更加想念那个千万次出现在梦中的男子,只是斯人已去,入梦难眠。
兜兜转转,千世万秋,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梅洛尤不能忘了那个雪花飘零的日子,没有如约见到心爱之人,等来的却是一句仙书典籍上的定言:上仙羽华因罪被贬入凡间,生生世世剔除仙籍。
万箭穿心,朽月枯枝,奈何缘浅,纵何情深?斯人已去,妾心成灰。
梅洛终日流连于羽华殿,奈何用尽仙力,依旧探不到他的去处。天上一日,地下十年,梅洛不知道这短短的日子,竟将两人隔成了永恒。
戚兮哀兮,斯人不见兮。呜呼哀哉!
突然,耳边乐声骤断,梅洛敏锐地嗅到空气中霎时有一股血腥气味,猛地冲入鼻腔。这种气味千万年未曾出现,而一旦出现便是一场大灾难。果不其然,梅洛很快听到了愈来愈近的兵戎往来声。
魔道来犯!
梅洛瞬间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尽管她久居深宫,不问世事,但多少能感觉到近来四方八荒的不太平。自从九司归隐,魔道似乎更加猖狂,终于今日,算准了时机,大举来犯。而今日众仙群聚,必定有一场恶战。
梅洛想到此,慌忙呼来一朵云,欲要去看看战况。天庭虽有战将,但今时不同往日,魔道既然能破开祥云阵,那么必然是战力雄厚,有必胜的把握。九司临行前曾经告诫,可解天庭困顿之人,唯有梅洛。
大概是存有保全之意,这句话九司只告诉了梅洛一人。梅洛想,能解天庭之困的,莫非是自己的血梅阵了。这血梅阵是梅洛用全身精血与万年修为所炼,破之,这世上便再无梅洛上仙。
命运已经很明朗了,梅洛此时可以清晰地看清未来。她此时甚至很兴奋,这是一次绝佳的剔除仙骨的机会,血梅阵一破,她就成了一个凡人,想不到当日的决绝竟无意间给了一条出路。而成为了凡人,或许就能遇见羽华了。
九层云天,雪花在云朵下急急飘落,像轻柔的白羽,坠在这一片天宫。
梅洛低首看看下面,依稀可见打斗的场面,似乎战况激烈。这种驾云的感觉,让梅洛想到了羽华。那时,两人常常同乘一片云,游山川观奇景,好不快活。
恍惚间,梅洛似乎嗅到了一阵梅香,那种梅香不同于自己身上的味道,那种香味属于羽华,是梅洛精心调制的,用仙力嵌在了玉佩上,只属于他。
香味越来越浓,梅洛倏地意识到这一切并不是幻觉,或许真的是他回来了?
“羽华?!”梅洛惊喜地回头,她的眼睛里饱含渴望,还有情难自禁的泪珠。
“言……言公子?”
眼前的人并不是梅洛心心念念的羽华,而是另一个身着玄色长衫,俊逸不凡的男人,他和羽华长得极像,只是眉间的那点刀戟般的长印告诉她,这个人并不是羽华,他那么温暖潇洒,断不会堕入魔道。
言公子,魔道圣君之首,嗜血,杀戮决然,仙人共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