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暮暮朝朝长相思

花想容展开了衣袖，悠扬的笛声突然响起，花想容扭头一看，魏连笙持一把翠笛缓缓吹起，花想容回眸一笑，翻身一转，随着笛声起舞。

随即幽美的旋律响起，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绦，随着音乐舞动曼妙身姿，似是一只蝴蝶翩翩飞舞，似是一片落叶空中摇曳，似是丛中的一束花，随着风的节奏扭动腰肢绽放自己的光彩，甜甜的笑容始终荡漾在小脸上，清雅如同夏日荷花，腰肢倩倩，风姿万千，妩媚动人的旋转着，连裙摆都荡漾成一朵风中芙蕖，那长长的黑发在风中凌乱，美得让人疑是嫦娥仙子，曲末似转身射燕的动作，最是那回眸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

沈默抬起头看着花想容的红裙翩翩起舞，他想起了六年前那个女子跳的一曲舞，同样的一身红衣翩翩，同样的舞姿，沈默端起酒杯伴着眼泪一饮而尽。

一曲结束，花想容站起身来微喘，手拂过耳边的发丝。

“姑娘的舞姿果然是天下一绝，说姑娘是第一也绝不为过，魏某佩服！”魏连笙看着花想容的舞姿赞不绝口，天下竟真有如此绝色。

“公子过谦了，不过是公子笛子吹的好，小女子也只是随着公子的笛声随意卖弄一下罢了，既然公子笛子吹的如此好，不知公子可否愿意同小女子合奏一曲？”花想容看着魏连笙笑道，心想等会儿有你好看的。

“却之不恭，能与姑娘合奏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小女子才疏学浅，会的曲子不多，公子可否让小女子先弹奏，公子附和？”花想容低头害羞地说道。

“这是自然，姑娘尽管弹奏，”魏连笙看着花想容低头害羞的样子眼都直了。

“那公子可听好了，”花想容一撩红色的衣裙席地而坐，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满头青丝用发带束起垂于脑后，独留一缕青丝顽皮地拂在胸前，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水葱似的玉指开始在乌黑的古琴上挑摘、剔劈、勾托、抹挑，琴音绕梁。

魏连笙闭着眼睛欣赏着花想容的琴声，嘴角露出一抹满意地微笑，执手拿起笛子伴奏。

悠扬的笛声伴随着婉转的琴声，一高一低，相互追逐，清脆与柔和相应，委婉与清亮并存，宛如天籁，怡人心脾！

沈默抬起头看着花想容弹琴的样子，他的心突然像炸裂一般，她是谁？为什么会让他如此的熟悉，眼前的女子和过去的女子渐渐重叠在一起，沈默颤颤巍巍地起身走向女子。

花想容并没有注意到沈默的异常，她看了一眼魏连笙得意的样子心里恨得牙痒痒，本来想让他出丑的，没想到他居然真接的上，花想容忽略了魏连笙急切想邀功的样子，琴声一转，突然变得幽怨清冷起来。

沈默听到琴声不敢置信地看向花想容，一把上前抓住花想容的手急切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魏连笙听见花想容的琴声转折皱起了眉头，这曲子闻所未闻，一时接不上，就停了下来，不想一直沉默的沈默却激动地拉起了花想容的手，魏连笙急忙上前阻拦：“公子！”

“你到底是谁？你是她吗？”沈默完全没有理会魏连笙，紧紧盯着花想容的脸问道。

花想容被沈默疯狂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抬头一看沈默的脸却完全愣住了，她整个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默，颤抖地伸出手摸着沈默的脸，颤抖地开口：“你是……。”

沈默一把拉住了花想容的手，“是你，一定是你！”

“公子是认错人了吧？莫不是小女子的演技那么好，让公子真以为小女子是她人不成？”花想容眨了眨眼睛，忍住了心里的震惊，故作淡定地说道。

“你就是她，你骗不了我的，”沈默两手按住花想容的肩膀说道。

“哦？公子口口声声说的她到底是谁？公子若是喜欢小女子直接说就是了，毕竟像公子这样长相俊俏又出手大方的人不多了，”花想容故意靠近沈默，双手搂住沈默的脖子，暧昧地说道。

沈默皱着眉头转开了脸，魏连笙在一边看着咽了一口口水。

沈默回过头认真地盯着花想容的脸，突然伸出手擦着花想容的额头，花想容心里大惊，急忙转过头像魏连笙呼救：“魏公子，快救救我！”

“公子！手下留情啊，”魏连笙急忙上前阻拦沈默。

“站住！不许上前！这是命令，”沈默回过头严肃地呵斥魏连笙。

魏连笙虽百般着急，也不得不听令，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沈默回过头仔细地把花想容额头上的梅花擦干净，露出红色的像火焰一般的胎记，沈默笑着看着花想容的胎记，伸出手爱抚地摸着那块红色胎记。

“悦儿，是到如今你还不想承认吗？”沈默欣喜地看着花想容说道。

“璃悦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怡香馆的花魁花想容，公子若是想找璃悦，怕是找错人了，”花想容整了整被沈默弄乱的衣服冷漠的开口。

“公子若是没有吩咐，容儿累了，想回去休息了，公子自行请便吧，”花想容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悦儿，你当真不认你的君瑜哥哥了吗？”沈君瑜站起身对着花想容的背影悲伤地开口。

“君瑜哥哥……，”花想容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小女子可记得，方才魏公子还唤公子为沈默，怎么这一会儿又变了，公子说得可是当今圣上的名字？花想容可没那么大的本领，能够认得当今的圣上为兄长。”

“悦儿，你明明知道的，那只是一个化名，你为什么不愿与我相认，六年前在刑场我以为你早已去世，当时我劫刑场为得就是救你出去，可我没想到你竟会自刎，悦儿，你是在怪君瑜哥哥没能救你吗？”沈君瑜低着头悲伤地说道。

花想容闭上眼睛，眼泪止不住的流，她拼命攥紧拳头，哽咽着开口：“怎么会？你是悦儿最爱的君瑜哥哥，悦儿怎么舍得怪你，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现在这世间已没有璃悦，君瑜哥哥也该放下了，忘了璃悦吧。”

“可是我就是做不到怎么办？每天午夜梦回的时候，我都梦到你就死在我面前，然而我却无能为力，悦儿，你能明白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吗？”沈君瑜从背后紧紧抱住花想容哽咽的说道。

“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不！我不相信！已经六年了，悦儿，我等了你六年，我一直不敢相信你已经死了，现在我终于等到你了，悦儿，回到我身边吧，现在已经没有人能阻拦我们了，”沈君瑜抓着花想容的双肩有些痴狂地说道。

“放手吧，君瑜哥哥！现在的花想容已经不是六年前的璃悦了！”花想容打了沈君瑜一巴掌悲痛地说道。

魏连笙在一旁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原来沈君瑜和花想容早就认识了，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还非比寻常，现在花想容居然敢打沈君瑜，魏连笙惊讶的嘴里都可以吐下一枚鸡蛋了，他现在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干脆把眼睛一闭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吧。

“为什么？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我们现在可以在一起了，你为什么要拒绝我？”沈君瑜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说过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一切都回不到原点了。”

“呵，这只是理由罢了，悦儿该是有了其他心仪的人了，所以才急于摆脱我，也罢，朕乃一国之君，也不屑于强迫她人，你走吧，”沈君瑜放开了璃悦，附身而立，背对着花想容。

“小女子告退，”花想容不舍得地看了沈君瑜一眼，狠心地转身离开了，君瑜哥哥，希望你能自己想明白，现在的花想容已不是以前单纯善良的璃悦了，不值得你这么付出。

“公子，人已经走了，”魏连笙呆呆地看着他们，等到花想容走了，魏连笙才迟疑地开口。

“走了也好，”沈君瑜自嘲一笑。

“公子，时候不早了，明日就是元宵佳节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宫吧，”魏连笙看着沈君瑜悲伤的样子也无从劝说，毕竟他们之间的过往也只有他们最清楚。

“启程……回宫，”沈君瑜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良久开口说道。

花想容一路跌跌撞撞地从沈君瑜房里出来，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身上，眼看花想容就要摔倒了，突然一只手拦住了花想容的腰。

“我当是谁这么不长眼啊，原来是个小娘子啊，”花想容抬头一看此人眉头就紧锁，此人长得身材魁梧，虽然衣着华丽，但长相猥琐，尤其是看花想容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是小女子冲撞了大爷，还望大爷不要和小女子一般见识，”花想容看此人不好惹，也不好直接惹怒了他，她悄悄地侧了侧自己的身子，想要从此人的怀里出来，无奈他的手搂得特别紧，无论花想容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出来，花想容只好暂时放弃，迎着笑脸说道。

“哎，不打紧，不打紧，能见到小娘子如此绝色，就算再撞十下也是值得的，本来就听说这怡香馆的姑娘个个水灵，本大爷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小娘子如此绝色，实乃难得，”那壮汉一边说着一边色眯眯地盯着花想容上下打量。

花想容在此人的目光下浑身不自在，勉强笑着开口：“大爷既然来者是客，自该好好款待，小女子马上去张罗一桌好菜好酒，再叫一群漂亮的姑娘来为大爷尽兴，不知大爷看可好？”

花想容本来想借此脱身的，没想到这壮汉把花想容搂得更紧，凑近花想容的脸说道：“好酒好菜自然是少不了，这美人嘛就免了，本大爷今天和小娘子你聊得尽兴，不如咱们到房内在详细聊一聊？”那人说着就凑近花想容的脖颈深呼吸了一口，满脸满足地说道：“真香啊！”

花想容侧过头躲到了一旁，她想挣扎但挣扎不开，花想容焦急地开口：“大爷若是来找乐子的，大可去找其他姑娘，小女子卖艺不卖身，大爷的请求恕小女子难以满足，”花想容狠狠咬了那壮汉手一口挣脱了就赶紧往外跑。

那壮汉捂着手惨叫一声，狠狠瞪着花想容逃跑的方向，起身飞到花想容面前，一把抓住花想容的手就朝花想容狠狠打了一巴掌，“臭娘们，本大爷让你来伺候就是看得起你，你居然还敢反抗，看本大爷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花想容整个人一时被打蒙了，等她回神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被扔到了床上，眼看着那壮汉一脸狰狞地就要朝她压下来，花想容往旁边一闪躲开了，她下床拿起烛台拔下蜡烛就朝那人腿上刺去，趁着他捂着腿打滚的时间，花想容赶紧打开门往外跑。

花想容刚跑到门外的时候，那壮汉突然起身朝她踹了一脚，“臭娘们，去死吧！”

花想容整个人都凌空飞起，朝着二楼就飞了下去，她红色的衣裙翩翩起舞，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又似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花想容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整个人美得惊心动魄，所有人都痴痴地望着她，一时竟忘了个呼吸。

等人们回过神的时候，花想容已经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容姐姐！”

“小姐！”

秀儿和荷绣一出房门就看见了比情景，急忙大叫，两人匆匆赶到楼下，就见那壮汉飞到了楼下停在花想容身边，两人来不及阻止，只见那壮汉狠狠地朝花想容踢了一脚，“臭娘们！”

花想容被一脚提到了一旁撞到了柱子上滑落在地，旁边看热闹的观众围在一旁看着两人指指点点。

“姐姐！姐姐！”秀儿来到花想容身边，见花想容眼睛禁闭着，嘴角还流着血，秀儿急忙扶起花想容，摇着花想容叫喊道。

“哼！让你不识好歹！”那壮汉一摆一摆地走向花想容，旁边看热闹的观众见了壮汉都急忙躲开了，生怕殃及自身。

“站住！你休想再欺负我家小姐！”荷绣朝壮汉张开双臂眼睛瞪得溜圆怒和道。

“呦！又来了一个小娘子，别急，等我先解决了那个小娘子再来陪你，”壮汉说着就又朝花想容走去。

“你不要再过来了，再过来我……我就杀了你，”荷绣掏出一把匕首指着壮汉说道。

“呵，雕虫小技！”壮汉看着荷绣发抖的手不屑地开口。

荷绣见壮汉不理会，那拿着匕首一把刺向了壮汉，没想到匕首匕首刺偏了，刺向了他的胳膊。

“臭婊子！”壮汉一怒之下把荷绣踢飞了，对着荷绣踢了好几脚，转头又走向花想容，秀儿抱着花想容惊恐地看着壮汉。

壮汉眼看就要走进花想容了，突然发现腿迈不动了，回头一看，荷绣正紧紧抱着他的腿，壮汉对着荷绣踢了好几脚，荷绣就是不撒手，荷绣拼命对着秀儿喊到：“走啊！走啊！”

秀儿扶起花想容起身就要走，壮汉气愤地看了眼她们二人，回头看了眼荷绣，抽出腰间的匕首举起就要刺向荷绣。

“不要！”

“住手！”

一时混乱一片，沈君瑜只是呆呆地抱着浑身是血的花想容，看着花想容嘴角不停地吐血，沈君瑜颤抖地伸出手摸向花想容的脸，眼中泪光闪烁，不敢置信地开口：“悦儿……。”

花想容努力地睁开眼睛看着沈君瑜，嘴角艰难地露出一抹微笑，“君瑜……哥哥，能见到你，真好，”花想容说着手就突然垂了下去，眼睛也闭上了，她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泪，嘴角还露着一抹微笑。

“悦儿……，”沈君瑜不敢置信地看着花想容，他不敢相信，刚才还活蹦乱跳，甚至有力气打他一巴掌的花想容，现在浑身是血、毫无动静地躺在自己怀里，他把花想容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对着魏连笙呵斥道：“叫御医，把全京城有名的大夫都给朕叫来，她要是有一点闪失，朕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臣遵命！”魏连笙眼中也泪光闪烁，从初见到现在也不过就一炷香的时间，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这样了，这一切的都是因为一个人，魏连笙狠狠地瞪向了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的人，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只等着沈君瑜一声令下，就将他碎尸万段。

“悦儿……，你不要再睡了，这地上多凉啊，你要是想睡，君瑜哥哥带你回宫睡好不好？悦儿，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不回宫也好，你只要醒来好不好？”沈君瑜紧紧抱着花想容悲伤地说着。

刚才那壮汉举起匕首要刺向荷绣的时候，花想容的意识清醒了一些，她睁开眼睛就看见那壮汉要刺向荷绣，她想都没想就跑上前扑倒了荷绣身上。

沈君瑜赶到的时候，就眼睁睁地看着匕首刺进了花想容的身体，沈君瑜大呵一声：“悦儿！不要！”

可是已经晚了，沈君瑜悲痛欲绝地抱着浑身是血的花想容，魏连笙赶到的时候，见沈君瑜抱着浑身是血的花想容也吓了一大跳，他余光里瞥见了那壮汉想要悄悄逃跑，起身一脚踢到了壮汉的肚子上，壮汉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沈君瑜他们本来已经走了，可走到集市上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群人的谈话。

“哎哎哎，怡香馆出大事了，你们听说了吗？”一个商人在一旁咋咋呼呼地说道。

沈君瑜听到怡香馆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随后自嘲一笑又朝前走去。

“哎，公子？”魏连笙急忙喊到，但看沈君瑜头也不回地走开，也只能叹了一口气，本来魏连笙也准备起身离开，可听到他们后面的话突然眉头紧锁。

“怎么，莫不是怡香馆又来了什么天仙不成？”另一个嘲笑那人说道。

“什么呀，是怡香馆的花魁被人打死了！”

“什么！怡香馆的花魁，莫不是那个五年连贯花魁的容姑娘？”

“就是她！听说啊被打的可惨了，浑身是血，哎，真是天妒红颜呐，”那商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

魏连笙听到他们的谈话大吃一惊，他们才从怡香馆出来不久，走的时候花想容还好好地，这么短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可是很明显沈君瑜和她关系非比寻常，若真出了事，只怕沈君瑜到时候更伤心，魏连笙停下来靠近那几人仔细听。

“啊？怡香馆怎么没人阻止他？那容姑娘我也曾见过一面的，确实是天姿国色，而且人还很好，经常救济乞丐，布粥，还常去寺庙募捐呢，哎，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没了，真是可惜啊，”另一人惋惜地说道。

“可不是嘛，听说是一名壮汉想非礼容姑娘不从，那壮汉一气之下直接从二楼把容姑娘踢到了楼下，那壮汉十分魁梧，且武功高强，旁人都不敢上前阻拦，哎，倒是容姑娘，可怜了了，碰到这么一个人，”那商人摇了摇头一阵叹息。

魏连笙听了心里又惊又怒，急忙飞身到沈君瑜面前说道：“主子，不好了，容姑娘出事了！”

“你说谁出事了？怎么回事？”沈君瑜一听花想容出事了，急忙拉住魏连笙问道。

“臣刚才听说，容姑娘被人打成了重伤，现在生死不明，哎，主子您去哪？”魏连笙还没说完沈君瑜就起身离开了，魏连笙急忙尾随。

悦儿，你一定不能有事！沈君瑜心急如焚地朝怡香馆飞去，他现在心里又急又恼，自己为什么要和她泛一时之气，沈君瑜加快速度朝怡香馆飞去，等她来到怡香馆的时候，见门外围了许多人，争先恐后看着里面。

沈君瑜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推开了众人进门一看，就看见了她此生最难忘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