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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跟踪之人
情势瞬间变得十分棘手,潋滟瞧着都颇难受,她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商青竟还自己走了,他一向来去自由,可这些天三人都未曾离开彼此,怎么也算是相互信赖的伙伴了。
他此举,莫非是真的生气了?
潋滟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心道这厮虽然面上不说,可对高离闲怕是早就看不顺眼了,而这两人之前根本未曾接触,这种无端的敌意——显然只是因为宋曲临。
高离闲让她左右为难,商青便也让他心中难受。
她看向宋曲临,又叹了一声:“曲临,我也不知他……咱们先吃饭,待会儿他自己就回来了,若是他不回来,我想办法将他绑回来给你赔罪,行不行?”
她摇了摇头:“是我惹他不高兴了。等下我去寻他就好。”
自商青出现之日,他就一直在自己身边晃悠,未曾离开半步,就如那黏在身上的牛皮糖,无赖地在她身边兜兜转转,甩不掉,躲不开,她初时惊恐继而懊丧接受,后来,也就习惯了他的嬉闹与照顾。
习惯,是一件极可怖的事情。
当习惯的东西从身边抽离之时,人们往往无所适从。
他转身而去的时候,宋曲临忽然明白了这种感觉。他的离去,与高离闲的诀别全然不同。一者是暂时负气而去,另一则可能是永不相见。宋曲临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是,她居然会更加在意……前者。
这绝对不合常理。
她在思索究竟是什么让他不悦,好似明白,又好似更加糊涂。
“你哪里惹到他了?分明是他自己……自己无聊罢了。”潋滟也无法揣度他的心思,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绝没有在对曲临生气。
“我的确让他失望了,今日高离闲来找我,就是下山以来的第一次让我无措的困境,师尊说得很对,人世间的修行远比山中重要,他对我的情,乃是小小一劫,可我却没能及时应对,甚至,心有动摇,如若不是商青替我果决地回绝他,我根本不知如何处理……”
她垂眸低首:“他本没有义务要待在我身边的,说到底,只是因为这颗内丹,和师尊嘱托罢了。我这般无能,他气恼也是应该。”
潋滟见她情绪低迷,却不晓得如何出言安慰,只觉得这小丫头也忒会想了,商青怎会是因为她怠慢修行而生气?他分明是醋喝多了,脑子不清醒罢了。
“潋滟,我吃完早膳,就去寻他。”她郑重严肃地暗下决心,开始扒弄碗里的清粥小菜,颇迅速地开始往嘴里塞。
人在吃东西的时候,不能想太多事情。
所以她放弃思考,也不去想自己刚才那番振振有词的说辞究竟有几分真假,她愿意相信这是最合情理的理由,其余的,她……不敢想。
潋滟眉尖微蹙,将盘中的糕点往嘴里送了些,忽觉没了味道,也不怎么想吃了。
她自己正在为莫虚谷的话所困,这两人又……
她一向最厌麻烦,可沾上这最麻烦的事情,又脱身不得。
“我吃完了。”宋曲临拿起块帕子抹去唇角油污,摸着那帕子上的图案,手中动作僵了一僵。
饺子图案的手帕,他当真喜欢么。若他喜欢,她其实也乐意送的。
潋滟见她真要起身出门寻他,忙按住她的肩,急急道:“你这是要上哪里去找?都城你又不熟悉,若是将自己给走丢了,岂不更麻烦?”
宋曲临嗫喏道:“那当如何……”
潋滟拉着她坐好,自己也扶着下巴暗自思忖,目光往宋曲临上下扫了一圈,终于落在她的脚腕处,唇角勾起:“商青一向独来独往,很少给人加这种用于监视的东西,这不解铃他用了,应当也能从中寻摸到他的些许行踪。”
“这……恐怕不行的,他对我的行动了如指掌,可我完全感应不到他。”
宋曲临掐诀,显出不解铃的形状,一并显出的,还有那阵清脆的铃音。
潋滟低头瞧了瞧,宋曲临现在坐定,并没有动脚腕,此处又无风,照理是不应有声音的。传闻不解铃是一种玄妙法物,每个铃都有其不同的音律,只有不解铃的主人才能听懂其中意思。
它无端响动,肯定有异。
“曲临,你仔细听听,看能否听出这铃音的意思?”
“我?”她指了指自己,见潋滟笃定模样,还是点头,奋力一试。
万物皆有其传情达意的方式,要能听懂铃音的含义,需要心思明净透彻之人才可,她以前从没妄想过能明白什么,但如今——她听了半晌,竟听出了些味道。
它一直在重复比较短促的几个音,约莫就是几个字。
她继续凝神,霎时便懂了。
“来近郊东面。”
“这不解铃说的?”
她点头:“商青肯定知道我们试图用不解铃联系他,所以让我们去那。”
潋滟一喜:“那咱们立时就走。”
“那个……我们和千姑娘说一声再走,我也要去屋中取鸦羽。”
她十分喜爱那柄新弓,虽然平时用不大上,带着总归保险些,何况它材质格外轻巧,一点不费劲。潋滟这才想起千焕,略有些愧色地应了声,去同千焕知会一下。
近郊东面,说近不算近,但也没有太远,不过她们急于见到商青,还是选择了缠绫飞去。宋曲临却婉拒潋滟相邀,自己用了御剑之术,称不想荒废此术,平日还是多多练习为益。潋滟笑她竟这般听话,也没拦着,一并去往城郊了。
都城之中,有龙气护佑,所有寻常妖魔都不敢靠近,可人多的地方,难免遭妖魔觊觎,所以她们刚刚脱离都城范畴,便在四周觉出了一股不怎么好闻的妖气、鬼气、尸气……
当然,也有周遭村民的生人气息。
她们往东面走去,青天白日,朗朗夏季,越往林子深处走,竟有一阵森寒之意。
宋曲临搓了搓胳膊,又想起当日在尸魂山的景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潋滟也敛了眉,想这商青好端端的来这种地方作甚。
这种地方,指的是乱葬岗。
两人看见深处那倚叠如山小堆红色土壤,终于明白了。都城中富人多,遭奴役之人自然也多,许多犯了过错,得罪了达官贵人的仆从或平民,被人处理后就被丢在此处,连个牌位都没有。
怪不得这地方怨气冲天,叫宋曲临险些将刚喝进的粥给吐了出来。
她们此行,是要找到商青,可往四周略略一望,却并不见人影。潋滟冲着山林喊了几声,只听得幽幽回响,衬得四周气氛愈加诡异。
但宋曲临听到了微微的喘息声,那声音极压抑,像是被掐住脖子不能动弹时发出的声音,听着十分骇人。
她示意潋滟仔细寻找声音的源头,自己也屏住呼吸,不打草惊蛇。
很快,她循声瞥见了一片淡金袍角。
应是商青无疑,他在一棵树后,似在与人对峙,身子一动不动。
这气氛有些肃凝,两人一时也没敢妄动。
“阿临,潋滟,你们看,我抓着一人。”他这话一出,破了一切紧张,因为他的语气带着点得意与欢快,甚至有那么点邀功的意思。
宋曲临心中的所有的复杂心思,忽然全都放下了。
他好像没有生气。
两人绕道树干前面,见到了喘息声的发出者,是一名被商青扼住咽喉的男子。宋曲临目光一凝,因为此人身上鬼气缠绕,已经不晓得是活着还是死了,而且这人的面庞——她眼熟得很。
“这不是归云阁的那个可疑的小二么,那管事说他告假回家了,怎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心中仍叹可惜,其实她那时怀疑他,也仅仅是猜测而已,现在他成了这模样,定然与孟无求有关了。想必,他是遭了孟无求蒙骗,才成了这模样。
商青哂笑,略略松了手,目光如隼,盯着他青白的面庞:“他一直在暗处跟着我们,我觉得心烦,就出去抓他了。”
“你……你是因为这个才突然出去?”
“自然不是,我是觉得阿临待我不够重视,我得想法子让阿临多关注关注我才行。”
宋曲临看他这般不正经,竟十分高兴。
潋滟却扶住下巴,眉间凝着疑惑之色:“你说他一直跟踪我们?皇城之中,龙气大盛,我看他已经成了鬼,怎还能靠近我们身边?”
商青目光微深,解释道:“他未成鬼魂,我想,是孟无求为方便令他自由进出皇城,才刻意只用鬼气吞噬他的神志,令他为自己效力。”
“那也得是他乐意被他差遣才行,否则他抵死反抗,魂魄早就碎了。”
潋滟如是说,宋曲临心中却更不是滋味了。好端端的人,为何突然和孟无求有了干系,将自己害到如今模样犹不自知,着实可悲。
由是她对孟无求的憎恶,又深了一层。
此人不诛,人间大患。
她望了一眼商青,问道:“现在应当如何,他现在并不知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也问不出什么来。”
“那不如杀了泄愤,总归他是孟无求那边的。”商青扬手,作势要掐下去。
宋曲临一惊,忙伸手一抓,扼住他的手腕:“现在事情都不明了,你怎可随意杀人?他身上虽有鬼气,也不是救不回来的。”
他幽幽地低首盯住搭在自己手上的那截皓腕,低声道:“阿临,我又不是修道之人,从来不讲规矩的。”
“可你——你不是师尊的好友么,总该——”
“如今是阿临在请求我,扯什么师尊?”他微微眯眼。
“我听你的话听了这么久,你也总该还我一次!”宋曲临实在无言,便耍起了小孩脾性。
商青笑了,抬手敲了一下那小二的脑门,他登时不再挣扎,而是直接晕了过去。
“若能救得回来,就向他问些话。只是阿临,这次我听了你的,你往后可得加倍报还。”
宋曲临脸色烧红,忿忿瞥他一眼,不再说话了。
潋滟只觉得这空气中的尸气鬼气淡了许多,而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甜气息。她怎么觉着,商青是有意的?
难道到了如今,曲临还看不出他的那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