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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虚谷赠画
她心中蓦地一跳,慌忙移开了视线。最近她出神的次数愈发频繁了,商青的脸,怎生得那样有迷惑性,明明她已与他相识这么久了,看也看得多了,早该习惯了的。
那乌鸦低头啄了啄桌面上的碎屑,用灰灰的脑袋在商青手上蹭了蹭,他也就顺着毛摸了几把,他的手纤长白皙,指节分明得很,几缕光线投在他指缝间,衬得那手宛如暖玉。
“你等的消息,是这个?”潋滟惊奇地瞧着那乌鸦,“莫非它刚才就在那山林中,我们走后,它一直……”
商青颔首:“魔君果然聪颖。”
宋曲临凝眉思索之际,便听得那乌鸦有些难听的嘎嘎叫声,声音连续不断,低婉如诉,应是在与商青交谈,只是她听不懂罢了。
他面色不改,静静听完,才显出一抹淡淡笑意来,他抿了一口杯中薄酒,又将那杯子放在乌鸦喙前,让它饮了些,才对着已经静默观看的两人缓缓开口,解释道:“我们走后不久,果然有人来找应泽了。”
“何人?孟无求么?”
“非也。”他看宋曲临一眼,“是他的鬼器,阿招。”
宋曲临不由得皱了眉,她对孟无求自是深恶痛绝,可对阿招却不知如何态度,毕竟她身为孟无求的鬼器,自是未少做助纣为虐之事,可她未鬼化时,又的确只是正常女子的姿态,像是被孟无求所控。或许,她也不过是被利用的可怜人罢了。
她此番来找应泽,是替孟无求来的,还是另有缘故?
“她找他作甚?莫非是怪他办事不力,未能跟踪我们到底?”
商青又露出那莫测的笑意,惹得宋曲临探究之意更深。
“见着阿招前来,应泽可是十分高兴,迎上前去唤她‘阿姐’。不过阿招倒不怎么理会他,兴许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只是冷淡地交代了几句,就将他带走了。”
“可是他怎会叫她‘阿姐’?”宋曲临愕然,她从未将这两人放在一块儿想过,如今细细依照记忆对比,竟真的觉得他们容貌有几分相似,只是阿招长发掩面,又是苍白女鬼姿态,一时想不到她也会有亲人罢了。
潋滟在一旁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戏弄着乌鸦,也是听到这句,才挑了眉,目露精光:“我记得那个未成形的摄青鬼,没想到她和那个应泽还有关系,想必又有好戏看了。”
宋曲临却不乐观:“应泽愿供孟无求驱使,或许也有阿招的缘故,若是他们两人都为他卖命,情况便更麻烦了。”
“有阿临在,我们自然无须担忧。”商青抬眸对上她的眼神,温和一笑。
她觉得浑身起了疙瘩,他明晓得三人中最弱的便是自己,还用这种话来讽她。
三人心中对孟无求都恶心得很,也许有的人生来便带着一股邪气,让人怎么瞧怎么不舒服,宋曲临忆起前世之事后,愈发觉得那杀人魔可怕又可憎,他那时不过因着孟家富庶有权,就杀害那么多无辜女子,还将她们冰在暗室,令她们不得入土为安,何其歹毒。
她鲜少动杀念,可每每忆起此人,她便忍不住想令他永远消失。
“孟无求对阿临很感兴趣,想必这次过后,还会有其他行动,阿临,你可得小心些。”
话虽是废话,可语中关切之意,还是令人颇为舒心的,宋曲临便嗯了一声,算作已经知晓。商青捋了捋乌鸦的灰色羽翼,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素手一挥,它便从窗口扑腾出去了。它生得虽不起眼,但飞行时轨迹流畅,十分优雅。想来也是只有灵的乌鸦。
宋曲临忽地想起自己的武器名唤鸦羽,这是商青取的名字,莫非他偏爱乌鸦一类的动物?
此种爱好,也挺特别。
“对了。”商青忽然眯了眯眼,薄唇抿出一丝狡黠的弧度,“阿临可知,昨夜虚谷来访?”
“啊?师尊他怎会……”宋曲临大惊,她昨夜睡得很沉,梦也酣甜,自然没管外头发生了何事,可他们才到京城不久,师尊为会来京城?莫不是嫌她倦怠修炼,特来警告?她霎时起了一层冷汗。
商青笑意更深,目光从宋曲临身上游移到了潋滟的脸上,她此时红唇轻抿,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模样,似是想将昨夜之事通通忘怀,可商青偏偏不想让她如愿。
“有人召寻,他自然就来了。”
有人二字,停的恰到好处,纵使宋曲临再愚笨,也不由得随他一起将目光挪向潋滟。她也曾听商青说过些许两人的八卦之事,最初讶异非常,现在倒也能坦然接受了。
可是夜中探访这种事情,也着实有些……令人遐思啊。
潋滟纤眉一拧,含了些怒意望着两人:“好端端地,看我作甚,第一次见我这等美人么?”此话欲盖弥彰,显得愈发可疑了。
宋曲临不好意思地按了按眉心,轻咳一声,道:“潋滟,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关心师尊动向,你莫见怪。”
“他?他昨夜是被我叫来了,那又如何,可他没待多久,就被我用流毒打跑了。”
她干干一笑:“如、如此啊。”
商青目光顿时一深,挪到了宋曲临面前,呼吸浅浅,笑意朗然:“心悦君兮,君知否。”
这么突兀的一句,宋曲临听得心惊肉跳,然而,却漾出了些别的情绪来。她忽地想起那日的折扇上,一行清隽小字——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不忘。
“阿临。”他看她出神,在她眼前挥了挥手,笑道,“方才那句,就是你师尊写的,你定然想不到,清清冷冷的虚谷仙君,也会写出这样肉麻的情话来。”
原是在重复师尊所言。
她略松一口气,抬袖拭去额鬓薄汗。方才那一瞬,她几乎真的以为他……自己果真,是入了魔障么。
“潋滟,师尊他真的对你有——”
她怒瞪商青一眼,脸色已气得红了:“岂会有假,若他不曾说这等轻浮之言,我又怎会出手?”
“你真的用流毒与他一战?”
宋曲临十分担心师尊的人身安全。
商青接过话茬,疏朗一笑:“她怎舍得?不过卷掉了屋顶的几块瓦罢了。”
她又释然,潋滟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日里蛮横跋扈但对友人却不至于动真格的,想必她对师尊也无从应付,毕竟,人魔殊途,师尊向来寡言,许多事情闷在心里,从来不说。此时突然这般对她,肯定叫常人难以招架。
师尊曾言,情劫最是难渡。
他,是否也有自己的劫呢。
若神仙亦有凡俗之情,又与凡人何异?
她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收了心思,低头盯着自己的杯口,不再言语,毕竟师尊之事,她从来也只能听一听,不可改变什么的。
“他说了,此事以后不会再提,你们也不必拿这个调侃于我,本姑娘见过的男子千千万万,不会因他是神仙觉得如何特别,按照辈分,他还算是我的小辈。”潋滟模样淡定,傲然地睨了两人一眼,好似十分笃定自信。
不过商青晓得,魔君的威名远胜于美名,所以魔族中人尽管知道魔君貌美不可方物,也是不敢有半点逾矩的,至于人界,虽有些人垂涎她的皮相,但那些登徒子早被潋滟处理了,所以古往今来,敢向她倾吐真心的,也唯独只有莫虚谷一人。
她无动于衷,自是不可能的。
可要她立马答应,更是笑话。
宋曲临也有几分能理解她的心思,故也不拆穿,只是望着她时,难免联想到“师娘”一类的字眼。几人忙活了一上午,皆有些乏了,此时得空小坐,都闲适地吃着微瑕备好的瓜果点心,吹着初夏小风,好不惬意。
倏忽间,那大开的窗户外传来羽翼扇动的细想,宋曲临耳尖,立时一怔,忙问商青道:“可是那乌鸦又来了?”
“不是。”他略一勾唇,“这鸽子飞了一路也不发出鸣声,倒是和某人相似得很。”
果真是白鸽,且是只羽毛光亮,莹白柔顺的美貌白鸽。
宋曲临嘴角微抽,认出了这鸽子,这不是师尊养在后院的那只灵禽——白霜么。它虽有个孤冷好听的名字,性子却一点也不好,她小时见它生得漂亮,便伸手去摸,谁料它似乎极怒旁人亵渎,忽地伸展羽翼,险些将它击倒。她这才知晓,它看着是高不足半尺的小鸟,却是可变幻为半个人高的灵禽。
它此时姿态,亦十分高傲,只是在嗅到商青上古气息时,抖了一把,又很快恢复如常。
宋曲临在盘子里挑了块最甜的枣糕,伸手放在它嘴边,白霜嗅了一嗅,一口吃下。
“白霜,你怎么来了,可是师尊有何指示?”她问得十分小心。
白霜忽地飞到地上,身形涨大数倍,长健双翅一展开,抖落出个筒状物件,它低头衔起,然后步态婀娜地走向潋滟,啪的将那东西放在了她手里。
它白光一闪,恢复成普通鸽子的模样,口吐人言:“老东西给你的,每天一幅,以后还有。”
潋滟揪住它的尾羽,怒道:“这什么东西,他要作甚?”
“早料到你会如此。”白霜语气老成,无奈解释道,“人间男女谈情,不都是讲究委婉长久么,他想追求你,自然也得做些事情。不过你是丢了烧了都随你,我只负责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