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云鬓花颜金步摇（５）

赵筠这哄人的伎俩倒真是不错的，明明是恶毒的性子偏偏在凰凛和薛氏的面前却能装出个乖巧样来。

“筠儿，这头发可真好。”

席间，薛氏的眼光落到了赵筠一头乌黑发碧的长发。同为女人，她倒是也羡慕这样的一头长发。她坐着距离赵筠近，若有若无的能从她的身上传来了幽幽的香气。这味道，浅浅的荡漾在鼻尖。

“这味道也好闻，不知道筠儿用的是什么？”

赵筠抚着鬓边的发，笑得灿若星子。

“母亲，我这一头发都亏了刘婆子帮着养。这涂发的东西也是刘婆子给的，刘婆子你倒是跟母亲说说你给我涂得是什么东西。”

刘婆子恭敬的说道：“回夫人，是苏合香。”

薛氏微微一讶，笑道：“这可是宫里的好东西。”

苏合香确实是宫里的好东西，凰月这瓶苏合香还是皇后赏赐的。苏嬷嬷来送东西的时候，好在她东西赏的够分量，这苏嬷嬷还好心的告诉她苏合香不能掺杂白和菊。同是养发之物不能什么东西都就是往头上抹的好，而这白和菊偏偏是苏合香的克星，若是共用的话就容易造成秀发脱光。以前后宫就有这样一个女子，偏偏效仿汉朝皇后卫子夫想要养的一头好发，指望能进了皇上的眼睛。是什么养发的东西能用都用了。结果苏合香加上白和菊，涂了一次两次这头发是能容光焕发，可是等涂了三次四次，这满头秀发全部都会脱落的精光。想到苏嬷嬷当时的神情，她说，女子没了头发与未坠入空门的尼姑有何两样。以至于后来那个妃子见自己的头发再也长不回来的时候，就一条白绫葬送了自己。

“是啊，可是个好东西呢。”

赵筠低头看着自己黑玉柔光的长发，笑得好不得意。当赵筠得知凰月给的东西是苏合香的时候，她也是一惊。这等好东西她曾托过安在，可是安在的分量也是极少，总是不容易弄到。她总是为这苏合香挂在了心上，想不到凰月却送了一瓶苏合香过来。可是她疑心凰月会在苏合香中倒了不干净的东西，让丫鬟试过了以后见是没事。赵筠也便是安稳的用了起来，这效果立竿见影，赵筠更是爱不释手。用着一瓶珍贵的苏合香既能养了自己的发，又能让刘婆子骗取凰月的信任。赵筠倒真的觉得凰月根本没有像安在说的那样子，在她眼里凰月只不过是个愚笨之人。

席间，她们谈笑的声音入了凰月的耳朵。她只是垂眸，静静得听着。

酒过三盏，赵筠面上已经尤有醉意。薛氏便命人赶紧将赵筠送回了安雁园，只不过临走的时候，她的眸光无意间迎上了刘婆子的眼神。

这无意中的一瞥，她看到了刘婆子对她郑重的点了点头。扭头，凰月低声吩咐了扇儿。

看样子，这刘婆子是想要和她说什么。

知道她再过一日就要回宫，所以这是迫不及待了吗？看来席间的这一番话也是包含了刻意想让她知道的。赵筠啊赵筠，你的心思还真的是够急的。浅浅的凰月抿着唇轻笑，可是她偏偏是不急的。

等到散了晚宴，凰月起身往茗欢园走去。想不到的是，东方秉然竟然与他同行。

走在路上，身后的丫鬟掌灯，光影绰绰。东方秉然跟她并肩走着。

“我还以为太子殿下不会回来。”

她轻声说道，出口的话语在寒气中喷薄成了冷冷的薄雾。

东方秉然目视着前方，只是扯唇一笑，说道：“本宫若是不回来万一被你出卖了怎么办？本宫可承担不起父皇的重则。”

“总以为你是想清楚了。”

“本宫是想清楚了，本宫要做皇帝。”

他扭头，话语坚定。五官分明的面上，神情亦是。

她微微一愣，笑道：“好事，还望太子殿下努力。”

回到茗欢园，坐在镜台前。丫鬟正摘着凰月头上的珠花，扇儿快步走了进来。

“小姐。”

凰月扬手让身后的丫鬟退下。

扇儿即刻上前附在凰月说道：“刘婆子说过了今晚，明日安怀郡主就不再将刘宗平留在府上了。”

“刘婆子还说了什么？”

“她说晚些来通知小姐。”

凰月点了点头，扇儿站在她的身后为她卸下妆容之后，三千青丝如流云般乍泄了下来。

“去回一声吧，本宫今晚身体不适。”

扇儿应了声，转身就往外走去。

“真当是不放过赵筠那个丫头？”

东方秉然的声音传了过来。凰月扭头看他躺在床上，侧着脑袋，凤眸微睐。

他既然知道她的心思。

凰月面无表情得说道：“既然你都知道，我并不打算放过她。”

“她跟安在的性子差不多，受不了别人对她的一丝轻蔑，也容不得比她之下的人比她好。谁让太子妃天姿国色，易招人嫉妒。”他玩味得笑着。“本宫真是好福气，娶凰大小姐做了太子妃。”

“太子殿下过奖了。”

走到东方秉然的床边，凰月抱起了一床被子。

“还是我去睡榻吧。”

东方秉然忽然抓住她的手，倒叫是凰月微微一愣。他只是径直的抱着被子走到了榻边，然后躺了下去。

凰月不觉一笑，这个太子难道是转性了？

安雁园中，赵筠倚在榻上。听着刘婆子站在她面前将扇儿的话说给她挺，赵筠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明明这么好的机会摆在凰月的面前。她竟然还能无动于衷，而且拒绝了一次又一次。

“那丫鬟当真是这么说的？”

“郡主，那扇儿是太子妃的贴身婢女，错不了。”

赵筠倚在榻上，困惑的皱起了眉头。

“本郡主真是想不通，这么好的机会。这凰月怎么就...”

“郡主，说不准是这太子妃自知觉得不是您的对手。”

刘婆子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的，想来她还拿了瓶珍贵的苏合香过来。

“想不到这凰月也是个草包，本郡主屡次动了她的人竟然都能忍气吞声还巴结本郡主。安在公主还说她是个多厉害的女子，真是高看了她。”

刘婆子随即附和道：“是郡主厉害。”

赵筠得意的笑了一声，命人将苏合香拿了上来。刘婆子随即跪在了赵筠的身边，将苏合香露倒在了手上。一点一点的，轻轻抹在赵筠的发上。只不过当刘婆子的手轻轻带过发丝的时候，突然一撮长发就脱离了出来。

刘婆子看得一惊，喊道：“郡主！头发！”

赵筠不以为然的看了一眼，那泛着黑玉般光泽的丝发静静的躺在刘婆子的手中，赵筠心头一震。

“刘婆子，你竟然扯下本郡主的头发！”

赵筠怒不可遏的就要命人将刘婆子拖了下去。

“郡主，不是这样的，是头发自己掉的！”

慌张得看着围上来的婆子，刘婆子慌张说道。

赵筠全然不信刘婆子的这一番说辞，这头发是她的心爱之物，堪比她宝贵的生命。冷眼看着刘婆子被拖了下去。

这个刘婆子真当觉得自己伺候了她那么多年她就可以目中无人了，几次她赵筠忍着也就算了。可是这一次，竟然扯下了她赖以骄傲的秀发。她还怎能再次饶她！赵筠回过头心疼得看着自己心爱的黑发，如出生般的婴儿轻柔的抚着。只不过当她的手指尖轻轻从发间带出来的时候，一截头发就挂在了手上。赵筠震惊的撑大了杏眼，惶恐的坐在了镜台前。捋着发，是越来越多的黑发从她的手指尖穿过。厚厚的，在她的手上穿成了一团毛球。

怎么会这样！赵筠难以置信的盯着铜镜中的自己，颤抖的手指覆上了头发，赵筠只是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她的指甲勾到了一缕丝发，只是轻微的一扯就随着成片的黑发掉了下来。雪白的半截头皮顿时敞露了在外，对赵筠来说这无异于是一场梦魇。

“啊——”

今夜的安雁园，传出了一声尖叫。

晨光乍现，一夜，就这样过了来。

在清晨叩门的时候——

“小姐，可起了？”

仍旧是有着睡意，不过听到是扇儿的声音。凰月随意的应了一声，清晨的声音还带着微微疲惫的嗓音。

“起了。”

凰月掀开了被子就下了床，望过去不远的榻上，东方秉然还熟睡着。凰月正想起身起身去开门，不过在指尖碰触到门框的时候，凰月猛然一惊。

“月儿，既然起了。就把门开开，母亲找你有事。”

整夜，他们都是穿衣而寝。此刻，若是被薛氏发现穿着同样的衣服而起，按照薛氏精明的心思岂不是就穿帮了。凰月顾不得男女大防，直接扒起了东方秉然的衣服。就在东方秉然睡衣惺忪的睁开眼睛，他震惊得看着凰月，忙就抓住了凰月的乱动的双手。

东方秉然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不过看着凰月不管不顾的扯着他的衣服。东方秉然彻底清醒了，震惊得问道：“你在干什么？”

凰月压低着声音带着一丝焦急，说道：“把衣服脱了。”

东方秉然当场就怔住了，被女人扒衣服还是头一次。禁不住她一双柔夷在他的身上乱动，东方秉然挡下了凰月的手。在她眼里他只是混荡的太子，可是他毕竟是个男子。

东方秉然的呼吸变得有点粗，抓住了凰月的双手。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转而屋外传来了薛氏的声音。

“月儿？”

凰月忙应了一声，说道：“母亲，月儿就来开门了。”

随即凰月瞪了一眼东方秉然，快速的说道：“我母亲在外面，快把外衣脱了。”

薛氏不知为何突然到访她的茗欢园，这一下倒让她真的乱了手脚。薛氏等在门外，若是她久久不开门也是不像话。等到东方秉然将外衣脱了，凰月将盖在东方秉然身上的被子扔到了床上，又赶了他去床上装睡。凰月则自己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一身亵衣就过去开了门。

打开门的时候，凰月见到的是薛氏一张柳眉紧锁的面孔。

“母亲。”

见着凰月一身的亵衣，薛氏沉声说道：“月儿，跟母亲走一趟。”

凰月温顺的应了一声，看着薛氏转身离开的模样皱起了眉头。扇儿即刻凑了上来，低声说道：“昨晚，安怀郡主的头发掉光了。”

“是告到母亲那里去了？”

扇儿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早晨就哭闹到夫人那里去了，说是小姐害了她。而后安怀郡主通知了赵大人，赵大人就进宫禀报了皇上。说是小姐现在是太子妃，身份特殊。而且安怀郡主也是皇上亲赐的郡主，这种事情还是由皇上定夺的好。小姐，奴婢这会心里头可是好是担心。”

看着扇儿担忧的模样，凰月淡然得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坑既然是赵筠自己挖的。我自当让她自己跳下，然后摔个粉身碎骨。”

清如泓泉的眸光陡然沉下，闪过一丝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