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缘由
第9章•缘由
裘除夕听到裘十五的这句话，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心平气和的看着裘十五。裘十五眼中也见不到哪怕一点愤怒，也是同样的平静与淡定。
两人相顾无言，正如这片美丽的夜空下寂静的夜晚，什么声音都没有。过了一会儿，裘除夕开口道：“二姐，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我可没有下毒，因为我看见了，是大姐下的毒。”
“哦。”裘十五应了一句，然后继续以平静的眼光看着裘除夕。她觉得自己的判断应该没有错，但现在裘除夕似乎平静的出奇。而前几日裘除夕在市井上所买的那一根玉钗正插在她的头上，这让裘十五回忆起了她之前天真无邪的样子。
对了，应该是看似天真无邪的样子。
裘十五摇了摇头，然后平静的看着裘除夕轻声道：“除夕，没有必要再演下去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连自己也下泻毒，不过也能猜到个十之七八。就像你方才所说，这泻毒应当是为了嫁祸于我吧？”
“都说了，不是……”
裘除夕还想开口反驳，却被裘十五打断道：“除夕，我刚刚说了，不用演下去了。告诉我，为什么要嫁祸于我？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你做出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开心吧。”
裘除夕闻言，将头埋下，然后双手用力的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险些掀倒。未过片刻，裘除夕抬起头，清澈无暇的眼神中，似乎带有一抹嘲讽。而那本身应当清澈无暇的眼神，也因为这一抹嘲讽变得深不见底，就像是万丈深渊一般的悬崖一样。
裘十五这才发觉自己早就已然看不透这个曾经在自己面前还是好妹妹的裘除夕了。
“姐姐，你说我下了泻毒，那可有证据？”那一抹嘲讽转瞬即逝。虽然眼神里已经看不见哪怕丝毫的嘲弄，但裘十五却从她的嘴角看见了那分厘间的弯月，就如同一把匕首。
“自然是有的。”裘十五走到桌前，拿起刚刚裘除夕放在桌子上的药纸，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将残余在药纸上的些许白色粉末粘在手指上，“既然是泻毒，那自然是毒。如果是毒，那必然不常见。如果这不常见，那你怎会知道，那白色粉末是大姐所为？”
裘除夕的笑容凝固了，仿佛是被冰块封住的昆虫一般。不过这块冰块很快就被融化掉，裘除夕直起身，摊开手，“姐姐，我是亲眼看见大姐将白色粉末倒入枣糕之中。即便当时还不知晓这白色粉末有何作用，但随后便发生了我等几人中了泻毒，这关系，自然会将之关联，没错吧？”
裘除夕吐了口气，继续盯着裘十五。裘十五摇了摇头道：“你就这么确认，这白色粉末一定就是泻毒？就不可能是盐等调味品？”
“姐姐，你别忘了你手上的那张药纸是从何而来，那可是妹妹从大姐的房外捡到的，而后询问过郎中后，知晓这就是那泻毒，妹妹怎会不与泻毒联系起来？”
“哦。”裘十五一时语塞，她没想到裘除夕居然在真相被揭穿的状况下还能言之凿凿，只好先应了一声，虽然这所谓的真相是她现在所猜想的。裘十五整理好思绪后，继续开口道：“那暂且假设这白色粉末之事你所言不假。但是，却还有一件事情，你能否解释一下？”
“什么事情？”裘除夕依旧平静，那仿佛一根针掉下悬崖一般的平静让裘十五有些莫名的心虚，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错误。不过，她还剩下一个决定性的证据，这裘除夕应该是不太可能解释的了的了。
裘十五心里这样想道。
“除夕，你怎么会知道大姐的丫鬟小妮中了泻毒？这件事，不应该只有夫人和李侍卫知晓？”裘十五开口问道。
之前，李侍卫已经确切的告诉了裘十五，丫鬟小妮中毒这件事，除了夫人和他自己以外包括裘初一和裘除夕在内都不知晓，而自己也是通过李侍卫才能得知的。
裘除夕听言，楞了片刻，便开口答道：“当日我就在娘亲身旁，侍卫丫鬟来报告此事时怎么会不知道？”
“你当日，不是中了泻毒吗？不在房里歇息，怎会在娘亲身旁？你这话，不是与现有的事实自相矛盾了吗？”
这次裘除夕确实说不出话了，原本清澈无暇的眼神就像是一望无际的海洋被丢下了一块巨石一样，平静清澈的眼神终于烟消云散。而裘除夕闭上眼，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不过这声音，裘十五倒是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快乐，反而充满了冷笑与讽笑。
“哈哈哈哈……”裘除夕终于开口大笑，裘十五有些惊讶，莫非裘除夕不怕外面的侍卫进来？
“姐姐果真厉害啊，那我也没必要陪你们演下去了。从小到大，这个裘府在我眼里，也不过是我唱独角戏的舞台。不过现在，被姐姐就这样揭穿了我演艺人的身份，除夕，还真是有些失落啊，哈哈哈哈。”
明明听不出哪怕丝毫的失落。
“对，姐姐猜对了。”裘除夕放下了手，将头后倾，双瞳沉在眼眶下方，就这样用最低的视线盯着裘十五。顷刻过后，裘除夕闭眼点了点头，然后盯着裘十五道：“没错，泻毒是我自己下的。”
“那你为何要毒丫鬟？”裘十五问出了一直压抑在她心里的问题。
窗外的月光沉入乌云，原本洒在地上的银光暗淡了一些。若不是这房子里点上了灯火，恐怕这内间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吧。
听罢，裘除夕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杯里还剩半杯的花茶，用唇舌清楚细腻的品味着花茶带来的芳香，然后将这茶水咽下肚中。随后，裘除夕将茶杯放在桌上，看着那一双瓶颈的眼神中掩饰不住的好奇，开口说道：“说出来姐姐或许还不相信，妹妹也无意毒那丫鬟，谁知那日小妮端菜时，我误以为那是大姐的，就把泻毒悄悄洒在了她的饭菜上。”
“姐姐你也知道，我们府上的贴身丫鬟皆是分食。否则，若是普通的丫鬟，说不定全负上下所有丫鬟都会中这泻毒。”
“只是偶然吗？”裘十五有些不敢相信。
“对，只是偶然而已。若不是我太急功近利，那丫鬟也不会中泻毒。说不定，姐姐也不会把怀疑的对象放在我的身上。这样，我这次施毒，说不定就是完美无缺的。”
说罢，裘除夕眼神重新放在裘十五手上的药纸上，“姐姐知道为什么会有两袋药纸吗？正是因为这泻毒被我洒了两包，故而会有两张药纸。而这两张药纸妹妹我也不敢浪费，便在姐姐和大姐房外各丢了一张。这样，即便娘亲事后没有来找姐姐，只要有人经过大姐房门，见到了那张药纸，被软禁的也是大姐。如果被软禁的是大姐，姐姐知道结果吗？”
裘十五听完裘除夕的说辞，愣在原地。她听完裘除夕的话，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瞳孔也随着她的想法微缩。片刻之后，裘十五才缓缓答道：“如果是大姐被软禁，那么大姐自然就会怀疑是我下毒害她软禁，这便会导致我和她之间矛盾加固。”
“对了，姐姐可真聪明。”裘除夕似乎高兴的有些手舞足蹈。不过这在裘十五的眼里，说是手舞足蹈，不如说更像是地狱来的小鬼在张牙舞爪。随后，裘十五声音带着略微颤抖的说道：“那么，之前在市井上，那个天真，是你装出来的吧？”
裘除夕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把自己头上的玉钗摘了下来，在裘十五眼前晃了晃：“那是自然，想骗过姐姐啊。结果，没想到还是没有成功。不过也没差啦，姐姐不也一样为我担下了下毒的罪名吗？”
“你就不怕被屋外的侍卫听见？”裘十五道，她意识到自己对裘除夕的冷静有些害怕。
“自然不怕，刚刚这内间的房门就已经被姐姐虚掩，而外间的房门同样被关住。只要除夕声音不太大，外面的侍卫是听不见的。至于妹妹是怎么知道的呢……这个，姐姐就不要在意了。”
“那你就不怕我把这真相告知于裘府上下？”
“那你告知便是，到时候倒可看看有几人愿意相信姐姐这‘凭空捏造’的谎言。”凭空捏造这四个字，裘除夕还故意强调了一番。而后，裘除夕继续开口道：“这世上，可不存在有什么测验出这片黄纸谁摸过的方法。所以，姐姐还是安然的面对这结局吧。”
裘除夕说完，将手中的玉钗重新戴上，然后将手指放在玉钗上，“姐姐知道为什么除夕想要这根玉钗吗？当然不是因为这根玉钗是什么稀有的贡品，只是因为这根玉钗啊，上面可是有泻毒的一份药引呢。”
裘除夕把手放下。果然，她眼中的清澈无暇不知是因为裘十五的心境变化还是裘除夕撕下伪装而早已消失不见。
“十五姐姐，想知道为什么妹妹想让两位姐姐争斗吗？”这个称呼还是在裘除夕与裘十五很小的时候用的。而裘十五此时已经僵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裘除夕见裘十五太久没说话，便直接开口道：“那是因为，姐姐应该知道。我们是父亲的女儿，自然不会是将军府上的继承人。而我们裘家，自古就会留有一人守在府中。而那个人选，必然只有一人。”
“我们没有嫡庶之争，但这个人选，姐姐也想要吧？姐姐也不想，作为赠礼远嫁给自己从未见过的人吧？”
裘十五听完这一番话，彻底的僵在原地。她没想到，妹妹与姐姐的争斗缘由，竟是因为那个名额。
当裘十五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裘除夕早已离开。而裘除夕口中的那个人选，裘十五心里却知道，那对她而言，根本不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