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明翰府（十一）

往前走去，柳如墨突然停在了一座坟冢前。

“怎么了？”柳如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花霁炀噤声的手势，乖乖地闭上了嘴。

其余的人也安静地站在一旁，仔细看着他，不动声色。

而此时的柳如墨，眼前浮现的却是在藏剑山庄上的情形，他顺利地得打了即墨天昊的认可，大长老的赏识，自己的实力也在稳步提升。这一天，即墨天昊找来了破山送给他，并隐约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要联合山庄的各方力量，压制住他的生父，即墨成泓，取代他在山庄中的地位，成为新的庄主。

他想要找回他的弟弟，他流落在外的弟弟。

“你看到了吗？”一道很轻的声音从柳如墨耳边传来。

“谁？谁在说话？”他警惕地看向四周。

“你看啊，即墨天昊一心想要推翻他的父亲，是为了有更大的力量，这样，就可以找回他的弟弟了。可你呢？”那声音在他的耳边，连绵不绝，挥之不去，“你在山庄学习的多快乐啊，你学会了那么多东西，你知道你的妹妹现在在经历什么吗？”

一副画面呈现在他的眼前，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在破败的院子里洗衣服，天那么冷，她却穿着单衣，手指都冻红了，皴裂了，还有几根手指的关节处还在往外渗着血丝。

可是女孩脸上没有一点点地埋怨，反而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你看啊，你在这里吃穿不愁，还有上好的功法等着你去立练，你的妹妹在做什么？她在洗衣服啊，只有洗完了衣服，她才有钱去买吃的。”

画面一转，是柳如蝶拿着她领到的赏钱去药铺里抓药的场景。抓的药很少，她不断地祈求掌柜能够多送她一点，她要拿去给娘亲治病啊。

可是拿到了药又有什么用呢？

她又无法制成药剂，只能用炉子熬着药，好几次都被烫到手。被冷水浸泡的红肿的手，在被这么烫的东西烫到，那该是有多疼啊。

“你再看看你的娘亲，她都病的起不来床了。你妹妹还会省吃俭和，做一些杂活领赏钱来买药给她治病，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

画面又是一转，陆瑶在床榻上偷偷地咳嗽，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敢被屋外的柳如蝶听见，可是袖口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这一幕一幕，深深的刺激着柳如墨。

“是啊，我都在做什么啊？”自己在藏剑山庄与即墨天昊开怀畅谈，从剑术到理想，无所不说，仿佛自己又多了一个知己好友。

“怎么会这样呢？”他抱着脑袋，蹲下身子，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你要是不去藏剑山庄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啊，难道柳家的功法不够你学吗？你现在都没有学多少柳家的功法吧？那藏剑山庄的呢？不也只学了皮毛吗？”那个声音就在他耳边，一点一点的，刺激着他走入更深的深渊。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吗？

“哥哥——”看到柳如墨的情况越来越不对劲，柳如蝶忍不住叫出了声。

这一声，仿佛穿过了重重禁锢，直直的扎进了他的心底。

“不，不是这样的。去藏剑山庄，是为了能够有更强的实力保护她们，她们会经历这些，都是柳家做的啊，总有一天，柳家会付出代价的。”

“哦？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离开柳家。”那个声音继续诱导着，“凭你的资质，你会取得不小的成就，那么你的娘亲，你的妹妹，还会在柳家经历这些吗？”

“会，只要她们自身不够强大，她们就一样会被欺凌，我能保护她们，却不能让她们也变得强大起来。可是，虽然我离开了柳家，发生了后面那一系列的事情，可是，我的妹妹，她变得强大起来了，以后，也只会更加强大。”

对于这句话，那个声音并没有反驳，只是柳如墨的眼前出现的，是陆瑶离开人世时候的样子。

一点一点，消散在风尘中，只剩下一颗雪白的珠子。

那一刻，柳如墨即便知道这个是幻想，却也难过的落下泪来。

“这一关，算你通过了，下面，就是考验你实力的时候了。”

那道声音就此消散掉了。

“唰——”一把宝剑的虚影浮现在他的面前，然后渐渐凝实。

虽然只是一道影像，可那剑中蕴含的气势，就连在外面的八人都感受到了。

柳如墨的手中竟然也出现了一道剑的虚影。

“来，拿起手中的剑，和我战斗。”

柳如墨握了握，右手里的剑，竟然是可以被握住的。

集中心神，就和那把剑战到一起。

每一次的格挡和出击，每一次的刺、挑、砍、劈，都让他分外的酣畅淋漓。剑刺向他的右大臂，那是最难接招，也最难闪躲开来的地方，他后仰躲开，那把剑又直直的朝他劈下。这一次的格挡猝不及防，竟被那把剑挑开了胸前的衣襟，一朵血花开在了胸膛上。

柳如蝶握紧了苍凌，似乎随时准备上前去帮忙，却被花霁炀拦了下来。

“这是属于他的战斗，切莫插手。”

“漂亮。”柳如墨不自觉地为对方这干净利落的一招喝彩，挽了个剑花，又提剑而上。

两剑交错间，竟是越来越快，让人眼花缭乱，到最后，竟只能看清一道道的影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谁都不知道。

“哈哈哈，好，再来！”

每一次的停下，都是柳如墨负伤的时候，可是受的这些伤，怎么也及不上他对战时的快慰。

而柳如墨的悟性也是极高，对战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了。

他的剑招竟是从简到繁，再从繁到简。一点点凝练，一点点地，打磨出属于他自己的，带着柳如墨个人风格的剑招。

一字剑法不再是藏剑山庄所教出来的那样，柳如墨使的也不再一板一眼，那是属于他自己的一字剑法。

落花剑法也是一样，虽然同样的花哨，却再也没了那种严谨地走位和剑招，每一次的挥剑，都是一种新的落花剑法。

而游龙戏海步，也在这一次一次的对战中，更加的游刃有余，更加的不像原来的游龙戏海了。

“你的悟性很高。”

这一次打败他，竟然用了这么久的时间，看来，过不了多久，这道虚影，就无法轻易打败他了。

“我允许你，成为我下一任主人。”那把剑高傲的语气并没有让柳如墨有半分的不满，他知道，凭他现在的实力，想要拥有这样一把宝剑，哪有这么容易。

“荣幸之至。”柳如墨抱拳，行了一个属于武者的礼仪，走进了坟冢之中。

“哥哥这是，被认可了？”柳如蝶疑问的话语，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其中的兴奋，自不必说。

“还是一把来头不小的剑呢。”黄逸繁看到了剑身上的花纹，虽然不确定是什么剑，但是剑身上有那种图腾的，都不简单。

柳如蝶听此，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柳如墨这边，他缓步走进坟冢里，沿着台阶，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坟冢里面，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漆黑一片，反而很是亮堂，正中间的地方，有一个很漂亮的高台，高台上静静地陈列着那把剑。比起在外面时看到的虚影，这把剑此刻的样子，更加气势恢宏，仿佛可吞山河日月。

将剑握在手里，一种难以抗拒的强大力量袭来，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这力量来的汹涌而直接，那是这把剑的前主人留下的，最后一丝烙印。

承受完这样深入骨髓的痛楚之后，那把剑才让柳如墨进行认主。

当他的鲜血流进剑身，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汝以血唤醒吾之魂，吾，苍山，以汝血为引，以吾魂为契，奉汝为主。”

“苍山，那你认识苍凌吗？”柳如墨想起了小蝶的那把剑，似乎叫做苍凌，不自觉地问出口来。

“苍凌？！你见过苍凌？！”苍山似乎很是激动，“他在哪里？我还以为凌雨死了他就再也不出来了呢，哈哈哈没想到他还是出世了，认主了吗？”

“认主了，而且，认的还是凌雨的转世，也就是我的妹妹，柳如蝶。”

“啊，是那个小姑娘啊，难怪了，嘿，快带我出去，我要见见苍凌那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