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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作者: 偏偏有雨 | 发布时间 | 2016-10-12 | 字数:10048

从拉萨火车站出来时,商雪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近乎是小跑出站,然后站在广场的阳光下,舒展着四肢,贪婪的呼吸着纯净的空气,在火车上可把她憋坏了。

九月的拉萨天高云淡,和内地的混沌不清行成鲜明对比的是,这里有绝佳的通视度,从这里像东北望去,甚至能看到几十公里外群山腰处的黄色寺庙。但也有不足,氧气!上帝在西藏打开了一扇窗,却关上了另外一道门,这里的氧气只有内地的60%-70%。

“诶,小心高反!”

商雪显然对于我的提议不以为意。

“我属于高反免疫症候群,我曾经还去登过乞力马扎罗山,那海拔,可不止高这里一点。”

商雪没有说假话,如果不考虑我先前认识她,我估计她是从高海拔地区来的山女,反而是我,走路尽管如乌龟,不敢洗澡,不敢大声说话,但还是避免不了高反。西藏很美,但是缺氧却让这里成为了生命的禁区,三年前,如果不是因为缺氧,我想我会在这个地方长久的呆下来。

在中国,没有一个地方如这里虔诚,也没有一个地方如这里闲适。

我和商雪落脚的地方叫青年酒店,位于拉萨河边,我本想第二天就离开,但是高反不得不让我推迟了行程。也不知为什么,这次的高原反应比上次还强烈,我到了宾馆后躺在床上,脑袋晕晕沉沉,全身没有力气,想拿一瓶水喝还要商雪帮忙。商雪想送我去医院,被我拒绝了,我不想去医院,尤其不喜欢像一个标本一样,被众多的人来回折腾。

到了第三天早上,我的高反才好了一些,当我拉开窗帘时,发现外面居然有雪,是雪!白茫茫的一片,覆盖了远山、湿地,还有近前的石板路,全中国,除了新疆和黑龙江,大概只有西藏才会秋天下雪。

我穿上衣服,来到外面,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很多。商雪本住在我隔壁,但当我打开门时却没有看到人,我估计她大概去外面看雪去了。说心里话,这几天多亏了商雪,我虽然记得不是太清楚她做了些什么,但是总感觉有一个人一直在身边忙活,那种感觉虽然很奇妙,从记事起,大概也只有母亲曾经给我那样的感觉,安定,放心,甚至夸张一点说,我甚至希望在床上可以一直躺下去。

顺着木制楼梯走下楼,我在前台盘桓一阵后,青年旅馆不大,全是砖木结构,服务员也都是年轻人,这里装饰简单,除了唐卡、牛骨,就是一些旅客留下的便签,我喜欢这种简单的感觉,不会让你产生旅行之外的负累。我向服务员简单问了问商雪的去向,她顺手像东边指了指,我点头谢过之后,顺着青石板路,走出了旅馆。

从旅馆往前面走大约10米的距离就是拉萨河,河水静静的向西流去,飘在上面的是五彩经幡,经幡倒映在水里,古老中透着神秘,而几只飘在河里嬉戏的寒鸦,让这一切又多了一份轻盈,对岸,小孩在打雪仗,大人裹着大衣在后面乐乐的跟着,一动一静的两只风筝,摇曳在空中。

没有纷繁复杂的人造景观和精雕细琢的山林竹草,简单却让人印象深刻。

向东走了大约20米,我看见了商雪,她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台上,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轻扬着头,静静的看着东边,那一抹从云际间透出的条状光带,落在了商雪的身后,因为了白雪的映衬,商雪的脸变得清绝,而不食人间烟火。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喜欢站在她身边,然后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我似乎是喜欢上了她,如果换着几年前,我或许会走过去,然后打一声招呼,“嗨,美女,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可是现在的我,已不是从前,我甚至没有向前走一步的勇气。对于爱情,我已经懒了。

“拉萨也就这里最安静,最美!”

商雪转过头,发现是我,捋了捋脖子上的围巾,问道:

“你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嗯。”

我点了点头,然后认真的说道:

“这两天谢谢你!”

可能是我的态度有些认真,商雪的表情变得有些难为情,她笑了笑,说道:

“这是应该的,朋友不就应该互相照顾吗?再说了,我说过我不希望你出事,当然要说话算话,不过我真没想到,你高反这么严重!”

“呵呵。”

我腼腆的笑了笑,不管怎么样,被一个女子照顾,总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说吧,怎么报答我?”

商雪抱着双手,一脸认真。

“报答?”

“当然,这几天我都没有出去玩,你知道我多希望出去玩吗,拉萨诶,全国最容易发生艳遇的旅游城市,我可不想浪费这个大好机会,而且对写作的人来说,这本来就是一笔财富。”

我猜商雪来拉萨压根就不是帮我忙,而是来找情郎,顺便陶冶她作为作家的情操,我似乎有点失落,但是很快我又变得释然。

“怎么,你想找个泡友?”

“有什么不可以,当然,最好MAN一点。”

我去!这话居然从商雪的嘴里说出来,要知道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私生活洒脱的女子,可能是今天这场早雪影响了她,让她有些忘乎所以。

行,我满足你!

在拉萨,有三张名片不能不知,一曰寺院,二曰藏药、三曰喇嘛厅,寺院可以修心,藏药可以修生,至于喇嘛厅,可以忘却烦恼。

“格桑林卡”喇嘛厅坐落在城市的深处,四周被传统的藏家重重包裹,这里很少有汉人,即使是有,也是路过,绝少有汉人会出现在里面。当我和商雪出现在喇嘛厅门口时,一大堆做小生意的藏族人就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更有甚者吹起了口哨。

“这……。”

商雪拉着我的衣领停住了脚步,都知道西藏有时候不太安定,尤其是康巴藏族,野性未服。

“怎么,你害怕!”

我看了看商雪,她还故意批了一件藏式披风。

“我怕什么,我狮子都不怕。”

商雪努了努嘴。

“是嘛!”

我淡淡的笑了笑,然后把商雪拉进了喇嘛厅,虽然商雪口中没有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在抖。的确,昏黄的街灯,暗褐色的墙壁,古老的窗格,还有那低矮的门楣,是会让人产生一种不安全感。

喇嘛厅进到里面要明亮很多,混合着酥油和酒精的空气直冲耳鼻,喇嘛厅和内地以前的歌舞厅类似,有专业主持人,有歌舞表演,还有说拉弹唱,只是有所区别的是,西藏的喇嘛厅是藏族原生态的文化展现,一般的汉族因为语言不通,很少出现在这里。

喇嘛厅是传统的木质结构,分为上下两层,我和商雪在第一层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三年前,我在拉萨的时候曾经来过这个地方,我喜欢这个地方,因为它给了我足够的新奇感,我不用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我只需要在旁边看着。

人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下,你反而更有存在感。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商雪刚坐下,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找男人啊,青藏高原最勇猛的男子都在这里,你好好看看,看上了我帮你搭桥,保证你不虚此行。”

“我……我早上就那么一说。”

商雪低头拂了拂耳边的头发,口吻变得羞涩。

“这怎么能随便说,我可是认真的。”

听了我的话,商雪抬起来头,眼神不再那么美好。

“乔南,你耍我是不是?”

“我哪敢,你可是我的老板,借我十个胆也不敢。”

我的嬉皮笑脸,换来了商雪的侧目,她瞪了我一眼,然后拿起身边的包,就准备走人,我赶紧拦住了她,其实我带她来,只是因为这里能吃到正宗的藏式餐点和看到正宗的藏式歌舞。

关于藏式餐点和歌舞这里不作重点介绍,喜欢西藏的朋友可以去西藏亲身体会。从喇嘛厅出来时,商雪显得意犹未尽,她还想多呆一会,但是我没有同意,因为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去林芝。

……

林芝,西藏小江南,没有人不惊诧于它的灵秀与清美,“塞上江南,天下林芝”,烟雨空蒙的雨后,林芝就像一个楚楚而来的少女,犹抱琵琶半遮面。车瑶到达林芝的时候刚好赶到雨停,整洁而宽敞的街道上洒下了一地流光,踩着青色的石板,车瑶长吸了一口飘散在空中的氧气,和拉萨的干燥不同,这里空气温润,还附带着淡淡的花草木香。车瑶出院后在拉萨呆了三天,后来有人说林芝很漂亮,她决定过来看看,没想到却赶上了小雨。

对于一个纠缠在大都市的人来说,安静的边地小城无疑具有最大的诱惑,那么少的人,没有车鸣萧萧,也没有雾霾漫天,想想都能让人痴迷。

在一个装修颇为有特点的旅馆,车瑶住了下来,通过这几天在西藏的旅行,车谣的心情好了很多,那些曾经认为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事,此刻都被晾在了一边,变得无足轻重,这大约就是旅行的好处。酒店的老伴是个四川大姐,见到车瑶的第一句话是“姑娘,一个人来探亲吗?”,对于“探亲”,车谣不懂,“探亲”是部队的一种专用说法,意思是指军嫂去老公的驻地进行短暂的生活,车谣弄懂后,只是笑笑,她想起了那个军人,他是不是结婚了?正在期待他的军嫂!

晚上吃完饭,车谣一个人走出了旅馆。晚上的八一镇灯光掩藏在树影里,没有过多的色彩装点,简简单单,街上的行人不是很多,大半都是旅者,或一个人散步,或三两惬意聊天。车谣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闻着雨后的风,带着几分闲淡,没有任何征兆的走到了一个部队的大门口。

两个穿着整齐的战士站在门前,他们手里握着枪,眼睛很想像这边瞄过来,但是他们最终只是快速看了一眼,然后又把眼光放在了别处,尽管如此,车瑶还是感觉到了战士脸上在发生变化。对于美女,只要是男人,都期待能看上一眼,忽然间,车瑶觉得两个小战士那么可爱,她很想上去打个招呼,但最终还是从前面走了过去。营门里面传来了阵阵口号声,那种由纯雄性发出来的声音,充满了野性的力量,商雪不禁心潮澎湃,在都市听软语多了,总会缺乏一种阳气。

向前走了几米,车瑶听到后面传来了话语声。

“排长,你来查岗吗?”。

“嗯。没什么情况吧?”

“没有。”

虽然就那么几个字,但是车瑶还是一惊,是那个军人的声音,有些夸张的是,当初能记下这声音,只是因为讨厌。

我该怎么做?是过去打招呼吗?还是走开?可是如果过去的话,他会不会烦我?要知道在火车上,车瑶可没少给军人白眼。车瑶纠结了很久,可等她转过头时,身后已经没了那个军人的身影,还是那两个战士,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车瑶忽然有些后悔,她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无由变得失落,她甚至以为刚才是幻听,怎么可能?西藏诶,那么大,怎么可能说见就能见。尽管如此,第二天、第三天车瑶还是故意到营门口走了几圈,但都没有遇到那个军人,也许真的是幻听。后来的车谣,一个人去了巴松措、鲁朗林海、雅鲁藏布江大峡谷,还去了波密看桃花。

林芝的确很美,那种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美,没有任何人工修饰和雕琢,她的美就在那里,你需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看着她们,然后等到云牵雾绕、落日夕照,然后又是另外一副图景,有那么一刻,车谣就希望一辈子在这个地方呆下去,找个山间下的田园,耕织养桑、早出晚归,然后看岁月静好。

可车谣知道那不可能。

离开的前一天,车瑶又去了部队营门,站在门前,车瑶看到的是那面鲜红的红旗,可是车瑶没有见到那个军人,哨兵走了过来问车瑶有什么事,车瑶只是摇了摇头,能有什么事呢?车瑶也说不上来有什么事,毕竟她什么都不能肯定。

离开营门,车瑶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一片洗蓝,有一抹云彩紧紧的跟在太阳后面,它似乎在追逐太阳。

“诶,你还好吗?”

车瑶回过头,发现是那个军人,高高的个子,干净的眼睛,他双手轻轻的背在身后,脸上洋溢着阳光一般的色彩。

“还……还好,你呢?”

“我,也还好!”

说道这里,两人都笑了。

人生每时每刻都在遇见,但99%都是漠然而枯乏的,甚至连眼皮都懒得动,但是总有那一抹遇见后的风景,却愿意终身去记住。

……

车上的商雪显然已经睡熟,她轻轻的靠在我的肩上,头发遮住半个脸颊,我看着窗外的氤氲在雾气的楼房,林芝终于到了,从拉萨到林芝400多公里的路程,汽车却开了8个多小时。

西藏的路,都是在天上。

“诶,下车了”

“下车了?”

商雪还在梦里雾中,她这一觉,可不一般,整整6个小时,想想也挺浪费,沿途的景致在内地可是不常见。

“怎么这么快!”

“还快,六个小时诶!”

上次从喇嘛厅离开后,商雪并没有按照我的想法回宾馆休息,她把我拉着去布达拉宫广场中央坐了两个小时,美其名曰接受最高佛的洗礼,只是洗礼我没有见着,三个小时直接把我冻成狗,我不得不来回蹦跶,而商雪最后给我下的结论是我没有佛缘,外加没有善心,我不知道这两者怎么联系在一起的。早上坐上汽车后,商雪就开始睡觉,临睡之前,她把单反相机交给我叫我把沿途的风景照下来,她说她要回去看,我真不知道她咋想的,迷恋手机里的照片,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林芝的车站下车,向北走了大约200米,我们看到了一座军营,白色的营门,后面是掩映在青山之中的大楼。

哨兵听说我们要找高峰,说道:

“去米林的南伊当连长了,如果你们要找他,就只能去边防了。”

我和商雪对望了一眼,满以为很快有个结果,但是现在看来,还得奔波,因为下午没有班车,我和商雪只有等第二天早上,只是不巧的是,第二天下起了大雨,我和商雪就只有在留在宾馆里。宾馆属于那种很有风情的宾馆,全木质结构,被木栅栏围成小院,老板是北京人,叫陈太合,年纪和我相仿,和他闲谈得知,他春夏在林芝,冬秋回北京,属于候鸟式生意人。

因为下雨,我大半的时间只有呆在宾馆里,商雪住在隔壁,她随身都会带着一个苹果MacBook笔记本,闲下来的时间要么是看书,要么是在笔记本上敲敲打打,要么就是拿着一张老照片发呆,只有吃饭的时候,她才会出现,然后拉着我去街上找特色的林芝美味。藏族人在饮食上面并不是十分讲究,所以饮食的用料都讲求天然,做工也没有内地那么精益求精,无论是石锅鸡还是藏香猪,都遵循食物本身的味道。

商雪在她的微博上开了一个专栏,叫“吃货在天涯”,里面就是介绍各地的美味,她对吃的非常有心得,曾经还被聘为某饮食节目的嘉宾,我看过她的微博,她每写出一道美味,必然会引来无数点赞。如果有时间,商雪还会教我红酒该怎么喝才有味道,她甚至还区分出春夏秋冬之红酒口味的变化,我不得不佩服,吃货到极致,你发现是天才。

林芝属于亚热带雨林气候,降雨量在全国都名列前茅,在林芝呆了三天,天依然没有放晴。宾馆一楼有个小小的吧台,吧台后面是老板从世界各地淘来的酒,有法国的白兰地,俄罗斯的伏特加,古巴的朗姆酒,还有苏格兰的威士忌,当然我最喜欢的是老板存储存的墨西哥龙舌兰酒,弥香而醇厚,让人欲罢不能。

商雪闲暇的时候都会把我拉到吧台前面小酌,她喜欢喝拉菲红酒,这种酒花果香突出,芳醇柔顺,十分典雅,算得上是法国的名酒了。老板知道商雪是一个懂酒之人,所以也很乐意让商雪品他的独家珍藏,我也算是跟着享福,只是每次喝完酒后,商雪就会拉着我跳上一小段拉丁舞,对于跳舞,我实在没有天赋,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我每次都会踩到商雪的脚,然后就会迎来商雪的白骨探爪,优雅和野蛮,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第四天的时候,天终于放晴,我在陈太合的帮助下,找到了一辆去米林的货车,货车是江淮生产的那种蓝色卡车,司机是个藏族人,藏族人喜欢在车上加装一些装饰用品,我们坐在上面,就是另外一种感觉,大黄、大红的藏式丝带,让人倍感特别,还有那放在驾驶台上的转经轮,总能让你看到西藏百姓的虔诚。南伊坐落在林芝的西南面,面向印度,距离中印实际控制线只有几十公里,属于典型的高山宽谷地形,因为独特的地理气候,让这里生物种类繁多,甚至还有虎豹的踪迹。

商雪一上车就保持了对货车司机极大的好奇,她把《藏地密码》里的细节都描述出来和司机探讨,我在一旁保持了沉默,西藏虽然独特,但是《藏地密码》确有文过其实之嫌。到南伊之前,我有想象过南伊是什么地方,但真当我到了南伊,我发现它完全出乎我的想象。因为是初秋,这里的植被呈现红、绿、黄、紫等多种色彩,层林尽染恰如其分的描写除了南伊的风味,尤其是一栋栋别具特色的木式民居,星星点点似的坐落在群山之间,更是彰显山居之清净。商雪这几天虽然也惊奇于西藏的独特,但她看到南伊之后,就完全就傻掉了。

“这里怎么可以这么美!怎么可以这样!”

我看了看商雪,然后把目光瞄向了这一片人间最后的秘境,是的,怎么可以这么美!如果有天女的存在,九月的南伊估计就是天女们散花的地方。

高峰的部队坐落在南伊沟的深处,背靠大山,前面是一片颇为广阔的牧场,因为南伊只有这一只部队,在一个珞巴族妇女的带领下,道也好找。高峰是一个标准的军人,硬朗的面容,高高大大,当我们把来意给他说时,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伸手招来一个人,是女人!

“她是我老婆,叫刘秀春。”

我和商雪就呆呆的看着,然后我看你,你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有想过意外,但我却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爱情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抛弃,但是,现实却是另外一面。

高峰的部队是边防部队,主要负责巡逻、站岗,所以接下来的话题我们谈的最多的是边防军人,高峰把我们当成远道而来的客人,而我们,把高峰当成了朋友。不能不说军人身上有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不会让你产生陌生感和距离感,让人感到很安心和舒心,有礼有节,还处处为别人着想,难怪车谣会牵肠挂肚。

我和商雪在高峰部队住了一晚,不知是哪根筋出了问题,商雪说要去边防哨所看看,按照规定,这本是不允许的,但不知道商雪怎么变的魔术,她手里拿出了一个特殊通行证,高峰和上面汇报后,竟然批准了我们的造访,我真怀疑这次商雪是有备而来。

上边防哨所之前,我还是先补补脑,中国现在有几大争议国土,南海、东海、黄海、鸭绿江,还有中印藏南领土纠纷。中印藏南争议面积达9万多平方公里,相当于5个北京市,62年中印自卫反击战后,中国军队主动收缩,现在藏南大部分领土落入了印度。高峰所在的连队在顿拉山上有一个哨所,他们恰好要给哨所送寄养,所以第二天我们就和他们一起出发。

顿拉山海拔5990米,因为巨大的落差,让它的植被呈现丰富的多样性,最下面是热带常绿阔叶林,然后是温带针阔混交林、寒带针叶林、高山草甸,最后是终年积雪的冰川,在这里,甚至能看到活化石级别的珍稀植物喜马拉雅红豆杉。高峰是这次送寄养的领队,一路上,他指挥队伍行进的同时,也给了我和商雪介绍了不少关于南伊的风俗民情,只是商雪最感兴趣的却是过去的老边防军人的故事。

顿拉山的山路崎岖,有的地方是沿着悬崖而上的,用绝路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我和商雪少于走山路,战士因为要照顾我们,费去了不少时间,我们是早上6:00出发的,直到晚会8:00我们才赶到哨所,商雪比我能折腾,到达哨所时,我的腿都迈不开了,她却还活蹦乱跳。哨所有8名战士,脸上是那种深黑,只有牙齿雪白,要不是那身军装,很容易让人误解他们是南亚人,因为商雪的出现,让哨兵兴奋异常,要知道在海拔4000多米的山上,想见一个雌性动物都难,何况是女人。

在哨所简易的休息室里待了一会,战士就送来了晚饭,很普通的饭菜,没有过多的调味品,能说的上来的可能只有油和盐。

“我们这里的条件就这样,上山一次不容易,你们就将就点。”

高峰对我们笑了笑,我和商雪点了点头,在这样一个边地,能去奢求什么?

后来晚饭吃完后,一个90后战术还开玩笑说,你们来了真好,我们今天加餐!我问他哪里加餐了?他说今天多了一样菜,白菜,我开始没搞懂,后来才知道,在哨所绿色蔬菜是这里的宝,一年四季吃到的次数能数得出来。

我听了那个战士的话心里很复杂,是的,我们平时在大都市大鱼大肉已经吃腻,而他们,想吃一顿绿色蔬菜都是那么难,以前我不了解军人,我也没有想过去了解他们,但是现在,我觉得我有些不配做一个国人。

吃完饭,哨所给我们搞了一个小型的欢迎会,有单口相声,有独唱,有小品,让我记忆深刻的还是一个东北籍的战士表演的诗朗诵。

“你说我想家吗?我想,我想我的父亲、母亲!他们在山的那头,我在山的这头,可是中间却十万八千里!你说我想外面的世界吗?我想,我想长路阔阔,杨柳青青,他们在风的那头,我在风的这头,中间隔着一水天涯!没有烟火琉璃后的黄,也没有舞榭歌台的紫,有的,只是风吹雨打后的黑和寂寞空余后的白,可我不后悔,因为祖国,这里有我!”

商雪被感染了,她站起身给战士表演了一曲独舞,旋律是80年代在越南战场诞生的《血染的风采》。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你是否明白我沉默的情怀,也许我长眠,再不能醒来,你是否相信,我化着了山脉……”

商雪的舞姿凄婉、悠扬,如泣如诉,配合手机里的音乐,即使没有灯光,也能看到那种人性的光辉在闪闪发亮,我不知道商雪如何会跳这个舞蹈,要知道《血染的风采》已经经年没有传唱了,早已和流行绝缘。

商雪跳完舞,脸上隐隐有泪花,战士们也被感染了,有几个抹着眼泪走出了房间。高峰说这是他这辈子看到的最美的舞蹈,也是哨所迄今为止唯一有女人跳的舞蹈,这个秋风寥落的夜晚,哨所成了最温情的地方。

晚上我睡觉的时候一直再想商雪,到林芝后,我就发现商雪有变化,但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她似乎有什么瞒着我,单是那个特殊通行证,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哨所因为海拔高,晚上特别的冷,我的身上盖了三床被子,还觉得冷,后来高峰派了两个战士睡在我两边,把我夹得死死的,我才感觉好一点,我很难想象如果常年如此,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一缕阳光给亮醒的,穿上衣服走到外面,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往前看去是高高低低的山峦,而西边和东边则是高耸入云的雪山,而哨所刚好坐落在两座雪山的腰部,因为早晨雾气未散,混合天际间的白云,我们的所在很像是在天上。这种美景应该让商雪看到,可是当我走到商雪的门前准备敲门时,战士却告诉我商雪很早就去西边了。

顺着铺着冰凌的碎石地面,我大约走了200米,看见商雪一个人站在一个石头上,她静静的看着南边葱郁的群山,手里还是那张老照片。

我慢慢走进她,在离她两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知道吗?南边是中国的国土。”

商雪看了我一眼,然后有把眼光转了过去。

“恩。”

我点了点头,昨天高峰也给我说了一些这片土地的故事,我也算是大概了解中印争端的由来。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曾经有些我们相同年纪的人却为了那片国土而长眠在群山之中。”

我正在纳闷商雪到底要说什么,她转过了头。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跟着你来西藏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商雪又继续说道:

“我的确带着私心,我是来凭吊我的爷爷,60年前,他就牺牲在我下方的山里面,我父亲一直有个愿望,来他父亲生前战斗过的地方看一看,但是他有严重的心脏病,几次准备来西藏,都被医生给劝回去了,所以最后他决定让我来完成他的心愿!”

原来如此,商雪手上那张照片我看过,是一个年轻军官的照片,我曾经问过商雪是谁,但是商雪没有回答我,我没想到是她爷爷,更没想到他爷爷长眠在下方的山里。62年自卫反击战藏南也是一个分战场,当时因为地形不熟,也牺牲了不少官兵。

“我问过部队上的人,他们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爷爷的尸体,我这次来就是为他找一个家。”

商雪说完把照片放进了泥土里,然后用石块一块块堆砌起来,我也弯下腰,帮着她直到将石块最后堆成一个半人高的小塔。

“爷爷,我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还好吗,这么多年我们才来找你,你不会怪我们吧!奶奶说她很想你,叫我来给你唱一首你最爱听的‘青春之歌’”

“我们从黄河边来,踏着奋进的步伐保家卫国,我们从长城上来,带着火热的情怀书写青春,不要害怕,因为我们年轻,不要彷徨,因为我们坚定,……”

商雪边哭边唱,她的手因为捡石头还磕了一道口子,在往外面滴血,我的心就那么很很痛了一下,即使面对车瑶,我也没有如此的感觉。商雪唱完歌后,跪在了石塔前面,我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用手拂去了她脸上的泪珠,柔声说道:

“别哭了,你爷爷看到你来看他,他一定很高兴的。”

“是吗?”

“恩。”

我点了点头。

商雪看了看我,然后将头埋在了我的胸前,我揽着她的腰,然后静静的看着远方,有那么一秒钟,我仿佛听到了军号声声,响彻了整个天穹。

离开南伊的时候,高峰特意把我们送到了汽车站,这次来南伊虽有遗憾,但也有收获,起码我知道在世俗之外,有这么一群人在默默的燃烧着他们的青春,只是对于爱情,他们离得太远。高峰曾经私下对我说,他想念车瑶的好,但是对于军人,那种好承受不起,高峰说车瑶就像一朵高山的雪莲,那么高贵,洁白无瑕,但是却不属于他的生活。

的确,对于一个边防军人,谈爱情太奢侈。

上车的时候,高峰为了表示感谢,给我和商雪一人送了一个用炮弹壳做的卡通军人模型,我拿在手里,却不是个滋味,一段美好的遇见,却没有美好的结局!对于爱情,我似乎是期望太高了。那次在林芝遇见后,高峰给车瑶介绍了很多西藏的风土人情,还专门请假,带着车瑶去了南迦巴瓦峰,但是直到车瑶离开,高峰也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叫车瑶一路走好,在爱情面前,高峰完全失去了军人那种勇往无情的气势,他就像一个主人,把来此观景的客人照顾好后,然后挥挥手,一切随缘!

“你喜欢过车瑶吗?”

高峰看了看我,沉默了一会后,还是点了点头。

“喜欢!”

“那你后悔吗?”

听了我的话,高峰把目光瞄向了远处的山峦,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感伤。

“会吧,可人生就是这样,哪能没有后悔,不过这世界有些东西是你的谁也夺不走,不是你的,你强求也无益,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缘分!最多的解释就是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高峰和那个叫刘秀春的女人只见过一面后就订了婚,只因为刘秀春说愿意跟着他在西藏生活。一个女人,舍弃了大都市的繁华,常年呆在这样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对于高峰,这也许足够。

从飞机上向下看去,西藏的苍茫尽收眼底,从米林的机场起飞,我们很快越过林芝地面,进入到昌都,远处矗立着几座雪山,在云朵的包裹下,清绝、冷傲。身边的商雪已然睡熟,仿佛已是习惯,她的头歪歪的靠在我的肩上,我帮她的手从座椅外抽回,忽然感到一种庆幸,人生最奇妙就是不曾设想的相见,即使后来不会结果,但依然会存留在记忆中,也许会模糊,但是却不会消失,我想车瑶对于高峰,亦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