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两天后。
病房里，李晓飞看着窗外的世界，冬天来了，树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天上没有太阳，一片阴沉。和上次相比，李晓飞的病情加剧了很多，连头发都变得焦黄，身体蜷在床上，再也没有了拿书的力气，只有那双眼睛，还泛着明亮的光，格外清澈。
“妈妈，你说这天会下雪吗？”
李香凝摸了摸孩子的脸颊，轻柔地说道：。
“会的。冬天的季节就是下雪的季节，等下雪了，我就带着萌萌去堆雪人，打雪仗。”
“嗯，我们要堆一个全家福，有我，有你，还有爸爸！”
听到最后一个词，李香凝神色暗了一下，但很快脸上又变出笑容。
“好，我们堆三个大大的雪人！有你，有我，还有爸爸。”
“堆雪人啊，那到时也把我们也叫上呗。”
看到是我们，李晓飞脸上绽放出了笑容，声音虽然小，但是却夹杂着惊喜。
“乔叔叔，商阿姨，你们来了！”
“是啊，我们来看晓飞了，对了，你看今天我们带谁来了。”
我和商雪走到李晓飞的身边，在靠窗的位置蹲了下来。
“谁？”
“你的爸爸。”
“爸爸？”
我和商雪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向门口看去，一袭黑色西装的吴贤玉走了进来，他笑着走到李晓飞身边，然后蹲下身子，对着李晓飞笑着说道：
“爸爸回来了，来看晓飞了！”
一旁的李香凝看了看吴贤玉，瞬间呆住！
“你真的是我爸爸？”
床上李晓飞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你妈妈。”
吴贤玉把头抬起看着李香凝，李香凝只是捂着嘴巴，脸上表情既不是喜，也不是悲，而是一种未缓释过来的呆滞。
“妈妈，他真的是我爸爸吗？”
李香凝看着李晓飞，然后又看了看我和商雪，我和商雪朝她点了点头。我之所以以这样的方法让吴贤玉出现，一方面是了却李晓飞最后的心愿，另一方面也是为吴贤玉找到一个打开李香凝心门的钥匙。
李香凝无法拒绝，何况对于吴贤玉，她的眼里本就没有恨。
“嗯！”
李香凝最终点了点头。
“他是你爸爸。”
听了母亲的话，李晓飞脸上绽放出了久违的笑容，仿佛整个人一下变得轻松、灵动，她的手在空中挥舞。
“那我也有爸爸了，我再也不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了！”
李香凝的眼泪在眼眶中旋转，最后一滴一滴出现在脸颊上。人世间最感动的画面不是悲，也不是喜，而是悲喜交叠，哭是笑，笑乃是哭。李晓飞得的是不治之症，医生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上帝还算仁慈，在最后的一个月给他送来了爸爸，尽管这爸爸不是真的爸爸，但对于一个即将离世的孩子来说，这已无足轻重。
李晓飞需要的是爱，而不是真相。
麒城终于下雪了，白茫茫的雪掩盖了城市的一切，在市人民医院住院部前，雪地上出现了三个人，两个大人，一个小孩，他们堆着雪人，唱着，跳着，完全忘记了这世间还有寒冷。
我愿这一世美好，不用千里千寻！
工作室终于有人送花了，紫红色的法国玫瑰，整整99朵，只是这送花的对象不是梁露露，当然也不会是我，是商雪！梁露露羡慕得不行，要知道法国玫瑰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它本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快递小哥每天早上9:00准时出现在工作室门口，梁露露抱着玫瑰，先是长闻，然后就把玫瑰花放在我面前，例行洗涮。
“我就说吧，我姐姐可是好多人盯着，再不出手可就晚了。”
每次我就是笑笑，我也想过给商雪送花，但想来想去还是没那份勇气，感情经历过伤痛，就喜欢平静一点，不想去争什么，只求内心安稳。商雪见到玫瑰花倒也坦然，既不扔下，也不挂怀，而是将它们混合其它植物，成为插花，挂在工作室墙上，凭添了一份风景。
上次吴贤玉的事情后，商雪成了工作室真正的一员，几乎每天都会按时来，按时走，她还请来了国外的心里学专家，给我和梁露露上了专业的辅导课，按照她的说法，现代人的情感问题可以借助心理学去调和，我认为有一定的道理，但心里学管不了中国人的生活习惯和生活方式
又是一个冬雪的早晨，工作室外面出现了送花人，只是这次不是快递员，也不是那个金领男，而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帅气年轻人，比我年纪小，原本红玫瑰也换成了金玫瑰。
“请问商雪在吗？”
我看了看年轻人，然后把目光往瞄在了坐在对面码字的商雪。
“在那呢。”
年轻人对我微微一笑，然后很自然的走到商雪身边，和商雪打起了招呼，我和梁露露就在旁边看着。
“好帅啊！你知道吗，这是个双博士，海归，美国斯坦福大学毕业的。”
我也很想说我也是海龟，只是我既没有拿到文凭，也没有学到美利坚共和国的技术。据梁露露说，这个年轻人叫段飞，是商雪的童年伙伴，回国后就一直在追商雪，但是商雪一直没有点头。
商雪见到段飞，脸上露出了微笑，他把段飞迎到会客间，还亲自为段飞煮咖啡，站在不远处的我，开始还能淡定，但是后来越来越不是滋味，心里面像猫抓，但又别无他法。
“你是不是有种自卑的感觉？”
梁露露一双大眼睛盯着我，我真想堵住她那双小嘴，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确看到了我的本质。
男人本就喜欢对比，尤其是遇到同一个女人。
“不过没事，我挺你，只要你承认你喜欢我姐，我帮你想办法。”
梁露露一脸神秘，有那么一秒钟，我还真希望她能帮我捅破这张纸，但我只是愣了她一眼。
“谁喜欢你姐，别胡说八道。”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也许是为了掩饰，也学是为了逃避，我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工作室。从工作室出来，我开着车在街上莫名溜达，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无聊，这种无聊不是空虚，也不是寂寞，而是一种失去依靠的孤独，我似乎又要变成一个人，身边不会有人对你相交，更不会相知。茫茫人海中，难得有一人能懂你，但是我竟然没有想法去把她抓在手里，与此同时，我又害怕她远去，出现这种结果，我只能说我是一个感情弱者，很多时候我教育别人幸福要靠自己争取，但轮到自己时，却是另外一个样。
不知在外面逛了我久，当我再次回到红楼下面的时候，却看到了童大雷，他看到我后，却开车远远的躲开了，这小子怎么鬼鬼祟祟的，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在红楼下面看到他了，他到底还是放不下梁露露。
回到工作室，商雪堵在了我面前，他手里还拿着段飞送给她的花，这次段飞亲自送花明显推动了事情向利好发展，她的心情大好。
“去哪了，怎么这么久？”
“没去哪，随便逛逛。”
我随便答了一句。
“哦，那你看这花漂亮吗？”
“漂亮。”
我双手抱在胸前，把目光放在了天花板上，商雪似乎还意犹未尽，堵在面前还不肯让路。
“那你是觉得如果是插花的话，该配什么样植物好看？”
“爱配谁，配谁，与我有关系吗。”
我很不耐烦的瞪了商雪一眼，不就一束花，至于高兴成那样？我以前没见她这么肤浅，看来天下的女人都一个样，俗。
“不就随便问问，至于嘛！”
商雪撅着嘴，我才懒得和她解释，侧身从她身边走过，还不失时机扬了扬头，表示不屑，梁露露在一旁抿着嘴唇，只是笑，她就知道看热闹。
工作室越来越忙，咨询的人越来越多，在当代中国，两性关系逐渐成了一个热点问题，很多人知道离婚率居高不下，但是鲜有人知道，想复合的人也在上涨，这快节奏时代，离婚、分手的代价比打个酱油都来的方便，正是这份方便，让很多人都迷失在自我设置的乌托邦陷阱里，一旦醒悟，追悔莫及。
不知从哪天起，我剖析各种情感问题都能入木三分，说出来原因很简单，我只是专门研究了孩童，孩童和大人不一样，他们没有受到社会道德的绑架，在他们身上看到的就是人的天性。情感出问题，看似是各种原因使然，实在是人性在作祟，比如出轨，如果抛开道德限制，我想每个男人都会出轨，为什么？看看孩童都知道了，他们对于玩具就是见一个爱一个，当然把爱人比作玩具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从本质上来说，二者并没有根本的不同，人性本来就是喜新厌旧。
出轨不是男人太坏，而是男人展现出了天性，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笨的女人会选择一刀两断，或者把男人看得更死、更牢，而聪明的女人则会自我增值，要知道只有你自身强大，你才有锁住男人的资本。
很多人不懂，也不想去懂，她们想当然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带来的却是离婚率的高启，分手也如同翻书，轻轻一吹，人生就翻篇，直到哪一天，发现书已到底页，再也翻不过去了，那就凑合过吧。
在中国，从古到今都是凑合，20岁你可以SAYNO，25岁你可以SAYNO，30岁还可以SAYNO，35？40？45呢？
没有好的心态，你就只有凑合。
梁露露生病了，结肠炎，梁露露生病和她的习惯不无关系，喜欢吃，在工作室，我很少能看见她嘴处于休眠状态，只是奇怪的是，她吃不胖，为此梁露露还沾沾自喜，可这世界没有那么多好事，有节制麻烦才不会有来找你。结肠炎虽然不是大病，但是足可以让人变得虚脱，因为肚子不能吃太干的东西，我有时间都会炖汤给她送去。
梁露露住院的地方离红楼不远，我这段时间似乎和医院很有缘分，不过这不是好事情，人生如果有不想去的地方，医院无疑是其中之一。
“今天是什么汤？”
住院第五天，梁露露的气色好了很多，她喜欢我做的汤，熬汤也算上是我的一大绝活，慢性子的人都擅长熬汤。
“木瓜汤，养胃的，以后记着吃东西的时候有点节制，胃可不是垃圾捅，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里面放。”
“知道了，天天就是这几句，你不烦啊，大叔。”
梁露露撇了撇嘴，我只有摇头，90后的世界也许就是那么肆无忌惮，哪能将有代差人的话放在心上。将保温汤瓶放在桌子上，我拿出带来的汤碗，给梁露露舀了一碗汤，然后送到了梁露露手中，梁露露接过碗，先是闻了一遍，然后轻轻抿了一口，歪着脸的看着我。神神秘秘的看着我。
“大叔，你说谁要是当你的老婆，肯定很幸福！”
“为什么？”
我煞有介事的问道。
“先不考虑其它，起码吃得好啊，要知道男人会做菜、煲汤，性感程度会加倍。”
听了梁露露的话，我淡淡笑了笑。
“你们90后什么时候喜欢居家男人了，你们不就喜欢长腿欧巴和高富帅吗。”
“是，我们是喜欢颜值高的男孩子，但是这也不排斥我们喜欢好男人啊，要知道这个世界无论到哪里，好男人都受欢迎。”
梁露露把我说成是好男人，我有点受宠若惊，看了看窗外，然后我回头看着梁露露，微微一笑。
“你怎么知道我是好男人？”
“姐姐说的啊，再说了我也会看啊，起初吧我就想捉弄捉弄你，但是后来发现你真的是在用心帮别人，这个年代，谁愿意不计成本去帮别人啊，不过我看得出来你心里有故事，姐姐和我也说过，我就觉得吧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人生最重要的是抓住现在，只有现在才是真实的，老是活在过去，不但自己不会开心，家人也会跟着难受。”
我看着梁露露，看不出来活得很简单的她，却看出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很在乎姐姐，你不追她是因为你还装着别人，对吧！”
对于梁露露的说法，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喝汤吧，哪那么多话！”
梁露露眨着眼睛看了看我，做了个鬼脸后，然后又重新端起了碗。梁露露住的病房是那种套式病房，只有一个床位，却卫生间、客厅、厨房都有，在里面走了一圈，我把目光落在了床头的康乃馨上，和一般的康乃馨不同，这束康乃馨显然经过精心的休整，还配了几片竹叶点缀其中。
我拿起康乃馨，看了看梁露露，问道：
“这花是谁送的？”
梁露露听了我的话，抬起头看了看我，却是摇头。
“不知道，我出去了下，回来这花就在这里了。”
“哦。”
送花本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却不想人知道，我想除了童大雷，不会有其他人，只是我不明白这个时候梁露露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他如果真喜欢梁露露，应该出现在这里，而不是踪迹全无。
“你知道是谁吗？”
看着梁露露的眼睛，我想了想，既然童大雷不想让梁露露知道，我想应该有他的理由，何况这样保持神秘一点，也不是坏事。
“我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梁露露低了低头，几秒钟后，她又抬起了头。
“你说会不是大雷？”
“大雷！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这花很好看，像你人一样漂亮。”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好了，这汤你也喝完了，我该走了，记得后天出院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恩。”
梁露露点了点头，把碗递给了我，我将碗放在袋子里，准备离开，却被梁露露叫住了。
“大叔，你说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梁露露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问题，不过看她认真的模样，倒不像是随便问问，我略略沉思了一会，然后说道：
“你会想着他，是莫名其妙的想。”
“莫名其妙的想？”
“恩。”
我点了点头，梁露露似有所悟，自己一个人点点头，然后又摇头，这妮子还是搞不清状况，明明知道心里面在想什么，却又不敢承认。
回去的路上，我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商雪，她和段飞会怎么样了？结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