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规整有致的头发，白皙而没有褶皱的皮肤，加上一对浓而密的眉毛，还有富有轮廓的嘴角以及如圆月弯刀一样的脸颊线，镜子里的男人我竟然忘了是自己，尤其是那单眼皮下的眼睛，满满的含着幸福的模样，让旁人看了都会生出无数艳羡。
我曾经有想过我会结婚，但我没想到它来的时候是那么猝不及防，我想我是幸福的，因为我不但找到了一个可以结婚的人，而且这个人她懂我。
人生一辈子，无非就是找一个懂你的人，因为那样，你才是水中的鱼。
我和商雪结婚的地方是麒城的一个五星级大酒店，大酒店装修得富丽堂皇，光是一个宴会厅，就足足有1000平米，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居然被坐满了，当然，大半都是冲着商雪来的，据梁露露说，曾经追求商雪的有一个团，我估计今天这个团都来了，在门前迎客的时候，大半的青年男士都把我当成了箭靶，眼神犀利且夹杂着不满。
我唯有保持善意的微笑。
事实上，呆在这样一个豪华酒店，我很不舒服，从小在乡村生活的我虽然也过过一段日子的富家生活，但总体来说我还是个普通人，我适应不了豪车贵胄、上流风尘，商雪说她父亲在麒城也算是一个人物，婚姻简单怎么都说不过去，我只有应允。
满庭香也过来了，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白色的礼服，外面套了一件黑色坎肩。
“恭喜你！”
“谢谢。”
我看了看满庭香，微微一笑。
满庭香也微微一笑，然后把目光瞄向了我旁边的商雪，商雪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貂绒小衣，头发被高高挽起，白皙的脸上微施粉黛，尽显贵气。
“你知道吗，如果你晚点出现，我可能就要追你们家乔南了！”
“是嘛。”
“当然，这么好的男人是女人都眼馋，不过缘分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得的，我自知没那份福气。”
满庭香装摸作样的叹了口气，她明显是故意的。
“乔南不是一个随便挪心的人，我看好你们两！”
满庭香露出一个意犹未尽的笑容，然后施施然走开了。满庭香走后，商雪两只眼睛瞪着我。
“你有几个这样的朋友？”
“就这一个。”
我估计商雪感觉到了威胁。
“真的就一个？”
“真的就一个。”
“以后一个也不准有！”
商雪说完后，狠狠在我脚上踩了一脚，刚好这个时候有客人过来，我只有笑着哭，客人一脸纳闷的看着我，仿佛我欠他钱！
在酒店大门口站了两个小时，我和商雪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化妆间，刚坐下，童大雷穿着伴郎服就凑了过来。
“哥，后悔不，后悔还来得及。”
这小子，人家都是送祝福语，他敢情是来拆台的。
“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觉得吧，”
童大雷搬了一张椅子，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们还年轻，应该多看看这个花花世界，要是真结婚了，那人生不就被固定了，以后看个女人还要打批准报告，多没意思！”
“你真这么想？”
“当然。”
“可你觉得我现在能回头吗？”
听了我的话，童打雷侧头看了看门口，小声说道：
“为什么不能？我刚才看了一下地形，从左边拐几个弯可以直达后门，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保证没人能看见。”
我去，我怎么有这样一个朋友！
我没想过逃婚，相反，能和商雪结婚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你可以出去了！”
我淡淡的看着童大雷，忍住想要打他的冲动，虽然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南哥，你可要好好想想，我真的是为你好，婚姻是坟墓！……”
“童大雷，你死哪去了？”
童打雷正准备长篇大论，外面想起了梁露露的声音。
“我在这，我在这！”
话还在嘴里，童打雷像箭一样穿了出去，难怪他会生此想法，不过谁又能否定他此刻不是幸福的！
婚礼正式开始了，当我走到礼台的中央时，我看到了坐在前排的父母，我结婚并没有通知他们，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静静的看着我，脸上还有笑意，忽然间，积累了多年的愤恨一下就烟消云散了，亲情捡着最柔软的地方，插缝而入，我朝他们微微一笑，然后把目光望向了门口。
在婚礼进行曲的乐声中，穿着婚纱的商雪在他父亲的搀扶下款款走了进来，她是那么的雍容华贵，就像中世纪的公主，耀眼夺目，难怪有人说过穿着婚纱的女人是最美的，她随随便便一个微笑，就可以颠倒众生。
我静静的看着商雪，等着她一步一步走进，她也看着我，仿佛我们就站在幸福的门口，只等钟声敲响。
“乔南！”
我抬头一看，发现酒店的入口站着一个男人，男人我认识，是林晓的老公成东隅。他为什么来这里？
所有的目光都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吸引过去了，商雪也不例外，她看了看成东隅，然后又看了看我，一脸茫然。
“如果你还有心，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是医院！”
“医院？”
我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快步向前，走到成东隅身边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林晓快死了。”
“什么！”
我心神一凛，这怎么可能！
“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
“行，那你先看看这个吧！”
成东隅把一张纸塞给了我，我打开一看，是一张出生证明，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乔子，父亲：乔南，母亲：林晓，生于2008年5月3日。
“其实我并不是林晓的老公。”
“那你们？”
“说来话长，但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林晓现在躺在医院，如果你赶得及的话，还可以见她最后一面。”
我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我忽然记得上次去林晓家的时候，林晓就消瘦了很多，可当时的我并没有多想。
商雪这个时候已经来到了我身边，她从我手里拿过纸，眼睛落在了那顶头的几行字上，她的手在抖，而我的心在抖。
一个是过去，一个是将来！
“你去吧！”
我抬头看着商雪，她知道今天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我这一走又意味着什么。
“那……那我走了！”
“嗯”
商雪点了点头，她表情非常的平静，我握着她的手，发现冰凉如水，我无法再注视她的眼睛，我甚至连再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可我不得不走！
多年前我未把握我自己的命运，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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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躺在重症病房，没有一丝血色，她的鼻孔里插着淡蓝色的胶管，两边的脸颊深陷，如果不是那双大眼睛，我都无法认出她，当她看到我出现时，并没有意外，而是微微笑了笑，那是一种久经风雨后的笑容，那么淡然，却又沉重，我就感觉胸口在一片一片碎裂，我忽然想起那次和商雪在公车遇见的上那个老人，人生，未可知的事情真的很多！冷不丁你的心里防线就塌了，你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老天爷没有选择我，而是选择了她！
“你来了！”
林晓似乎是在等我，她说这话的时候踹着粗气，胸口一起一伏，看得出来她使出了很大的力气。
“我来了，可你不该骗我的。”
我慢慢走到床边，在林晓身边坐了下来，她的一只手搭在被子的外面，我想拿起来放回被子里，却被她抓住了。
“那你会不会怪我？”
“当然不会，怎么会呢！再说，乔子被你带这么大，我应该感谢你才是。”
说道儿子，林晓脸上泛出了光彩。
“乔子是一个很乖的孩子，长这么大没有给我们添过什么麻烦，不过我走了以后，他可能很难接受你，你自己要做好心里准备。”
“嗯”
我点了点头。
林晓得的是乳腺癌，据成东隅说这些年林晓一直在和病魔着斗争，但上天还是很吝啬，在归去的路上只给多给了她六年。那年她生下儿子之后，就查出了乳腺癌，后来切除了乳房，病情得到了控制，生活一直很平稳，可就在前段时间她乳腺癌突然复发，医生回天乏术。
这个世界总有些善良的人要先走，可能是另外一个世界更能带给人温暖，所以她们选择了离别。
“你还有什么要我帮你做的？”
“没有，如果有也是乔子，我多想看他读书上大学，然后找一份好的工作，成家立业，可是我看不到了，看不到了！”
林晓看着前方，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滴落，我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好好对他，知道吗？”
林晓转过头，她的脸苍白如纸，气息也越来越弱，我摸着她的额头，重重点了点头。
“嗯，你放心吧！”
林晓轻轻抿了抿嘴唇，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她静静的看着我，眼光逐渐变得游离，仿佛到了那曾经的远方。
“乔南，我们要是能回去多好！能回去多好！”
林晓得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我再也听不见。我一遍遍摸着她的额头，眉毛、眼角、脸颊，可是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窗外不知是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从屋檐落下的水都流进了我的心里，再也暖和不起来。
按照林晓的生前遗愿，她把自己的墓地选择在了花圃的下面，没有墓碑，只有一株桂花树。
桂花树是那年我和林晓一起种下去的，没想到八年过去后，它已经有长成了10米高的大树，时已秋天，桂花已榭，只有那如伞的冠盖。林晓说她喜欢桂花，桂花的花颜色是纯洁的白色，就像人的心灵，而且它可以长很高，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那年你走后，林晓就在这里一直等你，可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你父母的阻拦，她去找过你，你父母却说你已经出国了。”
成东隅躬身向山茶花树下面放了一束百合，阴雨过后的花圃，此刻雾气正在消散，远处的若隐若现的出现了山的轮廓。
“当年我准备离开麒城时，很想给林晓打电话，但是我实在没有勇气，我原本说要回这里的，但是我食言了，去外国后，我期望两年后我能带着婚书回到这里，但是没想到两年后，却是物是人非。”
“很多事情我们都控制不了！”
成东隅苦涩的笑了笑。
“林晓不信你父母说的，她到处找人打听你的消息，直到后来她发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此后再没有去找你，她只是一个人默默看着这片花圃，看着山茶花一天天长大，再后来，他父亲去世了，临走之前她父亲就把她托付给了我，可我没想到，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那么的重要，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依然只是个代爸爸！”
“可是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林晓不让说，她说你应该有你的生活，而她，有乔子就足够！”
“乔子！”
我喃喃的咀嚼着这两个字，原来林晓对我的爱已经远远超过了我对她的爱，这些年我一直认为我是一个懂人世沉浮的人，最后没想到，我竟然是个白痴！
成东隅胡茬满脸，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他消瘦了很多，他是林晓的远房表哥，在林晓和她父亲最困难的时候出现在了她们身边，鞍前马后，不辞劳苦的照顾着这个家庭，他真正体现了一个男人的担当，在如今这个世界已属凤毛麟角。
“你守着她这么久，你就不后悔吗？”
听了我的话，成东隅微微一笑。
“后悔？不，我很知足！我和林晓从小一起长大，她说她要找一个白马王子，可惜的是，从来都不是我，但是能和她走过她最辛苦的几年，我真的很满足，就算她不爱我，但我爱她就足够。”
我看着成东隅那双眼睛，虽然有悲伤，但是却没有后悔，他是真的爱林晓。清风拂面，放在地上的百合花微微颤动，我看着成东隅，由衷的说道：
“谢谢你！”
成东隅看了我一眼，然后摇头说道：
“我对你没有好感，所以你也不用谢谢我！”
是的，成东隅怎么会对我有好感！我不但夺走了林晓的人，还夺走了林晓的心，更重要的是我夺走了林晓选择另外一种生活的权利。
“乔子被你父母接回去了，可能现在就在你家里，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成东隅朝百合花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走开了，他的背影逐渐模糊，在这个秋天的光影里，莫名的变得伟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