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囚，染指红颜泪 （8）

“启流...”

凰月闭上了眼睛，擦去了自己面上的泪水。好在冷幽莲和常彩菁只是关注着外面的动向，根本无暇顾及她，她的失态也就没有被她们二人看见。

凰月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广烈的面上已经重新罩上了面具。阳光下，他的一身白衣胜雪。只见广烈重新跃上了马背，那关闭的城门被他们的人打开。驾着马，远远的扬长而去了。

那渐行渐远的影子在凰月的眼睛中，变成了无尽的失落。她想去追，可是她明白，此刻的她根本无能为力。

他还活着，可是却成了溱潼组织的首领。他活着，可是那双充满清冷的眸子已经不在向在当年始终萦绕着云淡风轻的他了。

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甚至想冲到他的面前，想说她还活着。那种酸楚再次涌上凰月的心头之时，她差些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好在，父亲没有受伤。”

冷幽莲看着广烈离去，心中松了口气。转眼看到莫名发呆的样子，不禁问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她知道必须控制好的自己的情绪，当冷幽莲看向她的时候。凰月已经调整好了自己内心的波澜，她扭过头凝重得说道：“想不到是个圈套。”

魏穹一定是故意散播出这个消息的。他的突然撤退并不是没有道理，他是将伏笔留在了这个假的常振南的身上。无论他失败与否，他都希望这个被安排好的假常振南可以杀了救他的那个人。

只不过事与愿违，魏穹的计划失败了。假的常振南失败逃跑，广烈有惊无险的离开了。这可能是他没想到的，一开始他想必只是针对东方秉仁的。

常彩菁哭泣的声音响在这个雅间中，面上尽显悲痛。凰月走到她的身边，柔声安慰道：“你的哥哥早晚会被救出来的。”

常彩菁从悲戚的泪水慢慢的抬起了头，含着泪花说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救出我的大哥？”

这样的质问，并非她能够做出承诺。

“我并不能做出这个时间的承诺。”

“骗子！”

常彩菁突然言辞激烈的骂了一声，转身就朝着楼下跑去。

“还要帮她吗？”

冷幽莲站在凰月的身后问。

如果一开始她不知道广烈就是东方启流，东方启流就是这个尚存于世上的广烈。这件事情过后，她一定会两袖清风的推开常彩菁。毕竟，这对她来说搅进越是浑浊的水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好处。可是现在她知道，他活着。搅合进他的事情，只要能帮到她，她都愿意做。这是她前世欠下的债，还都还不清的债。

凰月眸光渐深，淡淡得说道：“要的。”

话落，凰月也出了雅间。

“常彩菁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打击，去把她带回来吧。”

冷幽莲点头应了是，绕过凰月跑了下去。看着冷幽莲的背影，她更没想到的是，冷幽莲竟然会是她的养女。而且，她还深爱着启流。

难道这就是缘分吗？他没死，与她之间必然有着的联系。这一世，她已经没有能够去见他的理由。她的目的是报仇。那些为她惨死，为她遭受到无辜连累的人，为她葬身的父母，这是她困了十几年的梦魇。

凰月不觉攥紧了手指，走出客栈的时候，看见自己头顶那一片蔚蓝的苍穹。她浅浅的笑了开——

启流，你活着就好。

坐在马车中一路回了凰府，凰月就进了薛氏的屋子。薛氏仍旧是形容枯槁的样子，那碗碗捧到她房中的药水只不过是多吊着她没有枯萎的身子而已。

为了让薛氏放心，凰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她告诉薛氏，一个时辰之后，她就准备回宫。这件事情，她迟早要解决的。

坐在微漾的马车中，常彩菁扭过头，负气的拉长一张脸。凰月怀中抱着熟睡的宝儿，倒也不在意。只不过扇儿却不乐意了，她虽然不知道这个常彩菁跟自己的小姐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小姐冒险救了她，常彩菁非但不感恩，好像弄得自己的小姐还欠了她什么一样。

“常小姐，你要是不乐意进宫可以下车的。”

尽管凰月示意了扇儿不准说话，可是扇儿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常彩菁扭过头，狠狠的瞪了扇儿一眼。

“看来你们都是蛇鼠一窝的，没本事的人喜欢说大话。现在，又恶毒的要赶我走。”

“你怎说话的！”

扇儿气得扬起了眉毛。

让扇儿继续说下去，只不过会继续加深常彩菁本就搁在心中对凰月的芥蒂。凰月明白，冷幽莲自然也明白。只不过凰月不在意，冷幽莲瞧着就有几分在意了。

“别说了。”

冷幽莲打断扇儿即将开口的话语，皱起了眉头。

扇儿不服气得说道：“幽莲，难道你觉得她是说的对吗？我怎么恶毒了？”

“主子没有说话自然有主子的考量，扇儿，你话莫说多了。”

扇儿瘪瘪嘴，还是满肚子的不甘心。

“宫中规矩，常小姐还得屈尊在人前自称为奴婢。不然的话很容易引人怀疑，至于你的弟弟，我会宣布是从外面领养回来的。”

常彩菁不说话，只是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既然不愿意，干嘛还和我们在一起。”

扇儿憋了满肚子的怨气，低声嘟囔，不过这个声音她是刻意的可以让常彩菁听见的。

常彩菁不说话，只是扭过头不看任何人。那面上的表情又是冰冷冷的，不近人情的样子。

坐在微漾的马车中，车轱辘滚动着驶进了皇宫。

下了未央宫，凰月就将宝儿交给了随身同行的奶妈。由浮华安排着住在了偏殿一侧，绿萍上前为凰月换上宫装。

“太子妃，您这两天回了凰府。太子可是来过好几次了。”

正好，她去凰府的时候避过了这东方秉然。凰月张开了手臂，看着绿萍将叠绣流云千叶海棠的宫装穿在了身上。

“绿萍，你去将本宫的玉琉镯拿过来。”

绿萍弯腰应了一声，扇儿便接过了手。将腰封缠在凰月纤细的腰上，扇儿斜眼看见常彩菁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顿时，心里就不舒坦。

就算你是常家的大小姐，不过那可是以前。若是没有跟她的小姐有过节，她扇儿指不定还能善待你。可是现在，不仅是跟她小姐有过节。而且这一副谁亏欠她的表情，扇儿是越来越觉得这个常彩菁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

“不如你也来试试？”扇儿看着常彩菁，脸上努力挤出友好的微笑。不过她的话里却微微带刺。“反正以后都要习惯的。”

常彩菁站在一边，当做扇儿的话是耳边风。依旧是站在一边仰着头，视若无睹。

“小姐，她目中无人！”

扇儿气愤得指着常彩菁。

凰月看着扇儿，笑得温和。她知道这个丫头只不过是为她打抱不平而已。

“伺候本宫，还是扇儿的手艺好使。扇儿，还是继续做好你自己就好。”

扇儿点了点头，将宫绦系在了漾着流水波纹的腰带上。

“等会儿，你为常小姐安排住处。切记，不可为难人家。”

扇儿真不知道自己小姐为什么要护着这个明显不领她情意的常家小姐，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扇儿也不敢违背。

“知道了，小姐。”

最后披上了金丝牡丹的披风，凰月就命冷幽莲一人同行前往天牢而去了。既然赵敬侯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救她的这个女儿，她凰月怎么能够不随他的心意呢。

天牢的狱婆看到凰月的时候，点头哈腰的笑得谄媚。引路在前，又一次将凰月带进了那个充满潮湿味道又难闻的天牢。透过斑驳铁锈的阳光星星点点的洒在了稻草堆上，一路走过去的女囚有些是在休息。有些疯疯癫癫的在手舞足蹈，有些在看见凰月的时候疯狂就伸出手来。面对那些躁动，狱婆凶狠的骂骂咧咧。手中挥舞的棍子敲击在栏杆上发出了闷重的声音，只是狠劲的一下。那些个女囚都畏畏缩缩的逃到床上去了，看着狱婆的目光大多都是恐惧的。

“她们似乎很怕你？”

凰月斜过眸光，淡淡的问了一句。

狱婆随即讨好的笑。

“太子妃，这犯人要是不怕。这狱婆可真是不好当啊。”

凰月微微笑了一下，继续走在前头。直到走到了赵筠的牢房前，距离上次来已经隔了好一段时间。凰月没有直接让她死，就是想让她在这个肮脏的地方好好的感受一下。她作为郡主是如何的骄傲，她就要好好践踏的骄傲。

扇儿的死，琴儿的伤。她发誓她要用以十倍的手段要赵筠好好来偿还！

此刻，赵筠面对着墙壁似乎躲在角落扯着草堆。一头引以为傲的头发早就光秃秃的像个尼姑。问狱婆，她说赵筠的头发在不断掉光之后的那几天会用布挡住自己的光脑袋。可是后来，她干脆就不包了。

赵筠关在天牢，每天就像一尊木偶。呆呆的，看起来毫无生气。

狱婆用棍子狠狠的打了一下牢房，赵筠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扫了站在牢房外的凰月一眼，那黯淡如死水的眼睛里再无当初飞扬跋扈的神气。她接着扭过头，不断的拔草。那失了半截舌头的嘴巴里含糊不清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东西。

就在狱婆准备再敲的时候，凰月拦住了她。问道：“她这个样子多长时间了？”

“回太子妃，这安怀郡主在没了半截舌头之后就开始变成这个样子了。有时候会在牢房里傻傻的笑，有时候又会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拔草。奴婢想，大概是疯了。”

想到从前的赵筠，凰月不禁冷笑出声。是接受不了从云端跌落到地上粉身碎骨的滋味，所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在进来之前，她还以为赵筠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应该还是恨不得她啃她的骨血。可是现在，赵筠已经疯了。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假的。

“走吧。”

凰月没有看再看赵筠一眼，对冷幽莲说道。

“太子妃，就这样走掉？”

冷幽莲感到不解。

“生不如死的活着对骄傲的赵筠来说，不是更大的折磨吗？”

在进到牢房的时候，凰月都已经甚至盘算好了她应该做什么。可是在看到赵筠的那一刻，她的主意变了。就算赵筠是清醒也好，装疯也罢，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是那么的痛苦。引以为傲的头发掉光了，那舌头也割去了半截。

赵筠的高傲早就被她踩成了残渣，这样的赵筠根本没有死的价值了。既然赵家想要要回去，她不如就当做被赵敬侯要挟直接还给他们好了。只不过当看到赵筠这个样子的时候，这原本两家的矛盾，想必是会变得越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