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铁渡寒江

呼啸了一整夜的风雪，悄无声息的冻结了整个沧江，那沧澜关下的天险，被一层厚厚的坚冰淹没了所有的浪涛。

在那黑白分晓时分，对岸按兵不动数日的西华大军终于露出了那最锋利的獠牙，对沧澜关展开了全力的进攻。

此刻那江岸边集结的千军万马，借着还未完全褪去的夜色的掩护，静待着主帅那一声战令。

陆炎立在马上，迎风眺望着对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沧澜关城头，其上似乎一片安静，仿佛没有了任何防备。

“哼，真是不堪一击的对手！竟敢如此大意。”

陆炎冷哼一声，眼中浮现出一丝微不可查的轻蔑之色。

“破沧营听令，开始渡江！”

心知战机不可延误的他迅速按捺下心中的波动，抬手一挥间，便有数千名的士兵从队伍中缓缓走出，开始沿着冰面向着沧澜关下小心翼翼的移动。

破沧营！如同其名字一般，这数千将士，就是为了攻破沧澜关而生，他们不畏死亡，甘做西华的先锋。

而且比起寻常的士兵，这些士兵除了左手持盾之外，右手没有携带正常的刀兵，而是五人一组一同拉着一根手臂粗细的铁链，横跨江面。

他们的存在，不仅要作为整个西华大军的前锋占领对岸滩头，更要用这结实的铁链为后面的大部队在沧江上打通一条可以承载更多人马通过的巨大浮桥。

这一点，陆炎身为久经沙场的名将，早在一开始就考虑过冰面无法承载太多的人马问题，所以才会命人打造如此多的铁链来分担重量，沧澜关，他势在必得！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此刻那看似一片安静沧澜关城头上，同样有着数千士兵严阵以待，他们借着墙沿的遮挡，将自己的身体伏在冰冷的城墙地面上，由此来营造出沧澜关城头防守不严的假象。

漫天的风雪，掩盖不住他们胸中升腾的战意，破晓前的黑暗，挡不住他们手中战刃的寒光，他们在这沧澜关上戍守了无数年，为的就是在这一刻御敌于国门外。

“启禀云凰殿下，西华的先头部队已经渡过沧江，正在岸边用铁链搭建浮桥！”

眼尖的斥候借着黎明前的光亮，将城下西华大军的一举一动汇报给身后的墨卿烟。

“嗯？！以铁链搭建浮桥吗？看来这陆炎真是不简单啊！”

墨卿烟略一皱眉，明亮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眼下对手的每一个未知的举动，都有可能影响接下来的胜负！

“继续观察，传令下去，全军准备迎战！”

墨卿烟点了点头，城头上卷起的寒风，吹起得她肩上的披风呼呼作响，纵使冰冷的空气，也凝不住她手心溢出的汗珠。

城下西华已经抵达滩头的士兵，开始迅速有序的将手中的铁链狠狠钉进岸边泥沙之中，随后用手中的盾牌，在江边竖起了一排漆黑的盾墙，甚是骇人。

陆炎在看见对岸士兵的信号之后，也是长舒一口浊气，那精明的双眼中，已经开始浮现出胜利的光芒。

在他看来，此刻沧澜关城头上依然没有太大的反应，显然正是敌人太过于疏于防备所致，现在他们的“破沧营”将士已经搭好铁链，眼下就算沧澜关的守军再想有什么动作，都已经为时已晚！

“哼，真是太弱了！不堪一击。”陆炎冷哼一声，拔出腰间佩剑猛的一挥，然后用几乎横跨整个沧江的声音大声喊道，“全军听令！渡江进攻，给我把那座碍眼的城墙踏为废墟！”

如今他已经不需要顾忌什么，只要这座铁链浮桥搭建完成，就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他们西华的铁蹄，至于那座小小的城墙，他从未放在眼中。

随着这一声令下，在岸边等候依旧的西华大军也终于是有了大动作，上万刀兵开始踏上冰面，他们每人手中还携带着一块坚实的木板，每向前一步就会把手中的木板铺在横跨冰面的铁链之上，不过眨眼间，一座巨大的浮桥便在封冻的沧江上缓缓成型。

“启禀云凰殿下，敌人主力开始渡江！他们用木板铺在江面铁链上，以此作为浮桥！”

斥候瞪大了眼睛望着城下，那满脸慌张的神色轻易的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恐惧！

毕竟看着对岸那密密麻麻的大军用如此方法横渡沧江，任谁看了都难免心生余悸。

“不用慌张！”墨卿烟点了点头，冷静的开口安抚着斥候，随后继续说道，“派人告诉陈玄一，容纪二人，一旦战事开启，他们的首要目标便是摧毁江边的铁链！”

“号角手，吹号迎敌！”

随着墨卿烟发出一道道命令，原本安静的城头上也开始忙碌了起来，伴随着一声号角响彻整个沧澜关，那尚在江心的西华大军也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哈哈哈！已经来不及了！”

对岸的陆炎听得这一声号角，不由得仰天大笑起来，这东墨此刻才吹响迎敌的号角，显然已经无法阻止他们西华的人马跨过沧江。

“全军加速前进！摧城营，准备渡江！”

伴随着那一条巨大的铁链浮桥的搭建完毕，大量攻城器械也是从营寨中缓缓推出，借着浮桥的承载，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巨型怪物，开始向着对岸缓缓驶去。

与此同时，陆炎也是一拉马头，在亲卫的掩护下，跃上浮桥，直奔对岸而去，他身为全军主帅，自然得在队伍抵达滩头的第一时间下达攻城的指令。

“云凰殿下，西华的攻城器械已经推上浮桥！前营士兵正在逼近城下！”

斥候有些颤抖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不断的敲击着墨卿烟的心神。

她凝眉冷目，死死的盯着城下的一切，手中紧紧握着那一把还未展开的玉笛银枪，没有说话。

“西华前营士兵临近，不到百步！”

“杀啊！”随着斥候这一声惊呼，城下猛的响起惊天动地的怒吼，如同一头窜海而出的巨兽，向着沧澜关发出了它最猛烈的咆哮！

上万士兵一同冲锋的脚步，激荡起阵阵如雷贯耳的轰鸣，贯进城上埋伏已久的东墨士兵耳中，他们依然没有轻举妄动，但手中出鞘的战刀与那搭上弓弦的利箭，却无声的宣示着他们的蓄势待发！

战刀不出则以，一出惊人；利箭不射则以，一射夺魂！

墨卿烟深吸一口气，听着斥候紧张的呼喊，那紧握着玉笛银枪的手指已经因为用力过度而开始渐渐泛白，然而她依然没有开口！

“西华前锋士兵不到五十步，他们的攻城器械已经临至江心！”

随着斥候这一句话语说出，墨卿烟的眼中这才猛的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战意，她右手一挥，手中的银枪刹那间破空而出，锋锐惊人。

“东墨的将士们，记住我们许下的承诺！这一战，我们同生共死，人在城在！”

响亮有力的声音，用那格格不入的清脆，在西华铁蹄的轰鸣下，缓缓传进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整个沧澜关上，在短暂的沉寂之后，瞬间响起无数热血男儿的怒吼，如同一只撕裂大地而出的巨龙，正向这敌人宣誓着它不容侵犯的威严。

“同生共死！人在城在！”

城下那上万正在冲锋的西华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也是惊得一滞，他们一时间竟觉得在那座看似脆弱城墙后，仿佛隐藏着千军万马！

“重弩手准备！点火！”叶长风得令后，当即拔出佩剑，一指城下，用力大喝一声。

整个沧澜关城头上瞬间燃起一排升腾的火焰，那是重弩上早已经架设好的装有火油的弩箭！

“目标，沧江江心！射！”手中长剑一斩，军令如山。

顿时城头上响起一阵刺耳的弓弦声，在重弩巨大的力道下，这数十只燃烧的弩箭，如同一条条凶猛的火龙，割开黑白混淆的天空，狠狠的撞击在沧江中心。

刹那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然而在下一刻，天地间又闪耀起刺目的灼热光芒，伴随着一阵巨大轰鸣，整个沧江中心，瞬间化为一片火海。

那装有火油的弩箭射在渡桥的木板以及攻城器械上，如同烈火燎原般，瞬间占据了整个江面，无数西华士兵哀嚎着，哭喊着，被无情的大火迅速吞噬。

眨眼睛，整个江心就再无活人，只剩下一堵不可逾越的火墙，横在江面，把那正在渡江的西华大军从中间硬生生一分为二。

“遭了！”看着江面上瞬间化为一片火海，陆炎心中当即大骇，这些从这沧澜关城头突然射出的火油弩箭，仿佛在大声的告诉他自己落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

“不要惊慌！全军展开阵形，进攻沧澜关，给我背水一战！”

陆炎反应倒也极为迅速，心知此刻退路已经被阻断，对岸的援军短时间内定然无法支援过来，当即一挥长剑，开始下令已经渡江的数万士兵强行进攻沧澜关。

“杀啊！”西华士兵们此刻如梦方醒，再次挥舞着战刀，无比凶悍的冲向沧澜关。

然而杀音未落，本是黑白混淆的天空却是突然间笼上了一层阴影，那些正在冲向沧澜关的士兵惊骇下抬头望向天空，只见漫天的箭雨如同飞舞的蝗虫群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这支连胜数日的骄兵，在这阴影下，终于感受到了战场的残忍与无情，犹如了可怕的炼狱。，

眨眼间，冲在最前方的士兵便被无数乱箭穿透，鲜血飞溅，由于士兵之间间隔太小，甚至出现了一箭射穿好几个人的情况，战场上一时间哀嚎连天。

更可怕的是，在这混乱之中，一些本还没有死透的士兵只来得及挣扎片刻，便在自己人的践踏下，化为一团模糊的血肉。

那无数流淌的鲜血，渐渐将沧澜关下原本一片洁白的积雪，染成了刺目的鲜红。

“盾兵掩护！继续前进！”

陆炎眉头紧锁，迅速的指挥着士兵们调整阵形，他望着沧澜关城头那无数以逸待劳的守军，眼中竟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的下令，命令士兵们继续进攻。

因为他很清楚，眼下的情况看似危及，但实际上他们仍然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只要军心不散，强攻沧澜关，那么一切都还有挽回的可能。

只是，真的有那么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