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神秘白府2

之五、

这地下竟有一个不小的工事，毫无压力地容纳了我们这些人，于是就跟着她们就这样过起了见不得人的日子，白韵雅几乎每天都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似乎提防着什么。终于，这日又下着倾盆大雨，且没了米面，我这才获得准许上街去。

街上果然没有多少行人，有些店铺甚至还关了门，倒是那个茶馆还在开门迎客，可这样的天气，似乎让生意有些惨淡。我走近了，门口依旧摆放着那盆意义不明的花。只是这一次，坐在堂前的店小二迎了上来。

“花儿好看啊。”

这句话怎得这么相识？我又想起了很多关于那个幻觉里的男人的信息，可这大约也是幻觉吧，我赶紧甩掉它们。不过，这句话是真的耳熟，我记得，下一句就应该是……是天儿也甚好。

我便这么说了。可瞥一眼这阴云密布的天，他不会把我当成神经病吧？

“啊，小姐，耽误你片刻，还请随我来！”

我看着他眼睛里突然闪出的异样光芒，和他突然殷勤万分的姿势，倒是真有了几分兴趣。就算他真有花样倒也不怕，便随他走入内室。

这偌大的店里居然只有这小二一个人。

“参见四姐！属下听说四姐出了事，就赶忙来到这边，只是上次匆匆一见，好像四姐……”

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井然一个训练有素的侍卫，虽然他身上还穿着那是小二的服装。并且他一把扯掉了肩上的衣服，我看到，他的左肩上，有和我一样的纹身。

“四姐？你在叫我？”好像我确实是被叫做“四姐”的。

“是啊，大人说过，你的代号是四姐，任何人都只能叫四姐。怎么……四姐你……”

“嗯，发生了意外，我失忆了。”我看着他迷茫的眼睛回应到。

“哦，黄大人交代……”突然间传来砰得一声，一个身影闯进了，对着小二就是一剑封喉，同时拉起我就跑。

“你太不小心了，有人在后面跟着呢。”来人是白束泽。

“可是那个小二是……”

“我不能让我们白家的这么多人的生命去犯险。”他急急打断了我的话。因为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我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过身去用尽全力一掌打在他的胸口，我知道这样并不足以杀死他，但在震断经络的同时可以催发出他身上潜藏的毒，那就是他救我那天，我袖口的东西，我在打到他脖子的时候下了毒，所以现在他死定了。他倒下时用惊恐的眼神看我，我叹口气，这就是给我下局的下场。我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瓶解药，解蛊的，原来他们是借药给我下了蛊想要掌控我，怪不得之前神志常常不受我控制。

我知道所谓的追兵肯定是他安排的，于是借着白束泽的尸体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我悄悄返回，查看那小二的尸体。背后的纹身太新了，再摸脸，一把扯下那张人皮面具，原来是易容罢了。看来真正的接头人已经死去，大概是那日我的驻足引来了他的杀身之祸。他们弄个假的大概是为了唤醒我和玉玺相关的记忆吧，只是没想到我已经跳出了阴谋。

我本来就有了轻微的脑震荡，又被他们从主观上告诉说失忆了，于是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一开始的我都真的以为自己失忆了。我是失忆了，可我从来就没有失去过记忆。这从来也就不是我的记忆，而是他们用主观加给我的。

人其实总是带着主观思想看待事物的，就如同你喜欢红色，而他喜欢黑色。如果不是那些疑点，或者我没有解除体内的蛊，我可能就真的失忆了。

我所有的过去的记忆，都成了他们口中的恐怖的幻觉，再加之他们对我用了蛊术，我便自然就把他们抛去了脑后。他们就是想先否定我的所有记忆，再选择性地让我肯定其中的一部分，最后拿到他们想要的信息罢了。

为了我，也真是费尽心机呀。

回去后，把买来的食物放好，我告诉他们说白束泽被人杀死了，我自己因为买东西而躲过一劫。白韵雅听到噩耗瞪大了眼，她的悲伤是真实的，但有杀气，她开始怀疑我了。

这时又有人进来，在白韵雅耳边低语了几句，她听完后抬头看了我一眼却又离开，有下人迎上来拿来身干衣服给我换。待换好了，喝过他们送来的姜汤，突然觉得困乏，便直接睡了一觉。已经连续三天没休息过，是该睡会儿。

一觉醒来时，突然发现自己的脉相异常，遭了，我又被下了毒。

趁他们没人在，我得捋捋思绪。这处封了的地方，这个地点或许也是别有深意的。然而我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吱呀一声响动，有人进来了。是白韵雅陪着一个不是我幻觉中的锦衣华服的英俊男子走了进来。他们径直走向我这边。

“小妹，这是当今太子。”

白韵雅向我介绍着，而此时看清那人面容的我却心下一惊，我认识他！我相信这是记忆而不是幻觉。

“草民参加太子殿下，太子……”

我行跪拜礼，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他扶起我，对身边的白家兄妹说，“她是我的旧友了，我们有些私事，你们先下去吧。”这下，我更加确定了，我一定是认识他。

“太子，草民可曾是见过殿下？”我用试探的语气这样问他，而他板着的脸上却忽而一笑，弄得我心中又是一惊。

他拉着我坐下。“他们说，你失忆了。”

“嗯，大概是的。因为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甚至包括我姓甚名谁。”

“那你仔细想想，可否还有儿时紫微山的记忆？”

“紫微山？殿下是想说什么吗？”

“嗯，我们在那里见过的。阿杉。”

最后那个名字，他是顿了很久才说的，听到他如此语气，我便闭上眼开始细细回想……

之六、

山峦在晨雾中迷迷蒙蒙的景象万分令人心醉，偶有一滴晨露落下，惊醒了树下破衣服的小孩儿。她挣开惺忪的睡眼，却是先哀叹一声。小巧的脸蛋儿上虽然抹了一层层的灰，却遮不住那股俊俏。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或许这美丽的晨景预示着一个好日子，可是对于这个无父无母靠人接济行善为生小姑娘来说，不过又是于死神的一场竞争罢了，运气好些能活下来，运气差些，或许连个苟延残喘的过程都省了，直接被那黑白无常拖走。

小姑娘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走着，七绕八绕来到一条小溪的旁边，溪水中映下了她紧皱的眉头和那嘟起的粉嫩嫩的小嘴。

“喂，小乞丐，这条路……”

忽有一声音飘来，小姑娘蓦地转过头去，“你才小乞丐呢。”

只是吼出这句话之后，看清来人容颜小姑娘就后悔了，和这对衣着光鲜亮丽的金童玉女比起来，她还真就是个小乞丐。

“你……你们有什么事啊？”

“我就是想问，沿着这条路能去哪里？我的随从找不到我们了。”

“桐城。”

小姑娘咬咬唇，这个小少爷和小姐可真好，还有随从跟着，那也一定能吃到很多好吃的吧？同样是豆蔻年华，怎么差距这么大？而且，桐城……前几天典当铺掌柜的女儿自己打碎了一个玉镯子，却硬说是她偷掉了，现在，她都不敢靠近桐城了。

“喂，你能带我去吗？”

“不。”

小姑娘果断拒绝了。

“为什么啊？我让他们给你买新衣服和东西吃。”

小姑娘抬头用一双闪亮的眸子看他，过一会儿，却又沮丧地低下头，她把自己的事说给了那个小男孩儿听。

“哦，那算了，反正他们总会找到我的，不如我留在这儿陪你玩吧。我叫梁恒，她就柳柳，你呢？”

“我……我没有名字？”

“啊？”

看着她再次撅起来的小嘴，梁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便掏出了自己身上的很多东西拉着柳柳和她一起玩耍。

对于小姑娘来说，小小的梁恒和柳柳简直是个宝库，里面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可惜她还没有玩过瘾，梁恒的随从就已经找来了，要带他和柳柳走。梁恒不愿意，最后硬是磨着随从给了小姑娘很多钱。

“这么多钱……我不能要的。”

“拿着吧，都晌午了，你拿去还了镯子钱买东西吃吧。算是我谢谢你陪我玩了。”

“都说了不是我偷走的。”

小姑娘又生气了，梁恒赶紧赔个不是说，“哎呀，对不起，对了，给你这个。”梁恒给她留了一个小坠子，是布制的。一只小老虎的形状。

“我也有一个哦。”

走开了的梁恒又回头补充到。最后他似乎还念叨了一个名字，阿杉。可能是他自己给小姑娘起的吧。没想到的是次日，梁恒和柳柳又来找她玩了，他们好像要在桐城住一阵子，觉得城里无聊，就偷溜出来了。

那些时日是前所未有的奇妙日子，对于他们彼此都是。可是突然有一天，梁恒和柳柳来的时候，是那么惊慌，他说有人在追杀他们，仆人已经死伤很多。女孩眨眨眼，拉起他们就跑。“我知道一个很隐蔽的山洞，带你们去。”

娇生惯养的梁恒和柳柳体力差，一路上摔倒了无数次，那漂亮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脸蛋也脏兮兮地，但是这个山里的小姑娘穿着柳柳送的衣服，成了此时最光鲜的人。

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柳柳和她一起出来摘野果的时候，不幸碰到了追兵，那些人果断地拎起她，喊着抓到了一个。还回过神来的她看着柳柳，无奈而绝望。

之七、

想到这儿，我摸摸口袋，掏出一个泛黄的布坠子，“是这个吗？”只见太子殿下也微微一笑，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坠子，“对。”

“梁恒？梁姓皇族。我眼拙啊。”

我苦涩地笑笑。

“话说回来，柳柳呢？”

“柳柳是我的太子妃。”他眼角有微微的失意。

然而。这件事，他没有和我说实话。柳柳明明已经死了，她就是冰棺里的女孩。那些传言，都是真的。现在我知道当初主子为什么当年要抓柳柳和梁恒了，他肯定是宫中迫于无奈答应将女儿献出，私下里有因为舍不得想把她找回来。结果只阴差阳错带回了我。

其实这件事主子从来没有说过，连他有个女儿叫柳柳，也是我私自查出来的，因为他从没有停止过寻找柳柳。

想想谁又有理由、有财力物力打造一间冰室只为了保存柳柳的尸体，也就只剩梁恒了吧。

我苦笑着，“那你这是来……”

“避难。”

气氛突然僵硬下来，我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皇宫里的事，太过复杂；而他也不说话了，就这样和我一起沉默着。

我不想让他发觉我已经知道了太多，于是开口:“对了，他们说我是皇宫里的人？这是真的吗？”

“嗯。你是我的下属，但不是我直接领导的，所以一开始我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又是假话。

“那……我现在有名字了吗？”

“……没有。”

呵，我究竟是有多可怜，这么多年，连个名字都没有。

“他们说我知道玉玺的下落，你应该是为了它来的吧。”他不说话了，看来是我说对了。心中隐隐有些痛楚的的感觉。

“我，会帮你的。”我起身想要走开，却不料他一把拉住了我。

“……还有事吗？”

或者是因为我此刻的声音太冷了吧，他缓缓放开了我。

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了。就在刚才，在回忆起他的时候，我突然发觉，这个人其实一直藏在我记忆深处，不然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想起？更重要的是，我好像喜欢上他了。可是，我忘不了那一天，当我被当作柳柳抓走的时候，他躲在草丛里，毫不惊慌。那一瞬间我不害怕了，因为心里全是绝望。我把他们当作好朋友，他们却只拿我做牺牲品。而柳柳，从幼时就和他朝夕相处的人，却被他吃了心。

梁恒，如今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眼前？

之八、

我离开了四天，离开了他们四天，在杭州城里游离了四天，因为我发现我的心乱了。最初我来这里，是主子的命令，但我当时还不知道具体的行动，他只告诉我，你报仇的机会来了。对，这个报仇就是指梁恒。我就是因为他才被误抓，成为了杀人工具。

现在报仇的机会来了，可是我却没办法对他下手。想起那束柳柳最喜欢的鸢尾，我想梁恒心里应该还是有旧情的，他也许真的想要柳柳做他的太子妃，只是迫于无奈。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失去了太多东西，也许是时候与岁月温柔相伴了。

“梁恒，带我再去玩一天吧，去紫微山。”我回来后没有和他们寒暄，因为我已经看明白了，这不过是一出戏而已。一场盛大的戏，一场失忆的戏。而站在对面的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怔在那儿。

“我不想陪你演了。”这下他们都明白了，我已经看穿了一切。

白韵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来人，快抓住她。”我并没有反抗，我想赌一把，赌梁恒对我的情谊。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就不和你废话了，快把玉玺交出来，否则我用你的头祭奠我哥哥。”想不到平日里温柔的她此刻竟然如此狠毒。但是我回来的重点并不在她。

“你还不说，别忘了，你已经中了我的毒，这是我的独门秘方，若是没有解药，你至多活不过一个月。恐怕现在，你已经五脏受损，忍受剧痛了吧？”

她说得没错，确实毒发了，我现在好像被人掏心挖肺地疼。梁恒，这就是你的手段吗？

然而一直没说话的梁恒突然走上前来，“我带你去。”他不仅答应了，还逼着白韵雅给我解了毒，看来这赌，我赢了。

他带着我在那群所谓的白府人诧异的眼光中快马加鞭赶去了紫微山。依然是那样的一个早晨，一个迷人的景象，我拉着他四处奔跑着、欢快地奔跑着，我笑得很高兴，他也一样。可我知道，他的心里还是想着那场戏的。

“还在想吗？”我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没……嗯。”他还是承认了。

于是我便告诉了他，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不论是名字、白韵雅不大好的演技，还是那个假的接头人、他们下的蛊，其实都不算是重点，只有他本人的出现，他来赌我对他的情，才最终让我看清了一切。

梁恒真正的计谋，在于我失忆这件事上。他给我造成一个我自己失忆的假象，让我把对他有用的东西告诉他，而对他有害的东西，都统统让我“失忆”。他们所谓的我的幻觉，那是真的。

他很疯狂，相信没有人是敢这样冒险的。再回到那一天，当我醒来的时候。

那儿是哪儿？这我本来就不知道的。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是梁恒的巧妙安排。演戏，一定不能让意外搅乱，当然要选择偏僻之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法儿知道，我早就被打晕了过去。如果是在打斗中正常倒下，后脑勺怎么会有那个大的疙瘩？

自己是什么人？我从来就没有个具体的身份

那自己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

其实梁恒自己是不需要出现的，他只不过想用我对他的情谊做筹码，增加胜算，然而这却恰恰成了他的败笔。他应该是不知道我方面被抓后的遭遇，只一心笃定我的感情，可是，他不知道，这一切已经被我的主子算好，我对他不只有爱意，还有深深地恨。

我的主子手里的玉玺，上面有能控制梁恒生死的秘密。那个玉玺，是我负责的。

“是这样的吧？梁恒。而如果我没有猜错，我的主子，一定已经死了。”

“嗯……”

然而我没有说的是，其实那玉玺，根本就是假的，一块石头怎么能有掌握人生死的秘密呢？那是柳柳的心，是主子冒着杀头风险偷梁换柱来的柳柳的心。可是他一直没有找到柳柳的尸体，若是知道被梁恒精心保护着，大概也能宽慰一些，至于我，已经不想再杀人了。

“你看着我。”

梁恒扭过头来，我便对着他灿烂地笑，在他不明就里想要开口询问我的时候，我挥起手掌，散出迷药，迷昏了他。我把他送回了皇宫，留了一封信。

真的，我不要再参与这些了，我原本以为经历了梁朝与萧仪国的纷争，一切该结束了，可是我却发现，原来徐志方都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怪不得别的都说，没有一个父亲会像他这样将女儿丢入军营，原来，都是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