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杜鹃花下死

我给两个婢女让开地方，让她们能够跟天一姑姑好好告别。

百晓生看了一眼我的表情，觉得我不需要什么安慰，就乖乖地跟我站在一起等着安慰这两个人。

我向门外看去，陈年不在外面。我想他是去跟爹交流了，毕竟这个时候也只有陈年有这样的力量。

两个婢女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在天一姑姑身边握着她的手一个劲说悄悄话。是怕我们这些外人听到么？！

我跟百晓生呆了一会儿就出门了，想去安慰一下爹，却看见陈年正跟爹细细交谈，便不想打扰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胸口很闷，想呕吐的感觉比刚才在杜鹃山的时候更严重。

“我有点儿晕。”我对百晓生说道，话刚出口，就觉得浑身无力，朝百晓生靠了过去。

“青儿！”我听见一声叫喊，随机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黑的很彻底，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我四下张望，是我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个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小环，还有已经快灭掉的油灯。我走到窗前，想闻一闻外面的空气，外面一个人也没有，看来夜已经深了。我的脑子里一时还空洞无物，根本不知道之前自己在做什么，又为什么会晕倒。

“小姐，你醒了？”小环听到我开窗的声音，被我吵醒。

“是，我睡了多久？”

“五六个时辰吧。”小环为我倒了一杯水来。

我接过去一饮而尽，脑子这才清醒了些。淡淡地问道：“爹没事吧？”

“老爷还在跟陈年说话，我刚从那边熬了药过来。”小环说着就要去外面拿药，我想跟她一起过去看看，却被拦了下来。

“小姐你先靠一会儿，邱先生说你现在不能乱动。”小环说着把我扶到床前，“你要是觉得恶心就先开着窗，但是不能去窗前，会着凉的。”小环叮嘱完就出去取药了。

我在房间里等着小环，却等来了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醒过来的百晓生。

“你没事吧？”百晓生进门便问道，又回头将门虚掩着，害怕风吹进来。

“你怎么来了？是你说的男女授受不亲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好了么？”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倒是用一个反问让他坚信我没事。

“我是来给你说你爹的情况的，怎么，你不想知道？”百晓生在屋子里找了张椅子挪到我的床前，我靠在床沿上跟他说话。炉子里升着火，窗外刮着寒风。

“爹怎么样了？”

“你爹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可就连我也知道那是不想让别人看出他的脆弱。你说对吧？”百晓生说着还不忘跟我互动。

“对，爹一向这样。”

我想起小时候有好长一段时间，爹都看起来不太开心，可是他从来不会发脾气。但是我能感受到他心里的那块石头，这大概就是父女连心的表现吧。

“我刚才听到你爹跟陈年说，这是你姑姑的归宿。也应该是她的遗愿。”百晓生说着还不忘了时不时看看我的表情，确定我没有异常才敢接着说道，“我觉得他们有很多事情都瞒着你。”

“岂止是有些事瞒着我，他们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告诉我。”我想起那个第一高手，想起那个了结大师。一个为了找一味药材丢了双腿，最后竟然跟雁荡山断绝了联系。另一个在雁荡山长大，却去了嵩山少林寺做和尚，至今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人，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们应该去问问青黄两个婢女，”百晓生建议道，他这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我觉得她们两个虽然不曾跟我们交流，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能把秘密告诉我们的只有他们。”

我思前想后，觉得应该把谜底揭开，便答应了百晓生一起去找青黄婢女。

偷偷出了房间，我拉着百晓生一路小跑来到医舍，两个婢女还在天一姑姑的身旁跪着，但是好像在商量着什么事情，脸上的表情很坚定。

“两位姐姐好。”我上前恭敬地说道。

进了屋子四下打量，发现邱先生真的不在这里，我这才安心的上前说道：“你们叫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两个婢女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青衣侍女说道：“小姐之前不是叫我们青黄侍女么？那就接着叫我小青，叫她小黄就好了。”

我点了点头，没时间纠缠这种问题，可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小青和小黄在那里看着我纠结的样子，少顷，开口问道：“小姐有什么事？直说吧。”

我这才说道：“我想知道天一姑姑的所有事情，包括姑姑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进山寻思？”

两个侍女看向天一姑姑，小青动了动咽喉，我觉得有希望了。

“小姐既然能猜到老板是自己要进山寻死的，应该也能猜到老板进山的原因。只是你想知道的故事细节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只有老板自己知道吧。”

“不是啊，”我打算接着问，“我不知道天一姑姑进山的原因，我只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小青就不懂规矩的拦住我：“小姐请回吧，我们无可奉告。”

我被百晓生拉了拉衣服，可我不想就这么离开，就挣扎着喊道：“我想替天一姑姑实现她的心愿。她一定还有未了的心愿。”

两个婢女似乎是有些动摇，可小青最终还是拦下了准备过来跟我搭话的小黄，两个人接着跪在天一姑姑身旁，一言不发。

“走吧。”百晓生把我拉出了房间。

到了无人的地方，我推开百晓生的手，问道：“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接着问？你没发现她们已经动摇了么？！这可是你的主意！”

百晓生做了个手势让我小声一些，然后凑到我身边说道：“你没有发现这两个人有异常么？”

“什么意思？”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皱眉问道。

“我觉得她们打算出去。”百晓生分析道，“她们刚才跪在那里的时候手上的佩剑是在地上的。就在我们进门前的片刻，她们把佩剑拿起来，像是准备站起来了。可是你恰好来了，所以她们才接着跪下去。”

我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可是她们要去哪儿呢？！如今天一姑姑刚刚去世，难道她们着急回京城不成？

“那你想怎么样？”我问百晓生。

“还想什么啊？！直接跟上去看啊。”

我们偷偷摸摸绕回了刚才的医舍，可往里看的时候发现那两个婢女已经不见了。

“小青，小黄？”我试探着叫了两句，果真没有人回应。

我连忙拉着百晓生去四处找她们两个的下落。

“你说她们怎么就走得那么急啊？！也不怕我们折回去发现她们不见了。”我边找人边抱怨，却听见百晓生大叫一声：“不好。”然后看见他撒丫子就往回跑，我也在后面跟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医舍。

“已经走了。”百晓生看见纹丝未动的房间说道。

“什么意思啊？她们不是早就走了么？”我不解道。

“那是在调虎离山，她们知道我们一定会折回来，就藏在房间里等着，我们看见房间是空的自然会追出去找人，这时候她们从另一条路离开。”

“啊？！她们跟我们还使上计谋了？！”我惊讶道，声音或许大了些，惊动到里面的陈年。

陈年跟爹也不知道在聊什么，聊到现在也不出来，此刻听见我的喊声，也只是吩咐说：“小姐，夜深了，快去休息吧。”

听他这话的意思估计都不知道我晕倒的事情。

“知道了，你们也早些睡。”我朝里面喊道。喊完就拉着百晓生准备接着追赶两个婢女。

百晓生却扯住我说道：“等等，你看那桌子上。”

我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一张纸在桌子上放着，旁边的笔墨都在。

我们进去拿了那纸出来，躲到一个爹和陈年不会听到我叫声的地方才敢拿出纸来看。

那是一封写给我们的信，信上寥寥数语，却惊心动魄。

青儿小姐，我们不能告诉你实情，是害怕你会拦着我们。

天一老板的心愿就是能采到一株啼血杜鹃，把它交给了结。了结自会把杜鹃转送给传说中的第一高手。

老板病重，因此愿意冒这个险，可她不希望别人与她一同冒险，便不让我们把事情讲出。

其实老板的身体，即使没有被啼血杜鹃伤到，也活不到回京城的那一天，或许死在雁荡山，死在让她记挂了十二年的啼血杜鹃手上她会更开心。

但老板的愿望我们不能不达成，今日进山，如果能有幸死在杜鹃花下，也算成全了我们替老板卖命的心愿。若有幸之万一，我们活着带回了杜鹃花，一定向小姐赔罪，并讲明一切。

小青，小黄留

我拿着信久久不能平复心情，可百晓生理智地拉着我往杜鹃山那边走，嘴上不断催促着：“先别想了，赶快救她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