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青梅小馆

我点了点头，却又想到了个更重要的问题，急忙问道：“你们都来了雁荡山，那天一阁怎么办？如今天一姑姑死了，天一阁还怎么开下去啊？”

“老板之前说她自由安排，让我们回京以后去天一阁暗室找一份亲笔信，信上有她的安排。”

“就是说天一姑姑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的雁荡山。”我自言自语着，小青和小黄知道我是想起了天一姑姑，也不说话，朝着马车外的山远远看去。

那天一姑姑见到我的时候，要给我做点心，要带我去密室，都是她在死前想做的事么？我不禁黯然神伤。我之前还在怀疑她来雁荡山的真实目的，甚至想让她离开，不危害到我们的弟兄。

“小姐，到了。”外面的马夫掀开帘子说道。

我们下了车，来到那镇子上的客栈里，店小二殷勤地上来问我们要点些什么。

陈年点了不少菜，小二下去张罗的时候，我想起我那天一姑姑还在空中游荡的灵魂，叫道：“小二，再来壶酒。”

“好嘞！”

陈年似乎是打算拦我，我冲他微微摇头，道：“我是要给天一姑姑喝。”

酒菜很快上齐了，大家都不动筷子，我端起酒壶来先把其中的酒都洒在了地上，又说道：“姑姑你一路走好，天冷了，喝些酒会暖和些。”

小青和小黄一时间悲痛不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我们吃了饭菜觉得有些困意，就打算在桌子上趴一会儿就走。可是小二殷勤的过来劝我们回房休息一会儿再上路，我看大家也都累了，之前在那家黑店虽说是晕了些时候，可毕竟是躺在地上，此刻身上有些不舒服也是难免。便说道：“现在天色也渐晚了，我们第一天赶路，大家都不太适应，那就先在这里歇下吧。我们明日一早出发。”

没有人阻拦，我们便付了钱住下了。

实在是困意难敌，我在太阳落山之前就先睡着了，中间听到了门外的窸窣声，却不想搭理，自顾自的睡觉。

第二天醒来时是小青在一旁叫道：“小姐，已经是卯时过半了。我们该上路了。”

“卯时？！”我一咕噜坐起来，“怎么睡了这么久啊？”

我加快了速度洗漱梳妆，一应事项处理妥当以后便急着上路。

“我们昨天又被下了药么？为什么我睡的那么深？”我问道。可大家好像都睡得很踏实，也并没有迷药的副作用体现出来，反倒是让我们神清气爽。

“可能真的是困了。”陈年劝我不要多心，我让大家伙检查了携带的东西，没有东西丢，我们也没什么机密的东西带在身边怕人偷走。可能真的是我多想了吧。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明显是适应了长途颠簸，我们的行进速度飞快，不到半个月，就从雁荡山到了嵩山山脚。

这速度快得惊人，毕竟我们是一行人坐马车前往，与往日自己驾马的速度自然是不能比的。

可这过程太顺利，让我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帮助我们，让我们尽早到达这里。

是天一姑姑么？

到了少林寺时正是他们用午饭的时候，我让小青小黄两个先去禀报大师。

了结大师果然与众不同，在我刚到的这一天边让我们大开眼界。

“小姐，大师不在，小和尚们说他是下山化缘去了。”小青对我说道，“寺里不留女客，我们先在山下找家客栈住下吧。”

“不能住在少林寺么？”我实在是不想再下山去了。

“不行。”小青也皱皱眉头表示无奈，“之前跟天一老板来，大师也是让我们都住在了山下的一家客栈。”

“其实那不是客栈，应该说是酒馆。”小黄更正道。

“好吧，那你们两个带路。”我上了马车，让青黄两个坐在马车前给马夫指路。

百晓生最经不起折腾，这一路不知道都吐了多少次，可偏偏到了少林寺他就来了精神头，非要坐在前面看看这嵩山的景色。

“以后有你看的！”我一把把百晓生抓回来，让他安稳的在那里呆着。

“再动别怪我的鞭子不认识人。”我瞪了他一眼，他便立刻不折腾了。

到了嵩山脚下酒馆的时候我便闻到一股清甜的酒香。我并非爱酒之人，可这酒的味道的确让人心向往之。

我下了马车便跟着酒香找过去。

一家用正褐色的楠木新盖的小酒馆在巷子里窝着，很不起眼，但绝对到此的人都会注意到它。因为它的酒香。

“青梅小馆。”百晓生念了那一旁的木牌上写下的模糊字迹。明明是新盖的酒馆，却有那么旧的牌子。而且不是挂在梁上，而是用一个柱子支在店门口的一丈来旁。

“还是小篆，老板品味一定不错。”百晓生在一旁品评这牌子，我径直进了店，寻找那股酒香的根源。

刚迈进了那青梅小馆，就听见里面一个小孩子叫道：“青梅姐，来客人了。”

那小孩子应该只有十一二岁，穿着暗黄色的小褂子正朝后面的院子大喊。

这小馆的布置很简单，没有我想象中的精致，但却让人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生儿，先去打些井水来。”一个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明显是越来越近的。

紧接着一个穿着素白色绫罗的人从里面翩然而出，问道：“客官要什么酒？”

我看着她的衣服和她走路时的身段，很熟悉。

我身后的小青见我半天不说话，忙接茬道：“就要青梅酒吧，好久没喝，还真是想了。”

那青梅姐看到小青立刻迎了上来，莞尔一笑说道：“是你啊？！好久不见了，天一老板的事情办完了？”

小青方才重遇故人的脸色立刻变了，黯然道：“老板现在，应该已经入土多时了。”

“什么？”青梅姐的语气很惊诧，可声音却不大，一看就是经常与人往来，行事稳重的类型。“为什么？之前在我店里住着的时候，天一老板好好好的，说是去南方办完了事还要回来找我讨酒喝呢。”

“天一姑姑她早已得了重病，那时已经命不久矣。”我说道。

“你是天一老板的侄女啊？”青梅姐问道，手已经搭了上来。

要是平常，我一定会觉得她是装亲切，要让吃我一鞭子才行。可今天我偏偏没有这种厌烦感，反倒觉得这人一定是个热心肠的人。

“生儿，水烧好了么？”青梅姐拉着我坐下，又朝后面催了催。

“好了青梅姐。”刚才那小孩子端了一壶水来，水壶仍冒着热气。我们坐的桌子旁也有一个小火炉，正烧着不温不火的炭火，有丝丝炭被烧好的炸裂声，很轻微，不但不恐怖，反倒让人安心。

“这是我们后院的井水，甘甜可口，夏天的时候都是直接打上来喝的，不仅可以解除倦意，还能让人心神安宁清爽，很是舒服。这时候天稍冷些，我们便会打来先烧一番，把寒气去了，再用小火炉一直温着，不让它冷下去。你们尝一口这水，就会知道我这青梅小馆是怎么经营下去的了。”

我尝了一口，果然非常甘甜。虽然已经被热了一遍，那水却依旧能让人心肺舒畅清爽，很舒服。

“果然是好水。”我把杯子放下，问道：“我刚才闻到了你这酒馆里的清甜酒香，为何不让我尝尝你的好酒呢？”

青梅姐笑道：“我就是等着你问我的酒呢！”

这么傲娇？！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做生意的人，等着客人管自己要窖藏的东西，难道就有脸面了么？！

“那是什么酒啊？”我问道，实在是对那酒香感到有兴趣。

“青梅小馆，自然是青梅酒。”

那送水来的小孩子插嘴道：“那酒是我青梅姐姐自己用井水酿的，不是想喝就能喝的。姐姐你今天来可真是赶上时候了，青梅姐刚刚酿好了几坛酒，正打算给山上的了结大师送些去。你要沾些光了。”

我惊讶道：“你为什么要给僧人送酒？”

青梅姐说道：“这位了结大师不是一般的僧人。”

我自然知道他不一般，姑姑说他不剃度、不戒荤腥，可这山下的酒家还帮着他喝酒也有点儿太光明正大了些吧。不是说会避着点儿别人么？！

“了结大师佛法高深，不在意这些，我们受了他很多恩惠，自然要送些酒给他。”

那生儿说道：“了结大师帮我姐姐盖了这家青梅小馆，不然我们还得在路边受那些官役的欺负。”

“你们之前是在路边卖酒的？”我疑惑道，觉得青梅姐这身上的气质不像是在路边卖酒的人家能养出来的。

青梅姐不答话，只是让生儿去里面取酒来。

生儿乐呵着答应了，一溜小跑从里面取出了一坛酒，用竹筒舀出来，用酒壶接了便放在小火炉上。

酒香越来越浓，青梅姐绾了绾袖子，用一旁的小铁铲把炉子里的炭拨弄了几下，火烧得更旺了。

“来，尝尝吧。”青梅姐亲自倒了一杯酒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