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是非交由一缕火

周庄不记得朱雀所讲的故事中那个女人叫什么，这几天的洛阳风雷变换，他操心自己师兄弟的安全，操心江露的安危，操心岳云的伤情，操心朱清的用意，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哪里还来得及关心一个故事中的人名？因为是故事，人们听过后，下意识的都会把它当成无关紧要的事甚至是别人杜撰的东西，可是周庄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比故事更加血腥、残酷、冷漠、黑暗！而故事中的女主角并没有消失不见，她用了二十年的时间，竟然将整个楚国都颠覆了。

如果朱雀只是杀了项衡的孩子女人，周庄对比两方的实力，为了自身的安全和医馆的安全，狠一狠心也就不去和朱雀作对了，他在之前也确实找不到自己和朱雀去拼命的理由。可是当朱雀说出这样一席话之后，周庄才明白，这个女人为了报仇，几乎可以利用牺牲一切的人。岳云一家人的遭遇是因为她，洛阳城的战争是因为她，关心的父母死亡也有她的责任。报仇无可厚非，然而把这么多无辜的人拉人进来，这是周庄所不能接受的。所以他这时候管不得朱雀的实力如何雄厚，直接站了出来。

可是他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在观看朱雀的杀戮，那声音有些熟悉，周庄和他虽然同是发声，却是那人率先现身，站到了才被业火焚成焦黑色的地面之上。那被烧过的地面之上，被他踩踏，起了一点灰尘，却是地面上的大理石被业火所灼短短的一点时间，就被烧化了一层！

周庄也落在地上，他这时候看清了那个和他同时发声的人，看到他那光光的大脑袋，才知道原来竟然是一名和尚。

“老秃驴，你是谁？”一名骂了朱雀，朱雀自然也没有好言好语对他的道理。只是一名虽然有名，但是很少在人前现身，朱雀本来也与佛教无所牵连。骂完了一名，她又看了看周庄，脸上并无一点意外之情，看来她早已经发现了在后面追踪的周庄。

“阿弥陀佛，老僧乃是一名。”一名宝相庄严，报上名号。

周庄向他拱手作礼，口称大师，一名向周庄略点下头作为招呼，就又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朱雀身上。

“一名？我也听说过你的名字，人都说你是一代高僧。可是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我也从来没有求过佛拜过神，老秃驴你凭什么骂我？”朱雀心中有气，即便知道眼前的大和尚很有善名，凭他开口就骂自己这事，朱雀绝对相信这老和尚是来为难自己的，既然是敌人，就不必客气！“莫非，你是项衡请来的？”

“哼，休逞口舌之利！你这孽畜，藏于人身，说是报仇，却造成如此生灵涂炭的惨状。你当我不知道你真正的目的么？”一名平时都是一副平静慈和的模样，此时眼神犀利，声若刀斧，已化身怒目金刚。

周庄听他所说，才知道老和尚说的不是朱雀这个人，而是在说那狐妖，他看不出朱雀是被狐妖之魂所附体的，以前在书中看过被夺舍的人其魂魄会被吞噬，再不记得从前的所有事，可是朱雀对以前的事记得清清楚楚，他不能明白这是怎么一个情况，所以对于一名的话也是半懂不懂。

“看来你不是这个人渣请来的帮手了？”朱雀走到项衡身边，她知道一名不是为了项衡而来，反而不是那么生气了。然而说话的功夫，她忽然出手，周庄只见她手中金属的光芒一闪，接着就听见项衡发出惨叫之声，只见他的双手、双脚被插上了几柄带有弧度的刀片，周庄医术精通，一看之下就知道朱雀是割断了项衡的手筋、脚筋。她却偏偏不会割断项衡的脖子，但是手掌轻轻抚上项衡的面孔，动作如同情人爱抚一般，手掌上的火光一闪而没，项衡再次发出惨叫，他那被朱雀的手抚过的地方已经被业火所燃，朱雀控火十分高明，只是将他的面皮烧伤，却不会让业火蔓延，直接将项衡烧死。

“老狗，我们的账两清了！”

项衡的内心因为一名的到来本来重新燃起了希望，可是朱雀将他变成了废人，他的内心彻底崩溃，痛苦袭来，他干脆晕死过去。

朱雀的动作快，一名无意阻止，周庄无力阻止。她处置完项衡，才仿佛刚刚发现周庄一样：“你来做什么？”

“我本来担心你的安危，也怀疑你的动机，所以一路追踪而来。”周庄也不隐瞒，当朱雀的身份和所做的事还未明了的时候，他确实还有一点替她担心的情绪，人都有侥幸心理，不愿意恶劣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

“男人果然都是满嘴的谎言，你说担心我，哈哈，小家伙，你自己相信自己的话么？”

被眼前这个女人称为“小家伙”，周庄总觉得有些别扭，可是真要算起来，朱雀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说他是小家伙，周庄也没什么可以反驳的，他不知道，朱雀的魂魄已经与狐妖的魂灵几斤相合，她受其影响，有时也不知道究竟自己是狐妖还是沈婉。

“阿弥陀佛，佛家讲究个因果循环。你要报仇和尚不拦着你，那么其他的人的仇你也应该偿还！”佛教虽然有倡导教化之说，然一名的这一支学的偏偏是金刚伏魔的一派。“我说你是孽畜，你非人非鬼，非妖非物，我见你所行便知你与这狐妖尚未合一。你可知你如此行事，却是中了这狐妖的诡计？”

狐本狡猾，生性多黠，这只修行了千年之久的狐妖早已经深明人心，深知人望，一名很怀疑是狐妖唆使朱雀才行出如此毒计，他知妖类有一种修行邪术，通过吸食亡魂来增加自己的修为，狐妖因为本体受创才会选择夺舍朱雀，它的修为因此大减。此时洛阳城中处处火光，死伤无数，观朱雀的手段，这狐妖也绝非善类，否则也不会教会朱雀使用“业火”这样酷烈的法术。妖狐自身学会夺舍的法术，想来极有可能也会吸食亡魂的手段，如果它真的通过此等邪法来恢复及提升修为，在这些时日，它一定所获甚丰。

“我只管报仇，狐妖虽然想要夺取我的身体为它所用，然而也确确实实是它救了我的性命。我不管多少人会为了我的复仇而陪葬，他们弱小就该死！我只要这最终的结果，我只要将这伪善的天地掀翻！”朱雀语气十分悲愤：“当初我要杀项衡报仇，可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子弟，不问青红皂白，不分事情对错，将我击伤,那时候谁关心过势力薄弱的我?老秃驴，你说我杀的人无辜，我就不无辜？你们自诩为名门正派，自诩正义行侠，还不是一群趋利小人？凡是你们保护的就是对的，凡是你们看不过眼的就是错的，我呸，一群伪善的君子！当年白马寺的人就没有一个来掺和这件事。老秃驴，你也一把年纪了，枉你整日诵经修法，连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都看不透，却来指责我的过失，你有什么资格？”

一名本来还是法相庄严，他是成名多年的高僧，此时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天境，世间能让他生怒变色的事又有多少？但是此时被朱雀一顿犀利抢白，脸色也不禁有些惨白。周庄知道一名是有道高僧，但是这时候也不由他来替人解语，但是朱雀的话这么理所当然也使他十分生气。

“朱清！我不知道当年你遭遇了怎样的劫难，我不知道你是否是受了几大门派的不公正待遇。可是你说他们是势利小人，你自己又是什么？当年你被项衡所害，丧子破家，确实令人怜悯，你要报复我说不出对错。可是你派人杀害岳桐，使手段引发兵灾，一座千年古城竟因为你一己之念而遍经战火，死尸狼藉。你竟然说他们该死，你竟然说他们弱小就该死，你与那项衡所为又有什么不同？你使多少女人失去丈夫，多少男人失去妻子，多少孩子失去父母，多少父母失去子女？你造成的这些人间惨剧甚至比项衡更加可恨，你还说报仇，你们夫妻完全都是一个德行，还有什么脸面指责别人？！”他是真的生气，想想躺在床上生命危急的岳云，想想差点命丧人手的小关心，想起那些因为一个阴谋而互相攻伐的军士，他气的心脏生疼！

朱雀被他一骂，却冷静下来。“我和他还是不同的。”她指了指项衡，接着说到：“你以为单凭我的阴谋就能挑起一场战争？岳家早都有不臣之心我才能因此成事。再告诉你一件事，我派去刺杀岳桐的女儿是从燕国收养的，她的亲人都在战争中被岳家军所杀，所以岳桐他们死了那也是报应。和你说这些干什么，我死以后，哪管他天雷地火焚尽这人世？！”她忽然又疯狂起来。

“你想要这具躯体多年，我现在就把她给你。四周还那么多‘正派人士’，你自己去对付吧，我的仇报了，就去陪我的儿子。”朱雀说罢，一缕蓝色的火焰在她手中升腾。那火焰似乎毫无温度，她直直的将手拍向了自己的脑袋。

此乃“冥火”，专门烧杀人的魂魄。二十年了 ，每次去到自己儿子的坟前都让她心伤欲死，此时她终于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