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与谁共孤光，凄然北望

第三章。与谁共孤光，凄然北望

“喂。你到底去不去？！”

“去，当然去。”舞情连忙答应下来，心说，就算我说不去，您姑奶奶也有一千种，不，一万种办法强迫我去，到最后我还是得去，我这不是犯贱呢么！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黄小梦笑笑，双腿轻盈的一动，居然跳上了房梁，一个翻身到了屋檐上。“过几天我来找你！等着我，小情哥哥。”她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看样子是已经走了。

舞情松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屋内倒掉了的桌椅，看着窗外迷人的星空，轻声叹了一口气。

“霜落雨寒冰辰心，百转千回剑无情。莫言此生伤随影，红尘一道是清明。”舞情喃喃道，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这里是九劫大陆，三大神国之一的朝云国。而他，是朝云国丞相舞修罗的孙子。

父亲，在十多年前的战争中，失踪！

母亲，也在十多年前的战争中一同失踪！

没有人知道他们二人到底去了哪里。所幸的是，舞情的天赋惊人，十五岁的年龄就已经达到了半步梦月境。

“红尘的道....究竟什么时候是清明啊。”舞情叹了口气，转身打开床后的机关，只见从床铺后面，打开了一闪石头做的大门，大门里，是一个宽阔的六角形石室。舞情看了一眼房间，进入了那个六角形的石室里，打坐起来。

窗外，夜晚的风依旧轻拂，可却再也没有了落花相随。

舞情在石室里打坐。石室的门慢慢关上，发出咔咔的声响。

他宁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右手，那里有一团虚火，如果不是感受到了炽热的温度，其他人是感觉不到的。

“到底什么是‘相’？”舞情喃喃自语。

九劫大陆有两种方式可以修炼。一为术士，二为武者。前者明悟天地之理，后者成肉身之圣。自古术者辰星境，可以操控最基本的法则力量，也就是以身体为媒介，唤天地的法则之力。但是这种力量是虚无的，而且也是无法攻击远处的敌人，只有亲手触碰才可以。这样一来，术者在辰星境的力量便远远不如武者，这也是九劫大陆术者数量大大少于武者的原因。直到了梦月境，术者方可以将法则实化，形成火焰或者其他法则的样子，这种样子，被称为“相”。所以说，明悟了相，就等于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梦月境！梦月境的术者可以在远距离攻击武者，这是术者得天独厚的优势所在。

而到了山海境界，法则又变成了虚无，可以任意随自己想法去改变，达到神鬼莫测的地步。至于明阳，舞情所知甚少，他唯一一次看舞修罗出手，是在他八岁的时候，那时修罗府遭遇刺客，舞修罗只是站在远处，默然的看着，那刺客在逃亡中就突然地被蒸发掉了，连一点灰烬都没有剩下。舞修罗的修为，已经不是明阳初期，而是已臻一种极高的境界，甚至以及超越了明阳的地步。

当然这都是舞情自己的猜测。

“爷爷说过，‘相’是一种法则的具体呈现，可以使我手掌心中那团虚火真正的获得天地承认，体现出外在的样子。”舞情沉思，“结合我前世的记忆，术者一道还是无法理解，天地的掌控....到底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舞情左手一挥动，一团看不见的水花从他掌心翻起。他只能感受到，也是不能用肉眼所观察到的。

术者辰星是术者的必经之路，是最基础的也是最困难的。

还好十多年的积累，让舞情已经触摸到了辰星的边缘，即将踏入梦月。

“相，由心生。面相或者是法则之相，都是如此。”舞情闭上双眼，感悟着天地的奥妙。

六角形的石室中，时而卷起一阵微风，时而降下一场大雨。但是，这些都是看不见却摸得着的东西。

“相，在哪里？”舞情右手泛起虚火，左手卷起虚浪，“到底该怎么做....”他皱了皱眉头。

时间慢慢推移，像是摸不到的讯号，舞情在虚无和实化之间来回徘徊，却怎么也找不到通往梦月的那一条路。

他明白，这条路不是自己想要获得就获得的，或者需要的只是某一个触动，让他真正的踏入梦月。

天亮了，石室里的灯火却也亮着。舞情大汗淋漓，坐在石室的中央，不断地摸索着，实验着将法则实化的办法。可是，似乎一切都陷入了死循环，澎湃的热浪与浩瀚的海浪在舞情手上不断地产生，消逝。

这些短暂而又真实存在的法则，像是轮回一般，不断地上演同样的开端与结局。

舞情默然。他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少，这样的事情三年以来每天都在上演，他越是心急如焚却越是悟不得要领。

随着最后一次虚火和虚浪的破灭，舞情缓缓睁开双眼，轻叹一声，将双手合十，心里泛起了一阵涟漪。

石室的门又咔嚓一声关闭，缝隙密合，像是从来没有打开过一般。

窗外已是黄昏，昏黄的落日映照着这一天大地的暮年，为舞情披上了一层黄金暗色的衣衫。

难得见到了晚霞。舞情微微一笑，整理好自己已经凌乱了的衣衫，心绪却是飘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也是黄昏，也是晚霞。父亲还在，他就这样抱着自己，默默地看着天际，盼望着母亲的回来。

后来的后来，黄昏不见了，晚霞也不见了，连父亲也不见了....

舞情凝视着远方，心里的离愁思念却进一步的汹涌了。

他默默地走着，往地平线的西边走着，像是去寻找他父亲的足迹。

修罗府很大，却也没有地平线的所在，或许这个世界有尽头，但也不会是这里。舞情悄然走出修罗府，街道的两边，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黄昏耀眼，如同月下的夜光酒杯，散发着迷人的芳香。

舞情慢慢地走出人群，来到一处安静的所在。

这是一座并不豪华的茶楼，也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但是却有其他地方比不上的清净。茶楼边，栽着许许多多的松树、梅花树与竹子。节气已过霜降，这里的树木也没有任何凋零的迹象。

茶楼里，依旧是那些三三两两的人，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小二，一壶清茶。”舞情走进茶楼，淡然道。

“好咧！客官稍等！”小二的声音并不高，却能刚好到达舞情耳朵边。

舞情慢慢走过大厅，最后来到了二楼，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静坐窗边，看一半往事入斜阳。

这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带着些许惆怅-----“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天，要变咯。”

舞情转头看看角落，那里坐着一个老先生，颇有道骨仙风的气节。

“这不是逍遥诗圣苏子瞻的诗么？老先生，好雅兴啊。”舞情微微一笑，朝角落走了过去，坐在那位老先生对面，说道。

“你这小娃娃居然还认得这是苏子瞻的诗，难得啊难得。”老先生笑容满面，脸上的泛起了岁月留下的痕迹。

“这可是一位传奇人物，我如何能不认得？”舞情笑笑，继续说道“这位逍遥诗圣，当年朝云一统春秋之际，硬是以他无上的修为来朝云皇宫取走了皇室珍藏的夜光酒杯，以一人之力，对抗朝云三位明阳圣者，最后从容而去。”

“老先生，不知我说的对否？”

“对，也不完全对。”老先生摸摸手中的茶杯，苍老的皮肤在光滑的瓷杯上留下了不一样的痕迹。

窗外，斜阳依旧，天空却开始下起了雨，细细的微雨，打湿了无数人的衣衫，也打湿了无数人的心灵。

天，果然变了，应了老者的话语。可是老者的话语中，却又隐含着更深的含义，但是这些舞情却又不知道。

“我说的不对，是当时围攻他的强者数量不对，那一夜，何止三个圣者？”老者轻声叹道，“那一战，朝云出动了六位圣者，更有一位超越了明阳境界大能压阵，却都没能留下苏子瞻。”

“现在想来，那逍遥诗圣的威名的确名副其实。”

“老先生吟诵这首诗词恐怕有自己的感触吧？”舞情微笑道，“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他拿起面前的茶壶，为老先生的茶杯重新满上。

茶叶在茶杯里旋转，又沉淀了下去。

“唉，没错，想不到我此刻的心情被你这小娃娃看的透彻。”老者喟叹道，“我在想，人生就像一场梦，我又经历了多少的春秋。最后，只剩下一个人的孤寂，一个人的满头白发罢了。”

“时间也好，往事也罢，曾经的兄弟也已经离散，恩恩怨怨孰对孰错都已经过去，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去说了。”老先生的目光深邃，有着一种关于对命运的淡然。

舞情看不透，或者说他没经历过，根本不懂。

“老先生可是灵昌本土人士？”舞情故意别开话题，问道。

老者意味深长看了舞情一眼，回答道：“是或不是，又如何呢，反正自己的暮年，肯定会在这座城里终结。”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前杯中的茶，以及，对面的.....人。”老者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看了一眼舞情。目光里，透露着明澈。

这时候，小二也把舞情要的茶拿了过来，为二人恭恭敬敬满上，又退了下去。

这过程中，舞情都没有说话。他思索着，老者的意思。

“老先生对命运的淡然晚辈钦佩，不过，苏子瞻还写过一句诗，不知老先生可否听过？”舞情顿了一顿，淡淡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或许，你所认为的终点，并非是终点呢？”舞情道。

老者沉思片刻，忽然将杯中的茶一口饮尽，沉默不言。

窗外细雨纷飞，斜阳应景。这种山光水色斜阳倒是不多见。

舞情看着面前还在思索的老者，惊讶的发现，他的周围，自己所利用的那些法则都仿佛消失不见了，好像是一个法则禁区。

这种感觉，他只在自己爷爷，也就是舞修罗的身上感受到过。

难道....舞情心里泛起滔天巨浪，面前的这个老人，很有可能是一位圣者，而且还是术圣者。或者是朝云皇城灵昌的守护者之一，难怪他能知道当年苏子瞻准确的对敌之数。

老者沉默片刻后，对舞情露出一个微笑，道：“想不到老头子我在这把年纪还能被触动。你，很不错啊。”

“老先生谬赞了，晚辈不过是胡言乱语，不值一提。”舞情恭敬道。

老者微微一笑，脸上的褶皱仿佛都挤在了一起，但是却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是我修心有缺陷，你说的没错，我所认为的终点，或许，真的并非是终点。事情或许也会有转机。”老者叹息道，“多谢你了，小友若是不嫌弃，可以来我府上坐坐，我必盛情款待。”

老者右手一变，翻出一个蓝紫色的令牌，上面刻画着一个大大的字：“星”。舞情不认识这块令牌，但是他觉得上面的星字略有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

“多谢老先生厚爱，晚辈却之不恭了。”舞情接过令牌，往舞修罗给自己的空间戒指里一放，好好地保存起来。他冥冥中觉得，这块令牌会帮助他解决一次危机。

“我很期待下一次我们见面。”老者和蔼地说，他的目光像星空般浩瀚无垠，这是一个术士才会有的特质。

老者挥手放下了一锭银子，在舞情再次看去的时候，居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究竟是谁....”舞情苦笑。

“或许我已经知道了。”舞情自言自语道：“酒贱常愁客少，明月多被云妨。中秋与谁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这首诗，是苏子瞻抒发自己遭遇，抒发兄弟之情的诗句。也是那老者没有念出来但是所想要表达的东西。舞情猜测，那位老者应该是被小人陷害，然后兄弟反目，如今苍老暮年，看到斜阳后悔不已。

那样的话，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如果舞情猜的没错，那老者应该就是朝云国师，左无星。一个神秘又强大的术士，曾经在魔军之乱时，多次将魔军逼退，更是与魔主毕争一战，惜败却依然活着的强者！

想不到今天能在这里看见他。舞情依然回想着刚才的画面，心有忐忑。

不知道是舞情点悟了他，还是他点悟了舞情，这些，时间会给出答案。

舞情心里已经有了明悟，是对梦月之相的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