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泪痕也满旧青衫（5）

夜深人静时分，未央宫中悄悄带进了一名宫女。

凰月正靠着软枕，那一张秀丽的面孔依旧染着病色的苍白。

“太子妃，人来了。”

绿萍掀开了珠帘，向外看了一眼对凰月说道。

凰月点点头，说道：“快带进来吧。”

随着，扇儿掀开了珠帘让一直跟随在她身后的那名宫女走了进来。

“齐妃娘娘，这是答应你的事情。”

被凰月称呼齐妃的正是上次在天牢中的秦紫嫣。

那日牢中——

凰月拾起的破碎碗片放到了狱婆的手中。

“狱婆，本宫要看你的忠心。这女囚天牢日日都会死人，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狱婆的面色虽然惶恐，可是她不得不答应。

今日，这天牢中的秦紫嫣已经因发了疯而将自己的脸部划花而撞墙自杀。这替换的秦紫嫣已经被狱婆从天牢中换了出来，改扮成宫女被扇儿带进了这未央宫。现在狱婆已死，秦紫嫣已经出了这天牢，这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

就算刁蕙兰心生疑惑，她根本也无从去查。

“谢过太子妃，现在只要能将这个刁蕙兰从皇后的位置上推下来，我宁愿不惜一切代价。”

秦紫嫣直接在凰月的面前跪了下去，面色坚决尤带痛恶。

凰月明白秦紫嫣这种心情，就跟她当初见到刁蕙兰的时候那种迫不及待的感觉一样。

“这急不得，她是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件事情，需要慢慢来。”

“秦紫嫣愿听太子妃任何吩咐。”

“齐妃娘娘，您还是起来吧。”

能再听别人尊敬的喊她一声齐妃娘娘，秦紫嫣早已经湿润了眼眶。失态的擦了擦眼泪，对凰月苦笑道：“我早已经不是那个齐妃娘娘了，太子妃还是直接喊我的名字吧。”

落难之时，她早已经看清了人情冷暖。她的家族势小，进宫之后她就活在刁蕙兰的百般牵制之下。现在死里逃生，这个齐妃娘娘的头衔她再也不想当了。

“我被皇后诬陷杀了人，如今怕是门庭遭了难。”

秦紫嫣忍着泪，面上布满凄楚。

“扇儿，请秦姐姐坐。”

凰月换了娘娘的称呼，温和的说道。

秦紫嫣心头一颤，落泪笑了出来。就算她知道凰月救她是为了她在狱中说的那番话，可是这般亲切的话语怎能她不心中动容。

“太子妃她客气了。”

凰月苍白的面色浮起笑容道：“秦姐姐今后就在未央宫的后殿帮忙吧，这是东宫，几乎没人见过你的。”

“谢太子妃。”

凰月的话中只字不提刁蕙兰不禁令秦紫嫣心头焦急，秦紫嫣看着凰月，忍不住说道：“我现在可详详细细跟太子妃尽述我知道的所有事情。”

凰月仍旧不改笑容，看着两旁的绿萍和扇儿点了点头。

这两个人是她的心腹，只是微小的动作她们便知道她的心思。随即扇儿便和绿萍退了出去。

“秦姐姐可说了。”

秦紫嫣早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说出来，见扇儿和绿萍走了出去。

“皇后之所以要将我置于死地只是因为常家。这件事情我知道的很清楚，皇后怕我是个祸端。”

凰月坐着，只听秦紫嫣将事情的从头到尾慢慢叙述了出来。

三皇子东方秉仁的生母容妃在生三皇子之时之所以难产，只是因刁蕙兰命人长期在容妃的药中添了拔尖草。容妃是心性善良之人，平日里刁蕙兰面上待人也是随和，根本不会想到刁蕙兰会对她做这样的事情。

“在容妃是分娩当日，果然难产了。不过令皇后没有想到的是，三皇子活下来了。”

秦紫嫣一直记得刁蕙兰当时愤愤不甘的神情。

三皇子东方秉仁一直由奶娘抚养到十多岁的时候，铁杉王便将他带去了关外。秦紫嫣说，铁杉王和三皇子之间还有一层秘密的关系，容妃其实是铁杉王的私生女。

凰月只知道这铁杉王就像是曌国不可动摇的一根顶梁柱，他不卷入朝廷纷争，只是带着儿女常年驻守边疆。这边疆也正是因有了这铁杉王的坐镇，固若金汤。匈奴倭寇也不胆敢轻易冒犯，这曌国百姓的日子才能国泰民安。

怕是铁杉王也不想自己的儿女卷入这暗流涌动的皇家，容妃便是最好的先例。

“我只是听皇后说，三皇子和常家有接触。她便秘密命人调查常家，结果发现常威常年将朝中发生的大小事务一一送去边疆，而这边疆，皇后只能猜到长大成人的三皇子。故而皇后娘娘陷害常家引诱三皇子回皇都，想将三皇子置于死地。”

这后面的事情凰月已经知道，不过还是装作讶异的模样听着秦紫嫣说下去。

“这常威固然有错，只不过却罪不至死。皇后只是担心，便让撺掇魏家安了一个谋反之罪。”

刁蕙兰只是担心常家会是东方秉仁日后的羽翼，为了他的儿子，她当然要早日剪去才好。

“当常威谋反之罪被魏穹告到皇上面前的时候，皇上只念常威这些尽忠职守且不信。只待他命人将一封伪造常威字眼的书信命人送去外沓之时，把比安竟然会回信了。皇上这才相信，震怒之下命魏穹将常家满门抄斩。”

当年，外沓并不安分，先皇为了安抚外沓，舍不得自己的公主。便封自告奋勇的刁家三小姐为沁河郡主，远往外沓和亲。

因此，外沓首领比安是刁蕙兰的外甥，只不过这些年外沓并不是很安分。比安更是年年不缴纳贡品，甚至渐渐有造反的形式。比安虽是跟刁家沾亲带故，可是这点亲情并不起作用。但是能让比安回信，这除了刁蕙兰这个皇后姨妈也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办到。

谋反一事，罪名极重。能将常家洗清罪名最重要的便是外沓的口供，既然比安能够帮刁蕙兰做这种事情，说明比安一定是收了刁蕙兰的利益。

光是这一点便是难于上青天。

秦紫嫣这次的用心大概是希望凰月能从这点下手，只不过她真的是高估了。容妃之事已经过去如此多年的光阴，这证据什么的，肯定也随着岁月逐渐在销毁。

“就算知道这内幕，只不过也是徒劳。外沓远在千里之外，根本行不通。”

秦紫嫣叹息了一声，说道：“也是啊。”

“不过，你倒是可将其他事情说出来想想法子。”

秦紫嫣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查妃在怀有三个月身孕忽然一夜之间暴毙也是皇后娘娘做的。她命人在宫外弄来了一种叫白橡的药材，这药材正好是与杏淳相克的。而查妃有一直抹杏淳香膏的习惯，而皇上也最喜欢这种香膏的味道。这让皇后十分妒忌在眼里，我每次加以去拜访查妃的时候都拿捏好了她服药的时间过去。白橡和杏淳要是日积月累的叠加下去，毒便会越来越深，查妃也就突然暴毙而亡。”

凰月看着秦紫嫣，想来，当年秦紫嫣也是在刁蕙兰的牵制下做了许许多多的坏事。

“查妃死了之后，所住的呈熹宫也就封了。”

凰月只是静静的听着秦紫嫣说。

秦紫嫣说完见凰月只字不语便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情，虽然过去了十四年。”

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秦紫嫣犹豫了会，不过还是心一横说道：“便是当年轰动不已的卿家谋反案！”

凰月浑身一震，一双清如泓泉的眸子潋滟波光的紧紧盯着秦紫嫣。

“你说卿家？”

在凰月听到卿家的神情颇有些古怪的时候，秦紫嫣说了下去。

“这件事情我也只是了解的一只半点。当年卿大将军为皇上打下江山的时候在和其长子在军中感染瘟疫而死。而这卿家叛变一事只不过是卿家三子卿卫铎一人的事情，可惜当时在朝中主持政事的是刁荣，刁家便趁着这个时机便将卿家满门抄斩了。后来，我便只闻皇上专门在后宫设置了一座空殿为了纪念之前受不了噩耗死去的太子妃。”

凰月心头巨震。

脑中的记忆猛的就跳到了繁涵宫的那天晚上。

【十四年了呢，雪儿。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为何你已经去世了。】

【做我的皇后，终究是有缘无分啊。】

【当年我虽设计接近你，最后却也不想负你。】

那天晚上他在画像面前说过的话历历在目，凰月只当他是自欺欺人。却不料，在这话中却又藏着另外一番隐情。

若说当年卿家的事情跟他没有半点的关系，可是为什么她在临死之前刁蕙兰会说出来那番狠毒的话语来刺激她！

凰月的脑子一时间觉得很乱，那双清如泓泉的双眸渐渐的黯淡了下来。

“那座宫殿叫什么名字？”

凰月尝试着问道。

“那座宫殿叫做念雪殿。”

凰月只觉得脑子顿时一懵，刹那间昏了过去。

鸳鸯簪，画像，念雪殿。原来他一直都在念着她的，当年之事只不过是刁蕙兰一手造成的而已。

那启流呢，为什么启流又该遭死。

凰月再也想不明白，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