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他是谁

漫天星辉洒落银光，朱夜卿小心地把身形埋入了阴影当中，干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已经是熟稔得不能更多了，当朱夜卿有心想要潜伏起来，即使是一只老鼠也会毫无察觉地从她身边走过，丝毫不会产生警觉。朱夜卿单膝蹲在地上，夜风仿佛是直接穿透了她根本没有阻碍地吹向了远方。

她依然默默地注视着沈澄办公室里的情况，此时的沈澄面色非常不好看，但是就表情而言，依然是不见风雨。几包白粉被摆在了沈澄的办公桌面上，刘建明带着一丝戏谑的神色，看着沈澄。

“真不好意思，沈先生，我们搜出了一些有点意思的东西。”刘建明笑着说道。

沈澄只是扫了桌面的白粉一眼，就再没有兴致多看一秒钟，他知道此刻摆上他办公桌的，可以是几包白粉，也可以是一件血衣，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建明想要干什么，于是他缓缓地开口道：“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已经是老江湖的沈澄很清楚，这是一个做好的局，自己任何辩解都没有用，刘建明这一次突然带队来到他这里，估计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白粉只是道具，刘建明的人随时都能“找出”的一些什么东西来。这只是刘建明在投石问路，完全没有必要和他就事论事，再说得白一点，这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貌似是将了一军，其实大家都很清楚，双方都有后手，只看会是什么样的招数，然后见招拆招。

刘建明似乎对于沈澄的反应并不惊讶，仿佛已经对沈澄无比熟悉的他，对于沈澄这么开门见山地反应早就在意料当中。

“香港是一个很不错的深水港，所以……水很深的，尤其是涨潮的时候，沈先生觉得呢？”刘建明也没有在白粉的事情走正路问一些本来该问的问题，比如白粉是哪里来，你作何解释之类的。

沈澄嘴角轻轻笑了一下，说道：“我这一次是坐船来香港的，对此我深有体会。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老话，叫做水涨漫不过船。”

刘建明下巴抬起略略夸张地哦了一声，说道：“船能进港，靠的是港口的航标灯，可是如果航标灯灭掉了呢？是不是打道回府安全一点？”

沈澄眼中的光瞬间就凌厉了三分，但随即又化归平静。刘建明和他打了两句机锋，话里话外都是话，但倒也算是爽快，三两句之间就点出主题。

朱夜卿看着这一幕，觉得有点不大合常理，按照剧情来说，此时的刘建明应该是对沈澄没有什么了解，可现在刘建明表现出来的姿态，却似乎已经不是第一天接触沈澄了。

难道说，剧本已经发生了改变？

是否存在一种可能，就是此时的刘建明已经知道了沈澄是大陆公安派出的卧底，在刘建明还没有抹除自己留在韩琛手里的底档之前，他不想韩琛栽在警方手里？所以，他在想办法逼走沈澄，以免韩琛身败而自己的秘密曝光。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理解的话，那么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自己代表沈澄去和陈永仁接触的时候，会突然遭遇强力的狙杀了。

如此看来，刘建明的活动能力很强啊，他并不像《无间道》原剧情中那么爱惜自己的羽毛，匪徒阵营的人进入这个世界后联系上他，他也并没有拒之门外，而是很快形成了合作关系。

匪徒阵营的人怀带着重要的道具进入这个剧情世界，为的是完成那个道具的相关任务，可白天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控制了青奎帮来围剿自己，这似乎有点太闲着没事找别扭的意思，当时看不出动机何在，如今看来幕后的主使应该就是刘建明——非常有可能是在与刘建明做条件交换，他们帮助刘建明击杀沈澄的心腹，让沈澄香港之行铩羽而归，刘建明帮助他们做点其他的什么。具体这其他的什么是何事，大致还是应该和那串念珠有关。

前事至此理顺了大半，但是刘建明又是为什么这么坐不住一定要赶沈澄离开香港呢？韩琛在香港黑道经历风雨这么多年，警方想过无数办法都拿不下他，刘建明怎么会这一次对韩琛这么没信心——以至于这么有城府而低调的他，会忍不住强行出手？

在原剧情当中，沈澄这一次香港之行除了最后变成跛脚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收获，还差点被韩琛戏耍到和香港警方的卧底陈永仁同归于尽的份上，可以说，沈澄第一次来香港作为他退役前的最后一战，可算是输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最后陈永仁身死触动了沈澄，那么沈澄也不会开启第二次香港之行，在韩琛死后还一定要把刘建明挖出来。

但这些后续的剧情发展对现在来说还太遥远，至少在当前，刘建明不应该对沈澄产生这么大的敌意，更不应该接触到沈澄就是大陆公安卧底这么个绝密的内容，这和之前的推测是互相矛盾的。

朱夜卿眼睛眯了眯，如果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她不介意突袭出手把沈澄给抢出来，就在这时，她看见了楼道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稳步拾级而上，于是她决定继续静观其变。

办公室里，刘建明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突然笑了一下，然后他冲着沈澄伸出了三个手指。

沈澄依然是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地看着刘建明，在本剧中他始终是一个能够沉得住气的人，很显然他知道刘建明在耍把戏，所以他不介意继续看下去。

刘建明带着那一脸经典的刘德华式笑容，缓缓又一换手势，重新伸出两个手指在沈澄面前晃了晃。

沈澄依然不明所以，他知道刘建明在耍把戏，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把戏，既然刘建明看起来很快就要揭开谜底，那么他就坐着一动不动继续等着。刘建明挑了一下眉毛，收回了两个手指后又伸出了食指，说道：“三、二、一……”

刘建明笑着指向了办公室的门口，然后他两步走过去伸手把门打开。

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人，是杨锦荣。

杨锦荣显然没有料到自己刚走到门口，门就打开了。他眼睛慢慢地左右扫视了一下室内，看到沈澄的时候十分轻微不可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杨锦荣只是没有料到而已，可这一幕看在朱夜卿眼里却是大有意味了。

原本刘建明大张旗鼓来搜查沈澄的办公室，并且搜出毒品来，这是赤裸裸地在栽赃，是摆明了要吃定沈澄。那么刘建明的做法无非可以有三种理解，第一就是认为沈澄是大陆来的黑帮，想要以毒攻毒直接把他拿下，无法彻底定罪那也要驱逐出香港，毕竟刘建明身在警队，到底也是需要手里有些硬货以为晋身之资，第二就是在韩琛的授意之下，前来对沈澄做一轮新的刺探，如果沈澄在避免误伤的思路中亮明了自己的身份，那么刘建明的间谍身份就再次发挥了大作用，第三，就是如此前所分析，是为了保护韩琛更为了保护自己，而私底下采取的行动。

但是如果一切只是这样，那这么理解也还不算错，但是刘建明意味深长地笑着，让杨锦荣如同一个道具一样地出现在他的把戏里，就又是表现出另外一层意思在里面了。很明显，刘建明是做足了准备才来到沈澄的办公室，而且把杨锦荣一定会出来救场也设计在内，以至于连出现的时间都算得分毫不差。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刘建明已经知道了杨锦荣和沈澄的联系，知道了沈澄的卧底身份，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要把沈澄做掉——这个局，刘建明设局至此尽管依然没有把底牌掀出来，但是已经逐渐露出了獠牙——刘建明不单只是把杨锦荣算了进来，还是在明着告诉沈澄，我知道杨锦荣会来。

这已经大大超出韩琛应有的利益需求了，如果是韩琛的谋划，那么他只需要知道沈澄到底是不是可靠就可以了，杨锦荣长期和韩琛有一些局部的浅层交易，属于黑白两道互相利用制衡的一个重要渠道，不到不得已之时，韩琛不会动杨锦荣的主意，因此，倘若是连杨锦荣也一锅端掉，显然有点动作太大。

那么，是刘建明自己的想法吗？这又未免有点不切实际，在这个时候，想要掀翻沈澄必然要过杨锦荣这一关，此时的刘建明尚未升职，根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连带杨锦荣也一起拉下马。

是什么，让刘建明明知未必吃得下，也一定要沈澄打道回府呢？

所谓的打道回府，是要沈澄知难而退的意思，还是一缕阴魂飘飘回老家的意思？船要入港没有了航标灯，十有八九是要触礁沉船啊。

老练深谋的沈澄至此恐怕比起朱夜卿思考得已经是更多，他身子慢慢后仰把身子埋入坐着的大班椅，双手搭桥拢在鼻间，翘起一只手指点了点刘建明，问站在门口的杨锦荣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