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国不国项宇掌器

岳渊、岳峰两兄弟胜利了，可是他们无法为了胜利而庆祝。当两兄弟刚刚入城时，第一时间就冲向了自己的家里，岳家曾经辉煌显耀的府邸，已经被烈火所焚毁，断壁残垣，残砖破瓦。府中最大的房屋，被岳府侥幸在火灾中活下来的仆人清理的一下，满满当当的停放着岳家人的尸体，包括岳桐与岳峙的棺材在内，都还没来得及掩埋。看在眼里只让人觉得惊心刺目，

两兄弟心中的愤恨在这一刻如狂风暴雨一般，他们留下一些兵士收拾整理岳府，就带了兵往项衡的府邸赶去。

然而到了项府，他们疑惑了。只见自己的兵士围住的项府也是一副人间地狱的模样，死尸遍地。负责带队包围项府的将军名为岳良，是岳渊的手下，是岳渊收留的浪人，并一手提拔起来，岳渊下过命令，只是叫他包围项府，想来项府如此模样，应该不是岳良所为。他还担心项衡回拼死反抗，借机逃走，所以严令手下人轻举妄动。

岳良来向岳渊汇报，原来他们到时项府已经是这样，他们刚刚在项府中查看，找到了被项衡扣押在府中的岳家人，并且也找到了重伤的项衡，又在后院之中发现了死在其中的项衡妻女，幸好他们来的较晚，屋中的毒已经消散掉。

岳渊也不看项衡，首先去见了自己的家人，能在岳家大火火海中逃生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多为岳渊、岳峰的子侄一辈，见到了岳渊、岳峰才是真正的重获新生、再见青天，有哭有笑的，岳峰两兄弟见这些人也不过剩下了五、六个而已，心中悲苦，好生安抚住他们，叫许仲把他们送去岳府。这许仲也是岳渊麾下的得力心腹将领，岳家军以两万兵攻一万八千人驻守的雄城一战而定，他居功甚伟，造就了可以被写入史册的战役。他也是岳渊的手下，岳渊派他看护自己的家人，可见对其重视提拔之意。

安排好自己的家人，岳渊与岳峰又查看了死去的项衡家人。他之前一直把项衡当做杀父毁家的仇人凶手，而此时看到项衡的才七八岁不过的小女儿都死在毒药之下，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先前他与自己人见面之时，也询问了些事情的经过，并未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刺杀岳桐、岳峙及火烧岳府的事是由项衡引发，他隐隐的觉出了阴谋的味道。

岳渊、岳峰在项衡府中整个查看了一番，朝晖喷薄，凉意浸透又慢慢的抽离而去。他们看见一个房间，不大、但是很是清静，岳良着军医将项衡救醒，来问他们如何处置，岳渊和岳峰对视一眼，命岳良将项衡抬入房中，他俩独自审问。

“是你派的人？”岳渊看着曾经需要自己仰视、曾经需要自己敬畏甚至躲避的人，此时匍匐在地上，连一条狗都比不上。

项衡艰难的抬头看他，他想要坐起身来，就用手肘去支持地面，手脚上被挑伤的地方再次崩裂开来，已经凝固的鲜血再次流淌，让他徒劳无功。他干脆趴在地上，也不看岳家兄弟，声音便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我派的什么人？我派了人杀了你的父亲，杀了你的大哥，杀了许多想要拦截你们回返京师的将军，然后烧了你的院子，再杀死自己的妻女，把自己的护卫杀害，再弄惨我自己，你要问是不是我做的这一切，我说是的。”

他“嗬嗬”的笑起来“都是我做的，嗬嗬，都是我做的。”他头发花白，随着笑声，头部一扬一扬的，像是一个疯子，可是他说的话显示他是个明白人，疯子不会嘲讽，也不知道他是在嘲讽谁。

岳渊脸色难看，岳峰怒道：“我不管杀你家人的是什么人，我父亲和哥哥是不是你指使的刺客？”

“是我不是我有什么区别，你要报仇顶多拿走我的一条命。你要找寻真凶，哈哈，我偏不告诉你。”项衡费力的将身子侧躺好，这样他能看到岳家兄弟脸上的表情。他痛苦，也不想叫造成自己痛苦的帮凶好过，哪怕自己已经不能在对他们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就是吐口口水也会让他心里觉得平衡一点。

“想知道是谁派人杀了岳桐老匹夫？想知道谁烧了你家的院子？想知道为什么一路进军无人阻挡？这些我刚刚知道不就，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们，想知道答案你们自己慢慢去找吧。”

“狗贼！”项衡脸上的笑意，话中的幸灾乐祸让岳峰恨不得杀了他。

“怎么？”项衡语调升高“自诩忠君爱国的岳桐就教出了你这样的儿子？想杀我？以什么理由？你们口口声声说要铲除奸妄。这整个楚国都是我项家人的，轮得到你们这些奴才来清君侧？！哼，你们是想要篡谋高位吧？等你们杀尽了我项家人，坐上宝座，不知道天下人怎么看你们啊？”

“我们忠的是这个国家，是楚王陛下，你身为臣子骂我们是狗奴才，难道连当今王上都不放在眼里了么？”岳渊喝道。

“哈哈哈，真是忠心的好狗。你这样说我就信了你们还忠于那个废物的，如今我已命不久亦。你们说什么关我何事，至于说杀了岳桐的人，不是我派的，你们爱信不信。”

“我信，所以你可以安心上路了。”岳渊抽出佩剑，上前一剑将项衡抹了脖子，可怜一代权臣，脖子上献血如喷泉一般涌出时，他连捂住脖子这样的事都做不到。

“二哥你……？”岳峰是想问，凶手的来历还没问清，怎么就杀了项衡？

“无论是不是项衡做的，我都得杀了他。第一：防止他胡言乱语破坏我岳家声誉；第二：给全军将士及天下人一个交代；第三：项衡死了，项家就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我岳家的人物了。至于凶手，如果是他指使，杀了他刚好报仇。若不是他也没什么关系，我们日后再查就是。但是现在凶手没有别人，只有他，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二哥是说以此来为出师正名？”

“正是，我们此次攻打洛阳。总归是有犯上作乱的嫌疑，坐实了项衡的罪名才能消除对我们不利的言论。更何况，若是凶手真的另有其人，我岳家与项家都不过是被其利用了而已，说出去徒惹天下耻笑。”

“我明白了，那么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们进宫，保卫王驾！”岳渊对弟弟耐心解释，以后岳家就剩下他们三个兄弟来掌握，三弟醉心经商，这家业怕是还要岳渊和岳峰支撑起来，所以他要让心思比较简单的四弟多了解些生存手段。至于说保卫王驾，他心里现在哪里还把项氏看在眼里？

八月十六日，洛阳城并未庆祝中秋，只是将烽烟消除。同一天里，项亭与项衡身死。项亭临死之时，将王位传于项宇，七日后，举国缟素，葬项亭于洛水上游之欢陵，项宇登基称制。

项宇称制后，先是表彰了岳渊、岳峰勤王的功绩，加封岳渊卫将军之职位，加封岳峰为平难将军，整个楚国的军权落入岳家手中几近四分之三。后，历数项衡三十多条大罪，除为庶民，因项衡全家无人生还，故不再追究其罪责——再追究就追到项宇自己身上了。这些政治上的事身在洛阳中的平民并不关心，一场战争让洛阳城中死伤惨重，国丧民丧接连不断。岳渊、岳峰的军队近三分之一被编成了禁卫军与巡城军。许仲升为禁卫军统领，协助着新晋洛阳巡城军将领岳良收敛无人认领或者举家皆亡的洛阳城民，耗时三日，方才处理完善。岳渊与岳峰又帮助民众修缮房屋，出榜安民，洛阳城的伤口被慢慢结痂，似乎不日就可恢复，然而死去的人不能复活，终究有些穷途末路的样子。

楚国全国震动，民心浮动，谣言四起。

楚王宫很快被修缮一新，事情到了这一步，几乎说是无人得益。项家被打成了空壳，岳家也是死伤惨重，朝堂上虽然看似君臣得体，私下里心中的结却已经打成了死扣。

李思维不愿再住在宫中，也惦记着两个徒弟，便决定去找周庄。苦海也有去意，只是项礼还在犹豫，这些时日一直在忙着父亲的葬礼等事，身心交瘁。

项宇登基后第三天下午，先王后李胜雅召项礼说话，她问项礼：“我儿可知项悦王与项远帝兄弟之间的故事？”

项礼哪里会不知道这段事情，他稍微思考便明白了李后的意思，说到：“母后，孩儿正有一事相求。”

李胜雅笑道：“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儿有何事为难，可说与我知。”

项礼虽然烦这些虚伪的对答，也不得不耐住性子“我醉心于修道，这些年随师父在山中学习，感到十分快乐。今事情已了，我师父苦海正要向母后告辞母后亦知，孩儿生性散漫，诸事皆无擅长，还请母后准许孩儿随师父回山修行。”

李胜雅笑道：“既然我儿立志修道，母后也无阻拦之理，唯望你常常与王上书信往来，知报平安。”她不说要项礼常回家看看，意思就是你去了就别再回来。

项礼道：“恐怕孩儿醉心于修炼，忘记写信的事，还请母后莫怪。”他施礼作罢，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