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生死（下）

见孩子们很乖巧地坐好了，女教师也松了口气。她走到阿常身边，恭敬地说：“常哥，我这里都准备好了。”

阿常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司机开车，随后指着梁斌对女教师介绍说：“这位是斌哥，也是咱们这个环节的负责人。如果路上遇到什么麻烦，可就全仰仗斌哥了。”

女教师主动和梁斌握手，道：“斌哥，我叫阿兰。”

听到“阿兰”的名字后，梁斌手上微微发力，同时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听小嵩提起过你，他对你的评价很高。”

阿常掩嘴而笑，道：“做完今天这桩买卖，两位可以抽空加深一下感情。不过现在呢，咱们还是先把今天晚上的安排说一下。”

梁斌瞥了车内的孩子们一眼，问道：“在这里说？”

阿常小声道：“没事的。我们几个都有圣星小学职工的身份做掩护，今天下午也已经把你的名字加进职员名单了。”言罢，他递给梁斌一张身份证，道：“特制的身份证，虽然没磁，不过身份证上照片和你现在的相貌基本一致，寻常情况下警察是不会起疑心的。咱们第一个环节有两个难关，第一关就是交接货物，目前可以说是顺利通过了。至于这第二个嘛……”

梁斌看向车窗外，只见漆黑的道路侧前方有一处灯光明亮。他说道：“我们现在在城北郊区，想要进入市区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走环城高架，而在高架入口的地方一般都会有交警设卡检查。过关卡，就是第二个难关吧？”

“斌哥果然聪明啊，现在距离关卡处还有五公里。”阿常递给梁斌一张A4纸，道：“这上面记载了你新身份的生平，好好看一下吧。”

梁斌接过纸条后细细地看了起来。虽然他现在面无表情，可内心深处却是极为震撼。这帮贩毒分子安排小学生至城郊参加户外活动，以校车为掩护，使用书包藏匿毒品，以此实现自己运输毒品的犯罪目的，手段新奇、计谋毒辣。这样以来，就算警察侥幸发现了他们的犯罪活动，几个穷凶极恶的嫌疑人也可以立刻劫持校车要挟警方，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中的打火机，心想，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这些孩子。

这时，阿兰走到梁斌身边，俯身耳语道：“斌哥，你过来一下。”

梁斌正要起身，却被阿常抓住手腕。阿常寒声道：“怎么了？”

阿兰伸出手搭在阿常的肩膀上，微笑着说道：“常哥，这里的负责人不是斌哥吗？我只是想给他介绍一下咱们教育局副局长家的公子，以防万一……”

梁斌闻言一哼，冷冷地瞪了阿常一眼。阿常连忙松开手，说道：“哎哟，斌哥你这么凶干嘛呢，我就是随便问问啊，呵呵呵。”

梁斌不置可否，起身跟在阿兰身边走到车厢后排。阿兰指着端坐在窗边的一个小男孩轻声说道：“他这里有两个书包。”

梁斌瞬间领会了阿兰的意思，原来，曹嵩的“私货”就藏在这里。他简短地道了声“好”，随后走回了原来的座位。阿常抬头看了梁斌一眼，说道：“斌哥，万一出了问题，咱们就先抓住那一个小孩。”

“你这张乌鸦嘴能不能闭上？”梁斌呵斥道，“就算真出了事，你按照我说的办就可以了。你不要忘记，我原来是做什么的！”

梁斌这猛一发怒，迅速吸引了所有孩子的目光。阿兰陪笑着说：“斌哥你别生气，常哥也是好心。”梁斌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也就顺着阿兰给的台阶走了下来。他看着在正前方拦路的三辆警车，平静道：“今天果然也有关卡。”

大巴稳稳地停靠在路边，三名裹着警用大衣的警察登上了车。为首一人四五十岁，是交警支队城北大队的教导员，他说话明显有东北口音，豪迈而直接。他问道：“谁是这里的负责人？把司机的驾驶证、行驶证和你们的身份证都出示一下。”

“我们是圣星小学三年一班的，我是孩子们的班主任。”她从梁斌等人手中拿过证件转交给教导员，温柔地说：“这么冷的天还在执勤啊，你们真辛苦。”

教导员见车上众人证件齐全，而且孩子们也都平安没有异况，心里便没有了丝毫的疑虑。一名警员凑上来说：“冯教，底下的兄弟们也都检查过了，这辆大巴车没有托运行李。”

冯教“嗯”了一声，对阿兰语重心长的嘱咐说：“家长们最宝贝的就是自己的孩子，现在他们把孩子托付给你们学校，你们一定要遵守交通规章，保护好孩子们的安全，绝对不要做超载、疲劳驾驶之类的事情，明白吗？”

“警察同志你就放心吧，我们圣星小学可是出了名的规范。”阿兰给阿常使了个眼色，阿常会意后掏出烟盒准备递烟。不料梁斌却抢先一步走了上来。他递出一根香烟，说道：“警官，天冷，抽一根暖暖身子。”

冯教委婉地推开香烟，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烟盒，道：“我自己有。”梁斌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两人客套一番后，冯教实在拗不过，勉为其难地接了烟。梁斌自然而然地拿出自己口袋中的齿轮打火机，举到了冯教的嘴边。

冯教的目光变得格外凛冽，他盯着打火机粉色的机身，慢慢把视线上移至那个崭新的齿轮。梁斌的手缓缓按住齿轮，迅速地连拨了三下。火焰升腾，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惹眼。所有人都看着这小小的火焰，直到目睹它点燃了香烟。

梁斌将打火机收回，又分别给其他两名警员发了烟。阿常和阿兰看到这一幕后都安心了不少。看来，这一关可以顺利地通过了。

与此同时，一辆货车从后方驶来，在交警的引导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停在了大巴之后。冯教招呼属下说：“快走，后面那辆车很可能是疲劳驾驶！”两名警员应声而动，随着冯教风风火火地冲下了车。

看着交警们的身影消失在后视镜里，车上的众人都长长地舒了口气。阿常注意到梁斌破天荒地流露出喜悦的神情，也笑着说道：“斌哥出马，果然马到成功啊。今天咱们这单货算是成功一半了。”

梁斌的喜悦源于他成功地传递了消息，可眼下也只能装作是走货成功后的兴奋。他轻松地说道：“贩毒也没什么难的啊。”

阿常摇摇头，解释说：“说实话，这次走货成功全靠鹏爷神机妙算，他安排的这招暗渡陈仓，实在是妙。”他眼珠子一转，补充道，“当然，斌哥全权指挥第一个环节的操作，也是功不可没的。只要后面几位别出什么岔子，咱们啊，可就都要发大财了！”

梁斌附和着大笑起来，入狱之后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也变轻了不少。

此时此刻，正在城北公安分局焦急等待的王晨熙收到了冯教发来的短信。他霍然起身，先是对分局分管刑侦工作的李副局长说道：“我们在从各方城郊进入市区的重要路口都设置了关卡，就在刚才，城北2号关卡的同事发来信息，他们已经得到了我们卧底的讯号。”

李副局长一拍桌子，道：“好！”

随后，王晨熙对刑警大队大队长宋麒麟指示道：“一号目标已经确定，是圣星小学尾号为07的校车，目前刚刚从北郊入口驶上环城高架，你安排工作组立刻对校车进行跟踪！”

宋麒麟斗志昂扬地吼了一嗓子后转身奔离。

王晨熙面向裴毅荣，布置道：“联系岳镇，查看这辆校车的行驶轨迹，把它在今天晚上八点半之后停留地点的监控全部找出来，一旦发现可疑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十分钟后，岳镇来电反馈说：“报告，校车今天早上十点钟就开到了北郊的户外活动中心停车场。我们的警务系统只能看到停车场出入口的监控录像。晚上九点整，一辆白色的宝马轿车进入停车场，它停留了半个小时之后离开，直接驶向了高速入口。八分钟后，大巴车也离开了。我觉得这点很可疑，已经联系刑警大队的警员赶赴停车场调取停车场内的监控录像。”

王晨熙稍作思考，当机立断地命令道：“事不宜迟，裴毅荣，你通知A组先把这辆宝马轿车当作二号目标开始追击。岳镇，你继续进行分析研判，一旦确定二号目标的嫌疑性质，立刻向我汇报！”

很快，一直在北郊高速入口旁的农田里待命的姜磊终于接到了行动命令。他拿出对讲机，向行动组的同志们交代说：“一号目标是圣星小学的校车，已确定携带毒品，但车上有三十名小学生，现在不是抓捕他们的最佳时机。”

配合工作的特警大队长询问道：“一号目标在哪里？我们是否开始贴靠？”

“不用，我们组的任务是二号目标，我马上把它的信息发送给你们。目前，它正在高速公路上行驶，测速在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左右。”

“呵呵，是个乌龟啊。”一名特警在对讲机里悠哉地回复道。

姜磊正色道：“同志们，这次的目标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很可能携带了枪支弹药。我希望你们提高警惕，谨慎行动，切记，细节决定生死！”言罢，以姜磊的座驾为首，一直潜伏在农田里的三辆私家车同时亮起了车灯。它们缓缓地爬上主路，随即发出一阵阵嗡鸣，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