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化茧
三人跨门而入，没想到里面颇为宽大，一块石板地前方立着一面刻有图纹的石壁，左右各有个小石门，两边是走廊，绕过石壁，又出现一道拱门，比大门稍小，比石门稍大，拱门后是一间大院，大院中心一棵参天老槐，树影婆娑、遮星闭月，树下布置了一张石桌，若干石墩，此刻已经满是落叶灰尘，再往四周看，东南西北各有一条过道和一排房屋，九道门、二十七扇窗！
“好了，你们各自选一间房好好休息吧。”暗影站在树下道。
赛娅径直进入了正东最中间的房间，灰烬犹豫了一下，却是向西房走去。二人都很累，将房屋稍微收拾一遍，便倒上床，就此睡去。
岳州，老宅，月朦，树下……暗影独自站着，他轻轻抚摸着石桌，缓缓擦拭桌上的残叶，一股粗糙的感觉从掌心传回心间，他低下头，缓缓坐在了石墩上……
良久，豁然，他站起身来，脚底一道玄光闪过，扶风而上，在黑夜里穿梭疾行。
东方的第一抹光洒在岳州城中， 城中寥寥炊烟漫起，又是新的一天，只是这一天对于一些人来说显得格外的不同。
灰烬、赛娅一起床便聚在一起，迫不及待的想要仔细看一看现在的新家。可他们发现暗影不见了，从昨晚分开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他，二人面面相觑……
晨风起，树枝摇，蓝天下悠然荡着几朵浮云。
见暗影久等不候，他们便逛起了宅子！宅子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大，转了一圈之后心中方有个大概，前门、后门、厢房、客厅、前院、后园，亭台楼阁，小谢流水，端的是壮阔不凡……可惜墙角、飞檐、门窗等多处破损严重，院子遍地残枝落叶，荒草丛生，一眼看去，竟是荒凉无比。
他们又开始收拾起自己的房间……
晌午时分，二人靠在东房门前，无奈着看着天空，昏昏欲睡，这时只听一声推门声，一个人影缓缓步入院中。
“暗影哥哥，是你吗，啊！你怎么穿成这样？”塞娅惊奇道。
只见暗影换了一身服饰，发髻盘起，鬓发随风，交领右衽，华服飘展，手持金丝描边扇，腰佩玲珑白脂玉，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哈哈哈，这是这边人的平时穿戴。”暗影忽然递出一个包裹道。
“啊！好特别！”赛娅接过包裹，又问道：“这里面的是给我们的吗？”
暗影点点头，指引她拿了几件衣服，道：“这里的风俗习惯跟我们截然不同，包括穿戴、言语，以后你们生活在这里的首要任务就是去学习把握，融入这里，时间只有三年！这段时间，我会教你们，好了，你们先换上这身衣服，后面的事我会慢慢告诉你们。”
塞娅当先马不停蹄的回到房屋。
房屋里十分敞亮，屋中布置的也很简单，不过已经十分破旧了，桌子、椅子、床，还有一面铜镜，此刻看上去斑斑驳驳，红漆剥落。她换好衣服，立在镜子前，嘻嘻一笑。
过了片刻，塞娅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穿着一身淡绿衣裳，亭亭玉立的站在树下，衣袂飘飘，脚底残叶纷纷，裙褶随风摇摆，她原地转了一圈，问道：“怎么样？”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陌生又熟悉，暗影当先点头道：“好看的很！”
塞娅又看向灰烬：“弟弟，你觉得呢？”
“额……好看！”
“哈哈，好看好像是有一点，就是穿起来有些麻烦，不如我们自己的简单，你看这袖子怎么这么大，腰带这么长，裙子这么宽，一点也不方便……”塞娅踢了踢腿、甩了甩手臂皱起眉头道。
“这服饰名为汉服，始于黄帝，皇帝之后而有华夏九州，传至今已有万年。”暗影笑道。
“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呵呵，这也是你们要学的，不求精，但都要知晓，三年时间你们不但要完全洗掉曾经的印记，还要完全融入这里，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记住如果一旦被发现你们是神教的人，不但你们自己会有危险，就连神教可能也会招来灭顶之灾！所以，一切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暗影郑重道。
“嗯，我们知道了。”塞娅答道。
“还有，现在你们有了新的身份。”暗影接着道。
“新身份？”塞娅问。
暗影笑了笑，然后从包袱里掏出一些食物，然后道：“来，你们先坐下吃点东西，我一边说，你们一边用心记。”
三人坐在树下的石墩上，只听暗影娓娓道来。“首先是名字，再有是身事，也就是过去和现在。这座宅院原叫齐宅，主人齐鸿天，有一妻、二妾、三子、二女，一管家、五家仆，还有个教书先生。妻子赵靑华，子女分别是哥哥齐心、妹妹齐如，大妾张安安，抚有子女，姐姐齐梦雪、弟弟齐寒山，小妾郭裳，有一子齐小天。七年前的一个夜晚，整个齐宅惨遭屠杀，除了五名小孩失踪，其余全死，包括周邻五十余人皆数丧命。”
“什么？”众人惊呼。
暗影不去看他们，只是继续说，“那五名小孩当时小的两三岁，大的也才十来岁，其中齐心十一岁、齐如八岁，齐梦雪与齐寒山是一对双胞胎皆是三岁，最小的齐小天两岁。”
“那他们去哪了？”赛娅问。
“没人知道，可能死了也不一定，总之这七年来，这座宅院再也没有人来过，据说这里死的人太多，怨气太重，常有鬼影出没，所以一直没人敢住进这条胡同，久而久之这块地方变得毫无生气，越来越残破、萧条，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暗影抬起头看了看古旧的宅院道。
“那……你的意思？”赛娅挠着脑袋皱起眉头。
暗影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点头道：“你们以后的身份就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你以后就是齐梦雪，我就是齐心，他是齐小天，你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些你们要牢牢记住，丝毫不得马虎，尤其不能将人物关系混乱，现在你们好好捋一遍，稍后还有更多的细节需要你们去记。”
赛娅吐了吐舌头。
灰烬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点了点头。
暗影微微一笑：“你们也不必太过紧张，即便真的忘记了也千万不要慌张，有时候机灵敏捷比死记硬背更为重要，总之我们要表现的真实，让别人相信，我们就是这个人。”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晃天空从深蓝变得紫青，夕阳西斜，一条长长的树影映在东房的屋檐上，树荫下的三人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直到新月当空，暗影才站了起来道：“好了，今天到此为止。”
“呼！”赛娅、灰烬同时长舒一口气，趴在石桌上。
暗影站起来并没有走远，先是习惯性的看了看天空星辰，然后默然道：“护法……！”
第二天，灰烬赛娅天还没亮就被叫醒。
塞娅瞪大了眼睛道：“暗影哥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叫我齐心！”暗影并未就这个问题答话，而是严词纠正道。
“你说什么？”塞娅愣道。
“你们的身份已经改变，昨天才告诉你们的，这么快就忘了？”暗影一改从前的温和，严厉道。
“哦，知道了，这么凶干嘛！”塞娅噘着嘴道。
暗影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道：“黑袍护法到现在还没回来，恐怕是出事了！”
“什么！你别胡说！”塞娅怒道。
“不管如何，至少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眼下护法不在，我们要更加努力才是，如果某天他回来了，我们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执行任务！”暗影沉声道。
“嗯，这倒是！”塞娅自语道。
“关于护法的身份、计划，我觉得现在有必要告诉你们！”暗影沉吟片刻道：“护法本是九州四大门派之一飘渺宗的人，本名寒江远，多年前入了神教，至于其中缘由我并不知道！七年前护法游历天下，途经岳州城，恰逢在那个夜晚齐府出现了变故，便心生一计……他将五个孩童的尸体秘密销毁，扮作失踪的迹象！让别人觉得齐府应该还有遗孤可能！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筹备这一计划，想要找人替代这五个孩童返回九州，并且使其拜入四大名门之中，伺机而动，于神教里应外合，终有一日，一举拿下九州！”
“啊，原来如此，可是我和灰烬分明是临时决定的，早点准备不是更好吗？”塞娅皱着眉道。
“呵呵，聪明！你觉得我像不像早有准备的样子？”暗影嘴角一翘道。
“啊！是了，你懂这么多，自然是早早准备了。”塞娅一拍脑门道。
暗影：“我从小便跟着护法，蒙受他的悉心教导，常年生活在这里，自然对这里的一切都有些知晓。”只听他停顿片刻继续道：“可是我们只有三年时间，这段时间，你们要学习这里的一切，首先就是这里的话语！”
“你会华夏语？”赛娅问。
他点点头道：“这是基本。”
灰烬在一旁听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觉着现在发生的好些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就像迷失在一片幽暗密林，浑浑噩噩，无所适从。
“那黑袍叔叔还回不来呢？”赛亚问道。
暗影：“我也不知道。”
“啊……？”
暗影见他们这副模样，只是微微一笑，道：“眼下考虑再多也没用，走上这条路便不能再回头了，你们坐在树下等我一下。”
不出一会，他从房间里走出，一只手里抱着泛黄的厚厚物体，另一只手拿着黑色物体和长长的东西，他一边走一边道：“这些你们可能不认识，简单的说就是笔墨纸砚！”
赛娅挠挠头道：“你要干什么？”
暗影：“写字，华夏字。”
灰烬在一旁听见，头不是一般大，眉头皱的更紧了。
暗影废话也不多说，当先铺了一张泛黄的纸张，砚台平整放在桌上，然后取了一些水来，看着塞娅道：“你来研磨。”
塞娅睁大眼睛，不太理解，随后看见暗影做了个示范，已然明了，抓住墨块道：“就是这样啊，简单。”她托起宽大的衣袂，一只手握住墨块一头轻轻抵在砚台上有模有样的磨了起来。
差不多的时候，暗影叫住了她，忙道：“好了，好了！”只见他握住毛笔，轻轻醮了醮墨汁，一笔一划的在纸张上写了起来。
一个字、两个字、三个字，他停住，看着塞娅缓缓道：“齐梦雪。”
塞娅嘴型变动低声跟着念：“齐梦雪。”
一个字、一个字、又一个字，黑色的水、黑色的字在斑驳的晨光下愈发刺眼，他又看向灰烬道：“齐小天。”
“齐小天。”
很快纸上又多出两个字，他看着这两字，道：“齐心！”
灰烬在一旁看着纸面上的字，一笔一划、一束一捺，就像复杂的枝枝叶叶，纵横交叉，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暗影见他这副模样，有些明知故问的笑道：“怎么了？”
“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么难！”灰烬苦着脸道。
暗影面色凝重，缓缓道：“难是自然的，但你们现在要学的其实是最简单的、也是最基本的。”
“嗯，知道了。”灰烬道。
暗影突然笑了笑：“慢慢来吧！”
……
沉默的庭院里飞来了几只青鸟，清脆的叫着。
灰烬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这些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华夏九州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有的名字简单、有的名字复杂，多多少少都有些含义，或深或浅，但名字都是父母取的，只有他们最清楚其中的意义，不过可惜的是这些人都已经死了，从字面上理解的话，如现在我叫齐心，有上下一心、团结的意思。齐梦雪与齐小天就不好解释了，有什么含义？也许只是为了好听，风、花、雪、夜从来都是华夏人的喜好，你们以后会懂的。”暗影递出写字的毛笔道：“好了，你们也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