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终止在阳光下

黑暗，似乎是一切罪恶开始的地方。

沉默，似乎是一切罪恶开始的前兆。

一盏跳跃的烛火映着一张棱角分明，线条刚毅的脸庞。深锁的眉，紧抿的唇，因握得过紧而关节泛白的手指。

“风，你是在犹豫吗？”黑暗处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沉默，黑暗中的沉默。

“风，你并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默。

欣长的墨影倏地站了起来，旁边的烛火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垂死挣扎了几下后，终又燃了起来。

“好，就照你说的办。”紧抿的唇终于张合开，而眉却锁得更深。

没人看见墨暗中的人，笑得诡异。

三月的清晨，晨风微凉，掠过脸庞时似一双带着老茧的手轻轻抚过。诺大的办公室，过于简单的陈设，使这张大办公桌显得犹为突兀，也使得桌旁的身影更加的孤独。

秦楚风敞开所有的窗户，任凭冷风迎面扑来，揉搓他的脸庞，钻进他的领口，沁入他的心脾。

眼前浮现的画面是滂沱的大雨中，两个小男孩手扯手地奔跑，突然，小一点的男孩摔倒了，大一点的男孩立刻过来，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背上，艰难地朝前走着。

秦楚风甩了甩头，用力闭了闭眼，而眼前又浮现出了另一幅画面：依然是这两个小男孩，小一点的孩子一直垂着头，大一点的男孩从兜里掏出好多吃的东西，一一摆在他的面前，又俯在男孩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个孩子相视大笑起来。

秦楚风索性起来到窗前，将头探出窗外，想要这风再冷一些，来得来猛烈一些，最好冻住自己所有的记忆。

“滴答滴答滴滴答~~~~~”手机铃声，肖邦的钢琴曲。

平日里柔和悦耳的铃声，今日却异常地刺耳，秦楚风浓眉深锁，站在冷风中的他如断雁孤鸿。

“风，一切已安排妥当，药将在上午九时输入他的体内，药效会在24小时后发作，手术安排在明天上午九时，到时，会以手术失败来解释这一切。”那个黑暗中的声音再次响起，秦楚风睁开深深紧闭的双眼，闪着寒星般光芒的眸子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痛苦的哀伤。

阳光，似乎是一种最基本的幸福感。

欢笑，似乎是一种最简单的幸福表达。

“老妈，我走了，拜拜，飞吻~”女孩后退着一边走一边挥着手作飞吻状，一脚踩空了楼梯，直接向后仰去，眼急手快的她连忙抓住了旁边的扶手。拍着胸脯，瞪着一双大眼睛，喘着粗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母亲的眼神由惊慌转为紧张，最后变成无奈，“小心点，让你爸开车送你去吧~~”

“不用不用，没事没事，嘿嘿”女孩连连摆手，傻笑了两声后转身跑远了。

欢笑，阳光下的欢笑。

盛唐，家庭平凡，却也充实，父母恩爱，视她为掌上明珠，她却也是个明媚的女孩，爱笑，爱叫，爱跑，爱跳，爱玩，爱闹，从不知烦恼为何物，最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便是：“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啊。”

实习期还有最后一个星期，不出意外的话，她可以顺利地留下来，这是市内最著名的一家心血管医院，能留在这里对盛唐来说意味着这辈子有了份安稳的工作。

医生查房后，开始输液，盛唐推着输液车进入病房的时候却被主任给拦了下来。

“小盛啊，先去给单人间3床的病人输上吧，他明天有手术。”

“唉，好的”盛唐爽快地应着，麻立地转弯。

“那个~~~小盛啊，药~~千万要核对好了啊~~”主任吞吐的话让盛唐多少有些诧异。

每天的输液药品至少都经过了五遍以上的核对，但这些都与医生无关，是护士的工作，怎么今天主任亲自关心起这个来了，大概是不放心这个实习生吧，神经大条的盛唐很快如是解释给自己。

3号床的病人依旧安静地睡着，清晨的阳光下，清秀的脸上没有丝毫红晕，只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却无时不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配合他颀长纤细的身材。

盛唐真想知道，这样的一张脸上会镶嵌着怎样的一双眼睛，可他自入院以来就一直昏迷。盛唐听说这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长了一颗八十岁的心脏，明天他要做的是心脏移值的手术。

盛唐轻轻地走到床边，尽管知道他不会醒来，盛唐依旧小心翼翼地挂好药袋，消毒瓶口，关好调速器，准备胶布、扎止血带、常规消毒皮肤~~~就在针头插入血管的前一秒钟，一道黑身突然闯了进来，迅速地摘下了药袋扔在了地上，扯过盛唐手中的输液器，用力摔在地上，漆黑的普拉达狠狠地踩了上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仅仅发生在几秒内，盛唐目瞪口呆地蹲在原地，双手还保持着扎针的姿势，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盛唐自认为不慢的反应依旧没有跟得上。

“你~~”刚刚反应过来的盛唐起身怒瞪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而那人此刻正慵懒地靠地沙发上，漠然的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做完这一切的秦楚风终于松了口气，他抛下了会议室里所有的Q氏高管，一路闯了无数个红灯，飞奔到医院，还好来得及，或许，这意味着他就此放弃了Q氏，但他此刻也顾得那么多。淡淡地看向病床上那张安静的容颜，脑子里回响着二十年前那个带着稚嫩的声音：“风，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没错，他终究还是作了那个优柔寡断之人，也许在他的心中，任何的任何都及不上二十年前那个稚嫩的声音曾带给他的温暖。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明天手术后你一定会好起来。”

“喂~~~~你到底谁啊你！”凄厉的尖叫声终于吸引了秦楚风的注意。

巴掌大的小脸上戴着大大的口罩，露出光洁的额头，两道弯月般皎洁秀丽的眉，淡蓝色的眼底衬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秦楚风此时才发现，原来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对上盛唐那略显凶狠的眼神，秦楚风有些无措地挠了挠了头。

“对不起，我~~我~~我有病”秦楚风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

盛唐挑眉，期待他的下文。

“我~~我间歇性头痛，痛起来就摔东西”秦楚风硬着头皮往下编，配合地一手抚上自己的额角，从记事起第一次将自己置于如此尬尴的地境地，竟然还是面对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我在问你是谁？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盛唐向前一步，俯身让自己和窝在沙发里的男人视线平行，声音里带着糖音，纯净而嘹亮。

“我是他弟弟。”秦楚风再次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深皱眉头，这本不该说的。

无奈这小丫头的语气和她的姿势一样的盛气凌人，第一次有女人敢用这种姿势和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盛唐直起身子，麻利地收拾了地下的东西，转身出门，心里暗自惋惜：“兄弟俩长得都这么帅，可惜都有病，真是天妒红颜。”

打开门的一瞬间，盛唐感觉自己的胳膊被钳子钳住了一般，转头见一巨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下面，她必须将头抬到45度角才可以迎上对方那俯瞰下来的目光。

手臂处传来的微微痛感让盛唐秀眉微拢，迎过去的目光中已是怒气冲冲。

秦楚风身边的女人不是对他投怀送抱，柔情似水的，就是暗送秋波的，媚眼放电的，哪见过这般凶神恶煞的眼神，心里不觉一惊，下意识地松了手。

“对不起，护士小姐，我~~我是说~~这件事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偏头，皱眉，抿唇，秦楚风发现在国际商业论坛上发言都不曾感到一丝紧张的自己，此时居然有些紧张。

见盛唐无动于衷地望着自己，一副期待下文的模样。

“我是说~~~我怕家人知道会不许我再来看望哥哥”秦楚风看向床上的秦墨。

“好，我答应你，我现在去取药，不过这瓶也要从他的住院费中扣除。”盛唐爽快是说道，并举起手中的药袋在秦楚风的眼前晃了晃。

她相信秦楚风说的话，因为她从秦楚风看向秦墨的眼神中看到了爱，那是一种筋脉相连的手足之情。

一星期后的实习生总结大会结束后，盛唐被叫到了医院的人事部，对于来此的目的，盛唐已猜到了八九分，这次分到这家医院的实习生共有十几人，按比例应该可以留下至少三人，而理论考试总分盛唐排名第一，临床实践盛唐也有一定的把握，至少她从未有过扎第二针的记录，也没有过其它失误的记录。

然而，事实总是残酷的这句话不知是谁说的，盛唐一头雾水地看向桌子后面那个化着妖艳的浓装的中年妇女，“为什么？我要知道原因。”

“咳咳，宝贝，姐姐跟你说，这是个双项选择的事，就像是恋爱一样，是没有理由的。”中年妇女起身，扭着水蛇腰来到了盛唐的身边，柔若无骨的手在盛唐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刺鼻的香气随之钻进了盛唐的鼻子，盛唐只感觉一股酸水直冲脑门，差点被呛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