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前尘往事

自从银珞走了之后，淳于槿在床上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坐起身来翻出一卷书也看不进去，总担心她会有什么危险。直到寅时初抵不过身体的劳累感才沉沉地睡了过去。但是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银兰的声音就在寝房外响起，“公主，你醒了吗？”淳于槿昏昏沉沉地醒过来，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声音有些沙哑，“进来吧。”

寝房的门打开，银兰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将水放在木架上之后，银兰转身看到淳于槿还没起来，而且迷迷糊糊地又要睡着了一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银兰还是第一次看这样的淳于槿，半梦半醒地特别像一只没睡醒的猫咪，顿时觉得亲近了许多。白天的时候淳于槿冷静而睿智，总是带着微笑地下着一些命令，虽然没有什么公主的架子，但是还是让人不敢靠近。

现在银兰看着这样的淳于槿，顿时心里都柔软了许多，她轻轻地走过去坐在床边，手指捏上淳于槿的脸颊，轻声说道，“公主，起床了哦，等一下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淳于槿哼唧了两声，眼睛还是没有睁开，但是却坐起了身子，银兰扶着她往水盆走去。

正当银兰一手扶着她一手浸湿毛巾时，淳于槿却一头朝水盆栽了下去，只是“砰”的一声，彻底醒了过来。银兰瞬间惊呆地站在原地，淳于槿甩甩头，看她这副模样，倒是有些无言，拿过她手里的毛巾自己洗漱起来。银兰这才找到魂一样，急忙问道，“公主，您没事吧？”淳于槿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接着银兰为她梳妆，然后呈上来两个信封，说道，“公主，这两封信笺是早上小林子打扫的时候在石凳上发现的。”淳于槿点点头，拆开其中一封，大意是银珞昨晚内力消耗过大，现在在贤王下榻的客栈休息，请她不要担心。不过一两句话就能说的清楚的事情，写信人洋洋洒洒地扯了一大推，淳于槿撇了撇嘴角，这肯定是凤公子写的。随后拆开另一封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速来天尘居，有要事相商。淳于槿的脸色瞬间凝重下来，是大哥的笔迹！莫非大哥查出来了什么吗？

银兰看到淳于槿的脸色变了之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发生了什么事吗？”淳于槿摇摇头，淡然说道，“无妨，给母后请安之后我们出宫一趟吧，我有些想念天尘居的糖醋鱼了。”“是，公主。”银兰答道，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给皇后请安照例又是寒暄了一番，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淳于槿总觉得皇后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总是欲言又止，让她很是疑惑。不过她也没在意，在未央宫待了半个时辰之后就回了芙蓉小筑，换了身衣服就朝皇宫外而去。

天尘居二楼的雅间，这是淳于槿专用的雅间，只是有个机关，只要将雅间的桌子转换一个方向，床后就会打开一个通道，走进去之后就会发现会有一层阶梯通向上层。走到尽头再打开就是落尘公子所处的天字一号房。为了保险，通常淳于槿都是在二楼换了男装才会上去，然后走的时候也是去二楼换了女装再从大门出去的。

淳于槿出现在天字一号房的时候落尘公子正在下棋，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旁边的香炉升起袅袅白烟，淳于槿走过去发现落尘公子正在沉思，棋盘上的黑子已然陷入僵局。落尘公子淡然说道，“珑儿，你来看看这一局黑子是否有出路？”淳于槿一震，大哥叫她珑儿？

不过淳于槿很快压下了心中的震惊，仔细地看了看棋局，白子来势汹汹，已将黑子尽数包围，黑子已然陷入了死局。半晌之后，她沮丧地说道，“大哥，无解。”“不，”落尘摇摇头，说着执起一黑子落于棋盘上某处。淳于槿仔细一看，连连惊叹，这一子将整盘棋都盘活了，黑子反被动变主动，首尾相连反将白子包围在其中。再下几子，白子彻底败下阵来。

随后落尘说道，“珑儿，你我二人倒是许久没下过棋了，不妨来手谈一局？”淳于槿心中顿时有些澎湃，“好，就依大哥所言。不过大哥可要让着些我呀。”

淳于槿执黑子，落尘执白子。一开始黑子倒是来势汹汹，迅猛向前，白子只是防守并不进攻。但是黑子后劲不足，被白子从中间切断，接着被白子分割包围，各个击破，淳于槿败下阵来。

淳于槿垂头丧气，“大哥，看来我的棋艺多年还是没什么长进。”落尘摇摇头，“你只是沉不下心来，其实下棋最讲究的就是静心。”淳于槿有些感慨，“是啊，想必大哥还是更想和二哥对弈吧。”当年在玉族时，玲珞常年不在皇宫，她和小五的性子又比较活泼，经常出宫游玩。只有二哥和大哥都是沉稳的性子，两人经常在一起对弈。

落尘点点头，“是啊，弄尘的棋艺这些年也不知道有没有长进，倒是有些想念从前的日子了。”半晌之后，落尘淡然问道，“珑儿，你的棋是我教的，你还记得我教你的时候说过什么吗？”淳于槿神色一震，“自然记得，大哥说过要学会静心，去揣摩对手的想法，要学会顾全大局，该舍弃的时候要学会舍弃。”

落尘严肃地说道，“珑儿，可是后来，你却把大哥说的话尽数地忘记了。”淳于槿心里一跳，有些艰难地说道，“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落尘收了棋子，起身坐到地上，拨弄着地上矮桌上的泥炉，火旺了一些，茶壶咕噜噜地冒着泡。淳于槿也跟着盘腿坐到地上，声音有些颤抖，“大哥，你查出来了是吗，你告诉我，当初玉族到底是怎么灭亡的？淳于卓为什么要覆灭玉族？”

玉玲珑及笄之后玉王把她送进了楼兰书院求学，想让她学习别的国家治理的方针政策，以免她目光太过狭窄。楼兰书院是一所历史悠久的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书院，但其实在一百五十年前，大秦王朝没有灭亡的时候它是属于大秦重镇楼兰的。大秦灭亡，楼兰书院却保留了下来，它为无数的贫寒学子提供了学习的地方。现在的东楚和西越的文臣钟楼兰书院的学子占据一半，其他国家的更多。

楼兰书院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现在的楼兰隶属于东楚，可是楼兰书院却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当年大秦分裂时四国立下条约，任何国家有冲突都不得对楼兰书院动手，否则就是和全天下的读书人作对。

后来有一天玉玲珑在书院后山玩耍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重伤的男子，为了不引起夫子的注意，她让侍卫将这个男子抬回了她的房间，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后来玉玲珑才知道这个人就是东楚的四皇子淳于卓，因为出京之后被太子的人追杀而避入楼兰书院。

后来两人暗中相处两年，直到玉玲珑离开楼兰书院。玉玲珑将淳于卓带回玉族之后，淳于卓才知道原来玉玲珑是玉族的玲珑公主，未来的玉族女王。玉王知道淳于卓是东楚的四皇子，并不愿意让他和玉玲珑成婚，但是在玉玲珑软磨硬泡之下才同意了。

只是后来，玉玲珑就不知道淳于卓怎么变了，看她的眼神总有些躲闪。并且在她十七岁生辰的时候神神秘秘地告诉她，今年她的生辰他为她庆祝，两人秘密离开玉族，去了东楚的某个小城游玩。玉玲珑曾以为那一段时光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她不是玉族公主，淳于卓不是东楚皇子，两人开开心心的，就像平常人家平和淡然地度过了她的十七岁生辰。

让玉玲珑没想到的是她不过离开了一周，再回去之后却迎来了这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噩梦。大雨瓢泼而下，父王指挥着皇城的禁卫军抵挡着黑衣人的肆意屠杀。紧接着跟在玉玲珑身后的淳于卓脸色就变了，从以前的温和变得极为冷酷，挥了挥手几个黑衣人过来想要抓住她，玉玲珑和她们缠抖在一起，却抵不过几人联手将她抓住。

淳于卓使了个眼色，黑衣人一掌下来废了她的武功，紧接着挑断了她的手脚筋，玉玲珑一声惨叫，以为那是她人生中所能承受的最痛。却没想到淳于卓一声冷笑，捡起地上的一把剑，狠狠地朝着正在与黑衣人打斗的玉王刺了过去，玉王一时不备，瞬间被剑当胸刺穿。

“不——父王——”玉玲珑一声惨叫，玉王笑着对她说，“珑儿，别怕——”缓缓朝地上倒去。玉王一死，禁卫军士气大减，玉玲珑就被人按在城墙上，看着黑衣人肆意地屠杀玉族的子民。

淳于槿睁开眼睛，脸上已经布满泪痕，她声音沙哑着说道，“大哥，告诉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