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云璃摇摇头:“我怎么知道？”
晓翼思量前后，道:“太危险了，万一上官琏经不住打击，想借此谋杀你呢，不去。”“你想得太复杂了，他怎么会是那种人。”云璃轻松一笑。
晓翼阴森森地问:“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很了解吗？”云璃吓了一跳，皱了皱眉:“晓翼你……算了，告诉他，我会准时赴约的。”在晓翼愤怒的目光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从早起到现在晓翼一直没看见云璃，心里没底，却束手无策。
保险起见，云璃以男儿装出现，英姿飒爽。远远就看到了上官琏的身影，几日不见，他憔悴了许多，背影显得如此悲怆。任谁一手栽培的四十万精兵覆没无几，都会消沉一段时间的。
云璃坐下，淡然地问道:“什么事情？”上官琏无神的眼睛里忽然润泽了一分，无言。他出人意料地自己摘下了一直扣在脸上的面具，把自己的面庞显露于云璃眼前。那面具如同一具枷锁，把那个真正的自己锁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
上官琏的脸与中原人有些区别，他剑眉浓浓的，像一片干净的乌云。鼻梁高挺，利刃似的把光切分开，投下一笼阴霾在眉宇间，愈发忧郁精致。可是在左脸颊，有一道闪电般的伤疤，长约一寸，十分显眼。这样的伤疤，镌刻着他过去回忆里的恐惧。
他声音十分沙哑:“既然是女子，为何非要女扮男装呢？”云璃摘下绾青丝的金钗，一头长发披下来，既妩媚又英气。坐在这八角亭里，背倚青山绿水，她像水墨画里一枝经细雨洗过的梨花，周身散发着隐隐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又似一盏梨酒，让人深醉其中。
云璃的声音若一汩青岩留下的泉水:“看起来你最近的精神不太好。”
“拜四王和你所赐。”上官琏痴痴看了一眼云璃，无精打采的，“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这才是他的目的。
云璃慢条斯理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何苦呢？且我看你似乎不太在意此战的结果，后面那句话才是你的目的吧？”上官琏眼神里终于又添一丝神采:“你真是个睿智的女人。”“将军抬举了。”“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我是我们中原武林几大门派之一月云阁的副阁主，战斗之前我曾派人去寻找一个人，回来的人没找到我要找的人，反而带回来一个消息。是一个关于我未来的敌人上官琏的消息。”上官琏释然地拈了拈茶杯，“关于我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傅韩谷，傅桓峋，白宓帝国从前九大家族之一傅家的嫡子。可惜傅家在五年前被陆家御使发现了贪污腐败的证据，被抄家灭门。嫡子傅韩谷傅桓峋幸免于难，从此一起改名换姓，逐步接近白宓帝国的权力中心，成为现在的将军上官琏。”
云璃一段平静的叙述，牵动了上官琏的回忆，家人被害的情景历历在目。他陷入沉思，随后苦笑道:“陆家污蔑我们，我只为洗清家族冤屈。不过……”
云璃垂下眼帘:“原是我扰了你的安生。抱歉。”上官琏久久凝望着云璃，呢喃道:“罢了。你回去吧。”
回到军营中，晓翼的身影忽然闯进来:“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云璃闪烁其辞，说完就消失了。对着云璃的背影，晓翼长叹一声……
颜贵人正和女儿希燕公主用午膳。忽然，颜贵人的宫女跑过来，跌跌撞撞道:“娘娘，娘娘，大喜大喜！”颜贵人问:“大喜何来？”宫女笑道:“奴婢听御前的小咸子说，玄熙王十万精兵大破白宓，如今正得胜归来。”
颜贵人正往嘴里送菜的手忽然一松，白瓷仙鹤勺子摔掉了一个勺柄，颜贵人顾不上这些东西。忙问:“真的吗？”
宫女一笑:“小咸子是御前的人，准错不了。”希燕也站起道:“晓翼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沐妃姨娘在天上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皇后渐老的面庞上闪现一丝惊怒:“什么？唐晓翼十万精兵大破白宓？”她手里的暖手炉上留下一道按痕。唐晓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可能？”
来报信的低头道:“错不了，这件事已经在朝野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
皇后许久才动了动嘴唇:“告诉九门提督他们，准备准备，一定要想办法把唐晓翼的事儿压下去。”
一回到四王府，就见常偲韵和金翊鸾站在门口，小禄子忙不迭地笑说:“咱们玄熙王果然神勇无比。快进来，奴才已经准备好了酒菜为四王接风洗尘。”常偲韵和金翊鸾也前后祝贺，云璃看得出，她们是真心为自己的丈夫感到高兴。
云璃婉道:“四王和两位姐姐先去吧，我身体不适，先回濯星苑了。”倒是个有眼力的，常偲韵暗想。
可唐晓翼一把抓住云璃，死缠烂打不放手:“你也刚从无崖寺回来，一家人一起吃口饭，没什么关系吧？”
为了防止云璃女儿身随军出征会引起太大的波澜，唐晓翼就在名义上以为夫君出征祈福为由，把“艾云璃”安排在西郊的无崖寺。四王府里上上下下，只有一个小禄子知道事情的原委。“妾身有事，先回濯星苑一趟。”云璃不死心，又找理由离开了。
但是她并不是纯粹要跑，而是真的要找若水。
若水见了云璃，匆匆放下抹布，敛衣行礼:“王妃回来了？”云璃扶起她，忙问:“郁霖还没回来吗？”若水摇头，“还没有。”“她…不是让我代替她嫁过来吧？还是她…遇到了什么事情？”云璃自己心慌意乱，把正在吃饭的唐晓忘到一边去了。
晚饭后，皇上派人赏了许多金银、一箱珠宝首饰、贡品熟普洱和几匹苏州新织的丝绸。晓翼原本想着要给云璃的，不过一想到刚刚她扔下自己，就气呼呼的。
濯星苑虚掩着门，一缕明净的青烟从门缝里溜出来，馨香袅袅婷婷。
晓翼抬腿，跨进了淡雅朴素的濯星苑。
“阿隼刚刚给我带来一封郁霖的信。”她的声音飘渺在空气中，略带了百合的香气。唐晓翼听了，暗自欢喜。
“郁霖说了，她在建邺遇到了一个好人，叫何然。她与他两心相悦，又听说我们俩个认识，就希望我多替她待一段时间。”她总算是把唐晓翼一直以来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唐晓翼喜不自胜，暧昧道:“多待一段时间？多长时间？一辈子吗？”二人目光相对，对方的眼眸都像一片幽邃晦暗的海，深不见底。晓翼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截白藕似的，带着一根极细极细的紫水晶手链，在平时很不显眼，触到了才发觉。唐晓翼微微一用力，已经将她拽进怀里，一手揽着她的腰，平时的风流倜傥的潇洒这才挥洒出来，“我总觉得，我们的缘分似曾存在过三生三世。”
云璃高贵而慵懒地斜倚在他怀里，一双黑钻眸子小鹿一样无措，她口中呼出的气息离他这样近，自己只觉得心头一窒，错开目光不敢看他的眼睛，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己一味地把头埋在晓翼怀里。猫叫一样的声音甜腻腻地萦在晓翼耳边:“长久下去总归不是办法呢……家里还有金翊鸾和常偲韵，教她们发现破绽就不好了。”
晓翼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喃喃自语，声音细碎传到云璃的小耳里，“世人皆说我的母亲沐妃因心病而死，可我却知道她便是无端卷入了后宫佳丽的斗争中，被人害死的。为了给母报仇，我从唐门回来，没想到让金翊鸾和常偲韵缠上，你正妻的位置没了，还有了两个碍眼的人……”
“名分什么的，就跟着天边的浮云一起散了吧。只是报仇的同时，你不得不走上夺嫡的路。老大性格耿直，又资质平平，唯一的威胁不过他是长子。老二就不同了，早闻皇后娘娘望子成龙，早早启蒙了嫡子，如今文武皆佳，又是嫡子，自打封了胜阳王后，支持他的大臣结成党羽，在朝中举足轻重。老三生性好玩，不务正业，如今还在泰山玩呢，不会有太多障碍，老五唐晓琚是唐晓骥身边的走狗，却不会成为威胁。晓絮是我们这边的，从皇子上来看，你的拦路虎只有唐晓骥一人。”
屋里原本的暧昧气息逐渐改变起来，“我们出征的几天，唐晓骥他们一定会有行动，你也是时候联系联系多多他们了。算上金翊鸾和常偲韵，你背后的力量也不小呢。”
晓翼细细抚摸着云璃娇嫩的脸颊 ，越来越觉得自己有多么需要这个少女，周身也跟着心不觉热了起来，只可惜现在为时尚早。
“刚才赵相爷派人来送了生辰的请柬，也就在后天吧。你陪我一起去。”晓翼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吐话道。
“正妻金翊鸾，二房常偲韵，怕是怎么都不会轮到我吧？”云璃打趣道。结果挨了晓翼一个泰山压顶，“刚刚不是还说不计较名分的吗？”她自己被压在身下拼命挣扎:“我去说不通。”看着不停扭动的少女，晓翼更加沉醉，头向下坠了坠，嘴上问:“你去不去？”“我去我去！”云璃无力地推了推他，不停点头。
晓翼捧起云璃那精致无比的脸蛋，轻吻一下她白净的额头。“记住你的承诺。”
未来的路，不管多长，不管多远，不管有多么坎坷，不管有多么崎岖，我都要你陪在我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