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94章 分别血水岸

2145年1月4日，当身在无惧峰的魔王看完三份来自骨屑滩的战报，一怒之下撕了个粉碎，还捎带上了新任王立勇武军团代团长！

三则报告内容分别如下：

2144年12月15日，骷呜堡记录。

不明势力于13日突袭骷呜堡，冰啸、骨合军团长力战而亡。但经军团上下奋战，一日内攻入敌窝藏处千里，现正全力搜剿残敌。

七叶历2144年12月16日00时，魂骨殿报。

魂河城地下发生强震，魔骨军团辖区多有伤亡。魂骨殿正与骨屑滩、浸血原方面联手搜救幸存者，并争取早日查明原因。

2145年1月3日，王立勇武军团呈报。

经军团特派员独立核查：魔骨军团与敌交战中，除两甲士阵亡，冰吼军团、赤血卫队也损失惨重，银髅亦负伤，现正在沸血洞恢复，且是非剑丢失。16日夜强震或系敌军所为。魔骨军团深入敌占区所部尽没，骷呜堡、魂河城皆被夷为平地……

勇武军团的这个倒霉代团长，死得着实有点冤枉。他要是能在文字里和和稀泥，少说点真话，兴许不至于落得跟那份战报相同的命运。而且魂河城也不是夷为平地，至少还有一片废墟不是？

曾为共同目标携手奋战的解放者们，已通过魂河城地下的虚空之门撤离杀域，只有两个人留了下来。音卡巴分别之日，紫十三、霸甲目送载着无丝，以及所有解放者的舰队远去，就启动了湖心岛上的虚空引擎炸弹。

然后……然后两兄弟开始对着长达两天半的倒计时发愣。虚空引擎爆炸有多大威力他们清楚，至于倒计时这么久吗？有没有搞错？但是再仔细一琢磨，紫十三、霸甲就被结结实实吓到了！

巡空舰引擎做成的炸弹只不过是根导火索！当它摧毁地火骸的残存颅骨，毁灭者领地将彻底崩溃！连带着，还有巨神兵虚空所留空间泡也会一起完蛋！怪不得要给拉火线的傻瓜留下这么多时间！赶紧跑吧！

接下来的两天半里，紫十三、霸甲在骨屑滩地下迷宫中疲于奔命。路遇小心翼翼重返解放区的魔骨军团，两兄弟边借助鬼灵结界安全穿越，边对沿途那些着尚不知大祸临头的敌人坏笑。成功钻出骷呜堡挖掘场天坑，他们顺着砂岩峡谷一路东行。完全离开军团控制范围后，立刻加速逃窜。

约莫着倒计时结束，两兄弟在空中回望，结果看到一副永生难忘的地狱景象！

西方，目力所及的大地像被抽去骨骼似的坍塌下去！红的烈火、黄的熔岩、白的沸汽，从千万道绵延数百公里的地缝中喷涌而出！兆亿吨熔融混合物一飞冲天！滚滚沙尘中，空气摩擦引发剧烈放电，整个西部天地变成了红黑黄白随意乱涂的肮脏画板！冲击波袭来，身在高空的霸甲就像一粒微尘，被尖啸着逃命的疾风撞得四处乱飘，根本停不住！

西方世界的恐怖景象尚未结束，更近的灾难突然发生！北方剧变再起！一瞬间！大地崩溃！光影扭曲！雷电奔窜！轰鸣惨嚎！所有一切都顷刻毁灭！

在这天崩地坼的破坏力面前，紫十三、霸甲毫无反抗之力！两只小虫子被第二次爆发的毁灭之风卷向南方。落地后，他们像急于钻回地洞的老鼠般寻找掩护。一头扎进去土坑里，惶恐不安地等待末日结束……但，末日才刚刚开始[]……

藏了四天，大地仍然颤抖不已。骨屑滩的往日天空再也不见，代之以黄沙无尽、电闪不休的黄黑色土云；地面上反而白气弥漫、烫呼呼一片……天地仿佛完全颠倒！

漫长等待中，两兄弟吃尽苦头。想捂住耳朵，剧烈的震荡波从脚底板、空气中窜遍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哆嗦。闭上眼，土腥味夹杂着硫磺臭直冲大脑。目力所及，一片纷纷扬扬的飞灰，整个世界好像都在步入死亡！

紫十三想起无丝给的临别礼物，要他们遇到麻烦再打开丝囊，眼前被活埋或窒息的危险应该符合她的要求了！紫十三手忙脚乱扒开的丝囊一看——这是……微型面具？他试着堵住自己和大哥的呼吸孔，无奈那玩意都盖不住紫十三的脸，对霸甲更没什么帮助。

“大哥！无丝什么意思？”

“你现在才想起来？我还以为你弄丢了！带上！赶紧带上！我现在又聋又瞎，快要窒息了！”

“太小了，怎么带？”

“笨！这里！”霸甲抬起爪子，却够不到额头，好在紫十三对那很熟悉（请参见两兄弟互相开瓢的章节）。

面具印上额头的一刻，紫十三不清楚霸甲啥感受，但他自己读到了很多东西——另一个生命的记忆——老骨的记忆！

翻阅别人的一生绝对是奇特的经历，尤其在那个生命谢幕时看到他留给读者的寄语，感觉就更加一言难尽。紫十三很庆幸又很后悔看到这样一段记忆。

“紫十三，我的主人。如果你能读到这段记忆，说明解放者已经胜利，祝贺你！祝贺你们！老骨为你们骄傲！”或许是因为畅想击败军团的未来太过激动，画面中老骨的身影有些飘忽不定。

“万能神在上！我用另一种方式庆祝了解放者的伟大胜利！”他的形象再次清晰，“自从得知你和霸甲两位主人将要留在杀域，老骨和冲角就期望能兑现作为朋友的承诺。感谢伟大的毁灭之王泽格和虫族圣女，让我们以这种方式继续与主人并肩战斗！”

紫十三听不下去了，他想一把扯下面具，它却像是牢牢套在了他的灵魂上，想分也分不开。

“主人，你肯定记得伪装者为了独立自由献出灵魂的英勇行为，那么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不是终结……”

记忆画面里老骨还在继续，紫十三没记住他说了什么，只感觉自己的意识渐渐被抽离体外，飘向老骨的声音。剧烈的震荡波、空气中的呛鼻恶臭、崩溃的死亡世界都已远去，紫十三只能感觉到霸甲。但不是他熟悉的王虫，而是一个说不清楚到底是虫族还是骨族的怪物！那东西边扭曲边在短时间内快速变化！感觉就像音卡巴湖心岛第一次见过的，由鬼种、伪装者、毁灭者混合调制成的不屈骑士半成品！其实，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紫十三身上，只是他又被困在了意识世界中，失去了感知能力，如同第一次冒冒失失触碰鬼种那样。

“喂……喂！”老骨的声音，“主人，能听到吗？”

“我还没死，说吧。”

“你该醒了，灵魂融合、身体重塑已经完成。另外，有人来了，但我劝你先不要恢复对身体的控制。”

紫十三脑中一片混沌。灵魂融合了，他怎么还能听到老骨的声音？身体重塑又是怎么回事？现在无法探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放任身体被是敌非友的人摆布绝对危险至极。脑筋转了几个弯，紫十三最终决定相信老骨。

不能行动，不知道时间，这样的等待显得格外漫长。幸好老骨、冲角拥有被动感知力，可以充当哨兵，保护主人身体安全。等待也让他们有机会帮助两兄弟了解身体变化，重新认识自我。

泽格、无丝留给紫十三、霸甲的临别礼物，确实是仿照不屈骑士产生过程中的半成品。带上奇特面具后，两兄弟分别在老骨、冲角引导下，完成与毁灭者、鬼种的灵魂融合。没有经历这一切之前，紫十三、霸甲都认为献出灵魂的毁灭者、伪装者彻底消亡。现在他们才明白，灵魂融合并非一个吸收另一个，而是像巨神兵的构建体系那样，形成了主魂、辅魂的共生体。不屈骑士之所以会有相似又相异的形态，根本差别在于主魂辅魂的排列组合顺序。青钢的主魂来自无丝孕育的泰坦蛛，赤血则因不屈的影响发生了变异，黑石骑士的身体明显是毁灭者灵魂占据支配地位。至于更多细节，恐怕只有泽格、无丝清楚了。

再“醒来”，紫十三、霸甲身处一个奇怪地方，像是临时搭建的营地。周围不是骨族，就是不明身份的长袍人。两兄弟奇怪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在这里？急于找分别通知他们复苏的老骨、冲角弄清状况。

“你们，不对，是我们。目前我们正在浸血原外围，是被当成幸存者运到这里的。时间过去了二十天，今天是2145年1月5日。”

“幸存者？”紫十三心中一紧，“我和霸甲在进攻骷呜堡时已经暴露身份，现在只会是俘虏！这下麻烦了！”

“主人放心，没人能认出你们。霸甲和冲角在另一间帐篷，你现在可以联系他们了。”

灵魂共生体让主魂能掌控辅魂的各项能力，所以不屈骑士才能在保持独特个性的同时，兼具毁灭者的战斗力、伪装者的变形力、种兵的生命力。紫十三、霸甲身处敌营却不会暴露身份，正是因为老骨、冲角伪装成了骨族。他们跟无丝、泽格还真是联手送上一份方便大礼！可惜两兄弟的思维方式还停留在过去，仍不习惯跟其他灵魂协调使用同一具身体。

老骨刚说完，紫十三就收到大哥的询问。

“醒了吗？你们情况如何？”

如何？紫十三小心观察起周围动静，骨族和长袍人忙忙碌碌，没一个注意到他这边。

“安全。你们呢？”

“安全。老骨，下一步计划是什么？”霸甲问。

“我不知道。”

“可是你让我们装死，然后像尸体一样被搬到这里的！”紫十三蛮以为老骨早就谋划好一切，哪成想他干脆利索地来了个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灵魂融合，变换外形，借骨屑滩大乱的机会，帮你们重新打入敌人内部，就是泽格、无丝留给我们的任务。”老骨解释道。

“所以，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下面该是咱们表现的时间了。”霸甲转述冲角的意思。

之后，四人通过紫十三、霸甲的灵魂链接各抒己见。掰扯半天，只达成一项共识——静观其变，继续装死……

又过数天，紫十三、霸甲所在的帐篷里，先后来了几拨斗篷人。他们毫无避讳两兄弟就替他们做了安排——运回斟血池解剖分析。

杀域两亚族都是魂骨殿制造出来的兵器。浸血原与骨屑滩一样，也有一个魂骨殿分支，就在斟血池。所以，那群斗篷人的身份不言自明。以老骨惨痛的过往经历，落在魂骨殿手中，尤其是被当成了实验材料，绝对不如立刻自杀好。这下四人没法继续装下去了，必须在被推上手术台前溜之大吉！

2145年1月末，送往斟血池的重要实验体半路逃跑，负责运输的骨族、斗篷人非死即亡。魂骨殿为此展开的大搜捕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沸血洞外围某个偏僻处，一大一小两个饥肠辘辘的逃犯正为肚子问题发愁。小个子好像罩着破披风的黑骷髅，脑袋后边还垂着条蝎尾巴辫，大家伙则是双头骨龙，这是紫十三、霸甲现在的新形象。

一路躲躲藏藏，弄得两兄弟饥肠辘辘。期间他们肢解过一群骨头生物，可那鬼东西难吃得要死！入口的感觉就像嚼尸粉。幸好灵魂融合后，老骨、冲角吸取魂火能量也能补充给紫十三、霸甲。可惜那群骨头生物的魂火太微弱，四人被迫经常外出觅食，不料在血水附近遭遇了血族！

骨屑滩血族，战魔族下的另一亚族。他们的数量只相当于战魔族一半，不及骨族的零头，可这些无形幽灵对周围的能量变化非常敏感。虽然血族不擅长正面作战，却非常适合侦查追踪、渗透刺杀这类行动，以紫十三的鬼灵结界都很难摆脱这些灵能猎犬。如果不是老骨、冲角能感知血族，两兄弟还不知自己被盯上了。灵魂融合便利多多，情况很快反转，猎手成了猎物，紫十三正好拿血族下肚。

魂骨殿大搜查非但没有抓获案犯，反而搭上几队血族巡逻兵，最终无果而终。但紫十三、霸甲碰到棘手的侦察兵，想渗透进斟血池变得非常困难，只好另寻他法。两兄弟和老骨、冲角苦思冥想、反复商量，最后决定——深挖洞，大迂回，用笨办法摸进去。

沸血洞之名源自这里的诡异地貌。一片赤红荒原中，鼓出血泡似的大小山洞，也有不少黑色洞窟——让人联想起恶性脓包。四通八达的地下洞穴群中还有无数沸泉，不时喷出股股滚烫毒雾，高可达百米。血族、迷宫、毒气、酷热联手将沸血洞变成了一片禁地。

大片燎泡中央，有一块看起来不同寻常的区域。林立石柱犹如融化、腐烂的怪物，偶尔有“鬼影”游荡其间。地上则满是大大小小的坑坑洼洼，沸泉翻滚，喷吐阵阵红雾，溅落之后给连片池沼注满“鲜血”。这就是斟血池，魂骨殿制造血族、高级骨族的兵工厂，也是紫十三、霸甲此行目标。

早在骷呜堡挖掘场，两兄弟就见识过伪装者掘洞挖地的效率。有了灵魂共生体的便利，再经大量锻炼，紫十三、霸甲配合越发默契。彼此轮换，夜以继日，只花半月就挖到了目的地——斟血池下方某处。只要再弄出个几百米的竖井，工程即告结束。霸甲体型太大，他退开让小弟独立完成剩下的这一点尾巴。紫十三挖得非常谨慎，不时停下来感觉上面的动静。

千小心万小心，眼看胜利在望，偏偏最后出了岔子！

全无预兆的一声闷响！一个之前并不存在的血泉突然在竖井近处爆发！遽然迸发的巨大压力，瞬间凿穿了紫十三所在位置和斟血池之间的石壁！数万吨滚烫、黏稠的东西疯狂涌进竖井！紫十三猝不及防，也无处躲藏，直接被挤出了竖井！呆在井底的霸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凶猛管涌冲走！两兄弟的杰作成了斟血池的超级下水道，霸甲像个大小合适的疏通器，被无法抗拒的力量直接推进了血水河！

等霸甲折返，先前的所有努力毁于一旦！辛苦半月挖出的地道全部坍塌！

而紫十三，更是踪影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