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世界的面具（下）

S市的军事基地坐落于S市东部郊区的平原上。一直以来，这个现代化的机械堡垒都以军方健康安全检测中心的名头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以至于许多的骑士，像王立明那样的见习骑士并不知道这机械建筑的真实身份。

由于是上个世纪圣战遗留产物，许多装备系统和线路因为年久失修而丧失了基本的战斗效用。

而现在，军事基地中的控制室里，聚集着一大批忙碌着的骑士。他们在试图修复这些老化的仪器和系统。

马斯顿站在众人的身后。面色阴沉地注视着全息投影之中出现的那艘黑色的战舰。战舰的最前端有一处剑形的标志，就连战舰的造型看起来也像极了一柄狭长而锋利的长剑，闪着黑亮色的金属外壳看上去极为坚硬。

“报告长官，一号星光炮修复完成，正在充能中……预计耗时二十分钟。”

“报告长官，二号……”

控制室里接连不断地响起众人的修复进度，马斯顿的脸色也稍稍好看了一些。

“一战队所属成员，随我出战拖延时间。”马斯顿穿上作战服后，走到控制室中，以固有的姿态漫不经心地说道。

“长，长官……一战队已经……全员阵亡了。”在他身旁的一名骑士战战兢兢地出言提醒道。

马斯顿沉默不语，脸色平静地注视着全息屏幕上的黑色战舰，眼中却划过浓烈的杀意，如寒光闪闪的刀剑般凛然。他的指甲早已因愤怒而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一滴殷红的鲜血从他紧握着的双拳中渗出落在地面上。

“二战队队长杰斯！”

“到！”一个高大的白人骑士站了出来，对马斯顿打了个标准的军礼。

“你来控制星光炮以及堡垒防御系统，二战队其余骑士予以辅助！”

“是，长官！”

“三战队，四战队，随我……杀出去！”

马斯顿愤怒的咆哮声回荡在控制室中，声音中透着些许愤怒与凝重，让人真的感受到大战将起，一触即发的无形压迫感。

马斯顿驾驶着白银骑士，带领着骑士们纷纷从发射通道中如流星般飞掠而出，降落在城郊的平地上，同天空中的黑色战舰相对峙起来。

真正面对那遮天蔽日的战舰时，众骑士才能近距离感受到那种接近死亡的感觉是有多么的可怕，多么的强烈。

坐在驾驶舱里的骑士们个个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眼中流露着深深的恐惧。甚至有的人紧闭双眼，不敢去看那带着毁天灭地般气息的战舰，身子在微微颤抖着。

而马斯顿依然那行一副平静的表情，但眼中的鲜红血丝却表明他如今的状态是有多么的可怕：他已经完全被杀戮占据了意识的主体部分。

黑色战舰的一个阀门无声落下，数十个黑甲战士从中涌了出来，复合式折翼瞬间展开，宛若成群的嗜血蝙蝠向大地扑了过来。黑甲战士一只手拿着黑铁制成的特种匕首，另一只手握着造型古怪的激光枪。

白银骑士轻轻拿出一直折叠放在背部的长枪，双手一拧一翻，古式长枪自动咬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马斯顿无声无息地放出一连数个微型探测器，等待其传来的信息。

探测器很快传回了黑甲战士的影像，并且成功地锁定了战舰上刚刚开启的阀门。

“杰斯，锁定他。”马斯顿将从探测器中得到的影像转给了基地之中的杰斯。

在黑甲战士坠落在地面上的瞬间，白银骑士的动力核心骤然爆发，快若闪电的极速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狭长的银枪长度几乎快要超过骑士驾驶机甲本身的高度，使它看上去像一只离弦之箭。

看着眼前高速掠过的景象，马斯顿出奇地冷静，双手快速在键盘上敲打着，后期加固上的折翼推进器喷薄出汹涌的蓝色火光，刺破空气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声。

其他的骑士也同马斯顿一起，以弧线形椎体状排开，以马斯顿为尖端向着黑甲战士冲杀过去，如同神抛出的永恒之枪，与黑甲战士撞击在一起。

白银长枪瞬间洞穿了一名黑甲战士胸前的装甲板，将拖着虹状焰流的复合式折翼撕裂，如碎裂的纸片一般四射。

白银骑士这挟着高速冲击所带来巨大力量的一枪，威力极度骇人。不仅将这领头的黑甲骑士贯穿，而且银枪脱手的瞬间，便已经从它的身体里穿过，把他后面的黑甲战士钉死在地面上。

犹如鲜血般的黑紫色液体如水泻般从黑甲战士体内流出，将它碰触到的一切都腐蚀殆尽，也包括他自己的身躯。

白银骑士怒吼一声，用枪尖继续撕扯着黑甲战士的钢铁甲板，每掀起一块甲板都会带起一根根绵长的细线，尽管纤细却极为坚硬。

“去死吧！”白银骑士身上的金属关节依次收缩。将全身力量集中在铁手上，直到他将对方咽喉处的动力系统抓碎，濒死野兽般的黑甲战士这才停止了蠕动。

骑士们在黑甲战士的围攻下拼命厮杀，而被冲散阵型的黑甲战士明显敌不过马斯顿和他的手下，一个接一个地被刺倒在地。

马斯顿突然感觉到面前的黑甲战士似乎与之前自己见到过的有什么不同，和之前刚接触过的相比，此刻的他们更多了几分灵动和生机，就连那黑紫色的液体在之前，也是不曾有的。

无论是速度，还是关节的灵活性，还是攻击的方式都在不断变化，向更好的一方面发展。而且每当一个黑甲战士倒下，其他的黑甲战士双瞳都会同时闪烁一下。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他们便会有针对性地规避开马斯顿等人的攻击。

一股冷气直贯心头，在无止境的杀戮中，他终于发现了这些东西哪里不对了……

“一起发动进攻！不要再给他们任何机会！这些家伙……居然会数据共享！！”

数据共享，顾名思义，即系统之间互联共通，从而实现终端间互相传输信息的一种方式。而眼下，这些狡猾的黑甲战士居然将这种最普通不过的技术应用在战斗中。

前一个黑甲战士和骑士相互战斗时通过记录仪帮助分析骑士们的必杀一击。在他们被破坏后，体内会发发出一个指令传达给下一个黑甲战士，提升对战经验的效用。

也就是说，从某种角度来看，黑甲战士是通过死亡而不断进步提升的！

骑士们从一开始的轻松应对，逐步开始应付吃力，在黑甲战士可怕的进化能力下节节败退，死伤快速加大。

“杰斯！你丫的准备好了没有？”马斯顿歇斯底里地吼着，手指用力敲击在键盘上，指尖除已经微微有些红肿。

“马，马上！还有最后三十秒，长官。你们撑住啊！！”

“你如果再不快点！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虽然仅仅只有三十秒，但在马斯顿的眼里却仿佛一个世纪一般漫长……

又是几个黑甲战士饿狼一般向他扑了过来，它们巨大的形体却并没有影响到它们的速度，相反，空气因它们如箭一样的速度而扭曲，发出“呼呼”的气流振动声。

白银骑士踏步而出，长枪尖端闪烁着一道刺眼的白色冷光，飞溅起来的黑紫色液体也被长枪的枪尖刺成两半，四散纷飞。紫黑色液体从伤口里激射而出的声音以及甲板下骨架在长枪下断裂的声音，同战场上的咆哮厮杀声混杂在一起，举目间，尽是爆射出的电火花和紫黑色液体……

“星光炮，充能完毕！！！”

时间的流动在杰斯的吼声中忽然变得无比的缓慢，被白银骑士杀死的一个黑甲战士脖颈中窜出的黑色血箭，仿佛悬浮停滞在空气中……

“轰！”在那黑甲战士头颅落地的瞬间，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看似一坨废铜烂铁般的机械堡垒突然以猛兽般的姿态出现在战场上，露出了它锋利的獠牙！

钢铁堡垒朴实无华的金属外壳上突然升起无数块挡板，从中弹射出大量黝黑色的粗壮炮管。

黑森森的炮管狰狞而充满杀意，那惊人的数量让人可以想像的到，一旦开火那炮火的密度和覆盖范围将会达到怎样一个惊人的地步。

星光炮作为联邦军部自主研发的武器，继承了联邦军部追求威力至上的理念，具有超强的攻击力，几乎是同等级炮台攻击力的数倍。不过，它同样也有着十分致命地弱点，那就是能耗高，积蓄能量所需的时间太久，导致在快节奏战争中处于秒杀和被秒杀的分界点——

要么一波攻击秒杀对手，要么被对手秒杀。

星光炮迅速进入积蓄能量状态，但杰斯等人却进入了更加复杂的工作中，那就是校准弹道。因为这种老式炮的问题是准头很差，必须经过周密的数据分析才能找到目标。

由于方位的原因，能够把对方战舰纳入射击范围的共有九十七台星光炮。蕴藏在炮管中的光芒是那样耀眼，像星辰一般璀璨，让人无法忽视。

机械族战舰上的舱门倏地打开，一架架黑甲战士迅速而流畅地冲了出来，如黑色陨石般向大地轰鸣着坠下。

与此同时，机械堡垒上的炮管也陡地亮了起来，刹那间，机械堡垒的外壳上几乎完全被数不清的金色光芒占据。

星光炮的炮口流溢的金色光芒越来越盛，无数的金色光芒划破虚空，轰向战舰，金色光柱像把机械堡垒和剑形战舰之间架起了一座座闪亮的光之桥。

“没用的。”梁晨躺在密室里，听着外面声势浩大的炮声，轻轻地闭上双眼，“你们不了解……他们有多可怕。”

星光炮喷吐出的金色光芒几乎是在眨眼间便到达了战舰前，然而，星光炮并没能像众人预想中的那样，将战舰洞穿。

一道更加强烈耀眼的金光突兀地出现在战舰的前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盾形，甚至这盾的上面还浮现出古老而苍凉的图画。

传说中的宙斯之盾！

星光炮的威能冲击在宙斯之盾上，并没能打破防御，甚至……仅仅是在上面留下丝丝涟漪罢了。

无懈可击！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马斯顿呆呆地看着那神灵降世一般的盾牌，失声地喃喃自语道。而眼前，无数的黑甲战士发出震人心魄的狂啸声，让人心生恐惧……

密室之中，梁晨挣扎着站立了起来，艰难地走到墙壁边缘，在铁门相对的地方摸索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突然，他的手指接触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壁。

梁晨紧闭着双眼，用指甲将那块凸起的石壁表层的涂料刮开，从里面顿时显露出了一个机械锁盒。

他伸手探进锁盒之中，轻轻扭动着里面的机械锁，趴在上面倾听着里面的变化。不过两三秒，机械锁内部便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梁晨面前的墙壁瞬间凹陷下去，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通道。

梁晨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静默着站在那里，神经上传来的剧痛让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麻木，但眼中那无端亮起的虔诚的光芒却丝毫掩饰不住。

“世界对着他的爱人，把他浩瀚的面具揭下了。他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

黑暗渐渐吞噬了梁晨的身影，他的声音回荡在通道中，愈来愈渺远，渐渐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然而，就在梁晨进入通道后不久，原本黑暗的通道尽头，如星芒一样的一簇微光骤然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