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雪夜诵诗

——家住西秦。赌博艺随身。花柳上、斗尖新。偶学念奴声调，有时高遏行云。蜀锦缠头无数，不负辛勤。

数年来往咸京道，残杯冷炙谩消魂。衷肠事、托何人。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一曲当筵落泪，重掩罗巾。——

“把握什么？我没有想学武功啊！”那丫头居然还在里面大喊，真的是笨到无可救药啊！他们家人要都这个智商，我们雁荡山就不会受到那么次袭击了。

不过袭击的事情是他大哥干的，跟她的血缘关系有点儿远。可万铮是她亲哥啊！要是万铮的脑子跟她一个基因！

天哪？！不敢想象。

百晓生就这么回到了我们身旁，似乎是注定要跟我们走到一起似的，自从他到了雁荡山，无论是大事小情、文的武的，似乎他都能横插一脚。

我们在客栈里歇好了之后就星夜兼程赶回雁荡山。途中绕路去了玉苍山脚下，想把小阎王给送回去。

可小阎王似乎不是很想回去，但无奈我早就受不了她的摧残，说什么也不肯留下她。可看着她那愤恨又可怜的眼神，我猜想她一定会想办法自己溜出来的。可即使这样，能让我清净两天也是好事。

“走，我们回山啦！”小阎王刚被送回去，我就甩着鞭子恨不得唱起山歌来。

“你怎么那么高兴？！”陈年问道。

我收敛了一下情绪，想想也是，刚把小阎王送走，这位可不正情丝郁结着呢么？！

为了不点燃陈年这跟蠢蠢欲动的炮仗，我只好把心里的大笑全都放在马鞭上。

“驾！”

我们一路绝尘而去。回到雁荡山时还不到傍晚。

爹收到消息早早在忠义堂等着我们。我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清楚，爹听了别的倒还没什么，可刚听到我见了结大师那段时就拍腿笑道：“那个了结，越老越胡闹！你当时就应该踢碎他的房门把他从禅房里揪出来。”

我心想要是我真的那么干了你就该揪着我的脖子要我认错了，可还是陪着笑了笑。

“行了，回房休息吧，你们旅途劳顿，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去一起见见你天一姑姑呢。”爹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说道。

回到雁荡山就是舒服，我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小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就在床上来来回回把弄着我家的小猕猴铮铮。

它被养得毛都有些发亮。我刚见到它的时候都不敢认它，还是它过来扯着我的衣服爬到我怀里。

“你怎么养的啊？！为什么我在山上的时候它的毛发没有现在这么有光泽？”我摸着铮铮的头问道。

“不是我养的，我每天都见不到它的面，它今天早上在忠义堂那边玩，我去那边打听你们的消息，才把它带回来的。”小环边收拾着边探过头来跟我说道。

“意思是这小家伙是知道我快回来了，在忠义堂接我啊？！”我越发宠这小猴子了，恨不得把它揉进我的怀里。

“天这么冷，它每天在外面跑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冻着。”我突然有了想给铮铮做一身冬衣的想法。

“小姐何不直接给他套个环放在屋子里养着？”小环听我说了天冷，上前给炉子加了些炭火。

“这你都不懂？！小猴子的天性就是爱玩爱闯。你把它锁在屋子里，它还怎么开心啊？一只不开心的猴子又怎么能让我们开心呢？！难道你想让它像在戏班子里一样靠着打把势卖艺乞求别人的掌声么？那多可怜啊！”

“小姐宅心仁厚，要是我喜欢一个东西，一定要把它锁得紧紧的！”小环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这大晚上的，谁这么没眼力见非得这时候过来。

“百晓生，”小环听见了忙把内屋的帘子拉起来，“我有事情找你。”百晓生在门外接着说道。

小环开了门把百晓生迎进来，倒了一杯热茶来就接着去内屋收拾东西了。

“什么事啊非得今天晚上说？”

百晓生看着我，直到快把我看毛了才开口解释道：“我有大事要跟你说一声。”

我清了清嗓子，拿起茶杯来噙了一口，压压心里的紧张问道：“什么事？”

“我要进京赶考。”百晓生说道。

“进京？！”我大叫一声，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为什么？！在山里住的不好么？”

“很好。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

我不理他的话，接着问道：“山上弟兄对你不好？山中的学生不尊敬你？”

百晓生看着我不说话，估计是想等我的情绪缓和了再吱声。

可我怎么可能这么快缓和，接着问道：“还是，我对你不好？！”

百晓生听到这句话眼神就朦胧了，我察觉出其中的意味，轻轻闭眼等着他靠近。

可当我感受到他鼻息的时候却听见一声：“小姐！小姐！”

是小环在叫我。这个倒霉丫头！真没有眼力见，这是她叫我的时候么？！

我不搭理她，接着等待。

“小姐，你先起来我把床铺好你再睡。”

床？！是我想歪了么?!

我连忙睁眼，可这居然天杀的是个梦！！！

身上的铮铮还是那么有光泽的毛发，旁边还是正烧得旺旺的火炉。包括我洗澡时花瓣的芳香都还在空气里。可就是唯一的一段令人想入非非的竟然是个梦！

“我真是困了！”我拍了拍脑袋，责怪自己竟然会想到那里去。

“再困也得起来，这样睡着不舒服。”小环硬是把我扒拉起来，把床弄得没有一点儿褶皱才让我休息。

“行了，你也忙活一天了吧，快回房休息吧。”我把铮铮放在我的肚子上，又对小环说道。

“我陪小姐聊会儿天，等你睡着了我再休息。”小环在外面的榻上卧着，我想着反正冬天让她一个人睡也冷，不如直接让她在我房里歇着，也免得她回去还得重新弄炉子。就跟她聊了起来。

“山上最近有什么大事啊？！”

“没有，小姐走了以后山上好冷清，除了万铮少爷偶尔过来一趟，就再没来过别人。山上冬天里又冷，连山民都不多出来了，都在家里面窝着呢。”

“那你呢，我不在你都干什么了？”

“我在房间里看书呗。之前跟着百晓生学了几个字，他走了以后我就自己琢磨着接着学。我又不会针线，除了这个还能靠什么打发时间啊？！”

“那你现在会多少字了？”我突然来了兴趣，把铮铮放到一旁，头扭过去想看见小环的眼睛。

“会了一些简单的，知道了几首词。”

“念一句来听听。”

“酒色财气四堵墙，许多迷人里面藏。有人跳出迷墙外，便是神仙不老方。”小环念词的语气明显是尽力在模仿百晓生的，可却模仿的没有精髓。

我开始摇头晃脑的念叨着：“酒色财气四堵墙，”念得一字一个升调，最后把墙字的调子抬到最高。“哈哈，这才是百晓生的样子。”

“是啊，还是小姐学得像。”小环的语气里充满了打趣。

“死丫头，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哪里来的鬼心眼。”我嗔怪道，又接着念起来：“酒色财气四堵墙……”

这前人的诗词就是写得好，越念越觉得其中寓意不凡。

“你还有别的句子么？”我接着追问。小环看起来也丝毫没有睡意，听我问了这句，越发来了精神。

“我又一首好的，你仔细听着啊。”小环说着，我忙竖了耳朵听。只听她缓缓念道：“家住西秦。赌博艺随身。花柳上、斗尖新。偶学念奴声调，有时高遏行云。蜀锦缠头无数，不负辛勤。

数年来往咸京道，残杯冷炙谩消魂。衷肠事、托何人。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一曲当筵落泪，重掩罗巾。”

我仔细听着，一个字也不想错过，听到“若有知音见采，不必遍唱阳春”时就禁不住冲了出去要让她把这首词教给我。

“这句话我听百晓生念过，一下子就记下来了，你再念几遍我肯定能把整首都学会。”

小环一字一句的又念了几遍给我听。我小声重复着，不知不觉夜已渐深。

“还有好的么？”我没完没了的问，小环也不辞辛苦的说。

一整个夜晚竟就这么过去了。

大早上外面的鸡鸣声还没响起，就有了弟兄们嘈杂的说话声。竟然都聊到我门口来了？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啊？！

“先自春光似酒浓，时听燕语透帘栊。小桥杨柳飘香絮，山寺绯桃散落红。鸯渐老，蝶西东，春归难觅恨无穷，侵阶草色迷朝雨，满地梨花逐晓风。……”这里小环正说着自己在这段时候读到的诗词，我的心思却被外面的人给打扰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我打算开窗去看看情况，小环先我一步打开了窗子，感叹道：“天哪，下雪了。好大的雪啊。”

又是雪，今年的雪可不是什么好事。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小环还在一旁念叨着自己会的诗词，没有看到我一脸的愁绪。

我说了一句话便让她愣在那里不敢吱声：“你这认识的可不止几个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