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灯儿”王国

“首先，我要感谢我的父母和老师，是他们含辛茹苦地培养我长大，我还要感谢我的上司和同事，他们总是在我困难时伸出援助之手，最后，我要感谢我的朋友们，他们一直在我身后鼓励和支持我！”——你以为这就是我的“获奖感言”吗？No，No，No，情况是这样的：

今天，我像往常一样勤勤恳恳地工作，努力把每一项任务做到最好，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巧，有一位员工在仓库里偷懒打游戏，被经理发现了，狠狠地批了一顿，为了给大家树立榜样，我成功地变成了正面教材，被光荣地请到员工面前传授经验，而这才是我的“获奖感言”：“我热爱生活，所以我认真对待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和身边的每一个人真诚相处，我坚信，没有糟糕的工作，只有糟糕的生活态度”。

被经理夸奖已经让我很高兴了，没想到经理还在所有人面前给我发奖金！一下班，我就冲出了咖啡馆，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奶油”。

早晨和它约好下了班一起玩，出了门却没找到它，我就那样站在路灯下像个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蹦蹦跳跳，一会儿仰天长叹，一会儿捶足顿胸，多希望有个懂我的人站出来向全世界解释：这个姑娘只是在召唤自己的“灯儿”……

突然，心里有一个声音给了我指引：向前走，你会看到一个信箱，里面有约会路线。

奶油在玩什么花招？真是奇怪。

虽然心有不解，我还是照着指引做了。

走着走着，我看到一个小门，门口放着一个破旧的废弃信箱，我把手伸进去，摸到了一张纸：“奇妙之旅现在开始，你准备好了吗？”

奶油还搞得挺神秘哈！我笑了，继续往下读：“往前走你会看到一个小箭头，沿箭头指示，有一个大铁门，走进铁门，穿过院子，是一条可爱的小河，你大可以多欣赏一会儿河畔美景，然后找到一个独特的竹椅，上面坐着你的新朋友，跟随这位朋友，她会带你来到一座神秘的建筑物前，可能有些破旧，别害怕，这里就是奇妙王国的入口！”

“你确定你不是在玩儿我？”读完后，我仔细查看着纸片，怀疑地说。看看周围，才六点不到，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这样按照指示走，我一定会迷路的。

“请永远信任你的‘灯儿’。”那个声音又在我心里响了起来。

这是在质疑我的人格吗？“灯儿”奶油陪伴我那么久，虽然别人看不见，但它就活在我的心里，还帮我救了Mik呢，来到美国后，我最信任的就是它了，怎么可能怀疑它！

为了证明我对好朋友的信任，我果断迈开了步伐。

按照纸片指示我走到了小路尽头，面前出现了一面墙，左右是两个方向的道路。

“小箭头在哪儿呢？”我找啊找，恨不得整个人趴在墙上，好不容易在墙缝边找到了一个橘色箭头，指向左手边那条路，虽然箭头很小，但是颜色其实挺明显的。

“你就是这样，遇到事情喜欢拘泥于局部，忽略整体，这样反而不利于问题的解决，希望你下次不会再犯！”那个声音突然变得很严厉，在我心中指责我。

“好吧，我错了。”只是找个箭头就花了我太多时间，我只好加快脚步，在不远处看见一个又高又大的铁门，走进去，街边的喧嚣声逐渐消失，一个院子映入眼帘，天色昏暗，看不清院子究竟有多大，我本来打算站在灯下看仔细一点，突然一声凶恶的狗叫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逃也似的跑过院子，来到一条小河边。

这是一个温馨的河畔，河边有年轻人举办篝火派对，有情侣在树下亲吻，我欣赏着这幅美好的场景，根本无心去看漆黑的小河。

“不要被旅途上的诱惑欺骗哦，你的目的地在更远的地方。”特么到底是谁在说话！怎么连我在想什么它都知道！

自己的缺点和弱项如此简单地被别人看穿，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生怕它又说我，我赶紧离开河边盛景，去找那张独特的椅子。

沿着路灯整齐排列着黑色金属椅，我一张张看过去，椅子上坐着疲惫的路人还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终于，我在桥边找到了那把绿色的竹椅，却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我走过去，坐在竹椅上四处张望，看看表，已经六点半了，不由得冲自己发起火来，真不知道我是什么猪脑子，居然相信一张纸条！现在被骗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怎么回去，饭也没吃，肚子开始“抗议”了。

正当我愁眉不展时，那个声音居然又响了起来：“记住，永远不要怀疑自己选择的路。”

“你到底是谁？你在哪儿！”我终于忍不住了，对着面前漆黑的草坪呼喊。

渐渐地，一个“灯儿”浮现在我眼前，身形和“奶油”一模一样，只是面孔有几分女性化。

“你好，我就是你的新朋友‘咕卡’，一直在路途上陪着你。”她微笑着说。

我傻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我继“奶油”之后看到的第二个灯儿，我实在不能把“她”友善的面孔和心里那个凶凶的声音联系起来。

“……我是‘奶油’的朋友，它把你嘱托给我，跟我来吧，这是它为你准备的惊喜——带你去参观我们的‘灯儿’王国。”

我十分听话地站了起来，脑子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牵引我，向着那未知的充满美好的前方行进。

今晚无风，空气中似乎还残存一丝暖意，我跟着那个小小的却凝聚巨大力量的身体慢慢往前走着，直到一幢巨大的建筑物矗立在我眼前。

“进去吧，‘奶油’在里面等你!”“咕卡”回过头，笑着对我说。

我迟疑了一下，但一想到“奶油”，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

“Shine！你终于来了！”奶油一看见我，就激动地朝我扑过来，我越过它半透明的身体往后看，顿时目瞪口呆——因为在奶油身后，有数以千计半透明的“灯儿”飘在空中！它们大大小小，身形相似，面孔却各不相同，一直被我嫌弃长相奇特的奶油和它们待在一起，看起来居然再正常不过。

“你、你能不能——解、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我感觉自己的牙齿和舌头在打架，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

“如君所见，这是我们‘灯儿’社会，之前和你说过的，我们和人类社会一样，有自己的运行机制，这是我们的美国大本营，”奶油自豪地向我介绍，“每一个‘灯儿’都有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孤独的人类朋友，我们生活在一起，工作在一起，互相帮助，这就是我一直想给你看的‘灯儿’大家庭！”

“可这也太多了吧！难道世界上有这么多孤独患者吗？”我很惊讶，想到似乎身边的人都很外向，不敢相信看似波澜不惊的平静水面下原来暗涛汹涌。

“这只是一个国家的暂时无事的‘灯儿’而已，所谓无事，是‘灯儿’对应的人暂时不感觉孤独，我们可是有上亿‘灯儿’的大国度。”奶油一本正经地解释。

“可是，”我又想到了来时的神秘旅途，“为什么你不直接带我过来？”

奶油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地说：“你是我们带来的为数不多的人类之一，为了保护那些孩子的孤独无助不被其他人发现，我们的行踪也要严格保密，不能有丝毫闪失，你是不是根本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谁说的！”

我自信自己记忆力超好，也不是路痴，立刻跑到建筑物外面复习路线，一出门，却发现自己的三观再次受到严重挑战——来时的路不见了！我对外面的景象完全陌生，连家在哪个方向都分辨不出来，我赶紧跑到顶楼，爬上房顶，眺望远方，眼前却是我前所未见的景象！

“你已经进入了‘灯儿’王国的内部，纸片上的指示都是一个个符号，不代表任何实际意义，换句话说，从黄色箭头开始，你看到的都是我们想让你看到的虚拟景象，只有我才能带你出去。”奶油飘到我旁边，得意地说。

“哦——我知道啦，入口处是不是国王十字车站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或者九又四分之三号大门？或者……”

“我还咖喱波特呢，你个麻瓜！既来之则安之，我只会让你来一次，好好玩，一会儿就带你出去了。”奶油居然在我面前摆起了男主人的架势。

我捂着肚子，实在饿得不行，向“男主人”求饶：“行行好，还没吃晚饭呢。”

就这样，我受到了“灯儿”们的热情款待，吃了很多它们为我准备的人类食物，心里想着回去要写一篇《“灯儿”源记》，流传后世。

“别想了，没有比在树干上做标记更愚蠢的行为了。”奶油随随便便就读出了我的心思，在它面前，我真真是一点隐私也没有。

不过，它是这样安慰我的：人类所有的悲欢离合，或高尚或龌蹉的行为和思想它们早就司空见惯，在它们眼里，我们才是解剖室里的小白鼠，它们要做的不过是安抚我们的情绪，让人类更幸福而已。

“我们游离在世界上的各个角落，看见母亲悄悄跟踪着渴望独自上学的小儿子，看见地铁里逃票的人露出幼稚的笑容，看见女孩刚和朋友分别就在其他同学面前不堪地骂她，看见富翁趁别人不注意时往一个流浪汉的包里塞钱，看见抑郁症患者绝望的割开自己的动脉，看见万念俱灰的人笑着从楼顶跳下……这个复杂的世界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总得有人去那一面拯救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灵魂……”

我静静地听奶油说那些黑暗中发生的事，眼前的奶油身形瘦小，在我心中却越来越高大，还有其他的“灯儿”们，它们活在那些单纯善良的人类心中，原来每一个人都是上帝的天使，而“灯儿”就是上帝派来的守护使者。

“如果没有你陪我，可能身在美国的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躺在房顶上，看着星空，“Mik自杀了，史密斯婆婆离开那幢房子，我也无处可去，即使找到住处，那也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所以你一定要珍惜我，并不是所有人类个体都有‘灯儿’陪伴，他的灵魂必须不掺杂质，只有保持一颗晶莹剔透的心，‘灯儿’才愿意入住，一辈子守护他。”

我和奶油就那样在房顶上聊着天，后来，天色已晚了，奶油才把我送出“灯儿”王国。

仿佛一瞬间的事，我又回到了人类世界，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神色匆匆的人们，想象着路过的地方和擦肩而过的路人身上正在悄然发生的故事，原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不简单，爱恨情仇、悲欢离合无时无刻不在上演。而我，要向“灯儿”学习，擦亮自己的眼睛，去寻找更多看不见的爱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