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清风拂山岗

——烟花风景眼前休，此地仍传燕子楼。鸳梦肯忘三月意？翠肇能省一生愁。拓因零落难重舞，莲为单开不并头。娇艳岂无黄壤痤？至今人过说风流。——

可百晓生就是个闷葫芦，怎么都不开窍！“这么说的话，让你爹亲自出马岂不是更好？”

“不行，你想的太简单了，要是邱先生回来以后看见我跑出去玩不管他的死活，一定会生我的气的！”

“那只要你在雁荡山就可以了对吧？”百晓生挑眉，一旁的万铮也看着我往陷阱里跳。

我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铿锵有力地说道：“对！”

“那我们把伊人也带上雁荡山就好了啊。”这话直击我的心脏啊，我顿时觉得自己的家人把自己给出卖了，心里的委屈和失落难以言喻。

我瞪了一眼百晓生，他耸了耸肩，说道：“两全其美！”

“是啊慕小姐，你就带我们小姐回去吧。”旁边的几个婢女说着。

我想了想，不好自己开口驳百晓生这面子，又不肯承认是我排挤伊人所以不想让她上山，便想了个法子，让伊人自己不好意思跟我回山。

“你说我带不带伊人回去呢？”我朝马媛媛问道，知道她一定会说的答案，于是又补了一句：“你要是点头了，我就卖你这个人情。”我这是让伊人不好意思承她这份情。干得漂亮！我自己偷偷的乐呵。

“慕小姐愿意当然最好。”马媛媛这话说的也很漂亮啊，又把责任退给我了。姑娘！你这么说话会丢掉我这个后援的。

“好，既然马媛媛同意了，”我眼睛滴溜溜转着，拉长了声音，“那我也同意。”

“太好了，这下我们也没有后顾之忧了。”百晓生倒是乐得不行，一边伊人的表情已经有些难堪了。

“谢谢慕小姐收留。盛情难却，我这就收拾东西。”伊人一开口就把我吓到了。可话刚说完，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真的起身去收拾东西了。

“不是，”我在伊人身后一脸茫然无措，“真去啊？！”

“人家是真的在危难之中，你就不能宽容点儿么？”百晓生说道，好像错又全在我身上了。

“我这不是答应了么，”我坐回位子，往嘴里塞着东西，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她为了自由在你面前都不跟你争执了，你还想怎么样啊。”百晓生的语气是责备，可还是递给我一杯茶水，可能怕我吃得太多把自己噎死。

我心想伊人毕竟是百晓生的故交，帮一把倒也没什么，就干脆放下心里的不痛快，坦然接受了。

院子里的人都收拾妥当，马媛媛却还不见踪影。

伊人似乎等得有些着急，让一旁的小婢女又去催了催。

可一炷香都过去了，马媛媛还没好。伊人问刚才派去催促马媛媛的小婢女：“她在里面干什么呢？”

小婢女支支吾吾不敢说话，半天才憋出几个字：“在，在补妆呢。”

我站在三丈之外都感受到伊人的怒火，可仔细想想似乎也有些道理，要是我的婢女这个样子，我不整死她！作为婢女，主子都收拾好了，她居然在里面化妆？！再三催促了不见踪影，这样的婢女要是在雁荡山，要么尸横荒野、要么遍体鳞伤。能留在我身边才怪呢！

“你的丫头有这么不懂事么？”伊人突然问我，话里话外都是想让我理解她刚才的所作所为。

“没有。”我也不为自己圆场。毕竟仔细想想，小环做什么都做得很合我的心意。对于我来说，情感上的忠诚和行动上的可靠都是很重要的，虽然小环的背景可能有些不能被人接纳，可她对我还是用了心思的。

想到这里，我补充了句：“不过我对丫头要比你包容，我甚至可以包容行动上偶尔的不忠诚。”

“什么意思？”伊人怎么可能听明白，我这话其实就是说给自己听得。

说话间马媛媛化好了浓妆，又换了一身衣服，这装束简直跟刚才那个委屈的小丫头截然不同。化妆术还真是神奇啊！简直就像巫术一样。

“你居然还换了身衣服!”伊人惊讶道，看了看自己，接着念叨了句，“我刚才茶水都洒到身上了也没换衣服，你就这么爱干净么？！”

这样一看还真是对比有些明显，伊人为了不被人发现，行动迅速到连衣服都不敢换就出来了。是有多大的念想才能做到这样啊！

“好了，出发吧。”我上前拍了拍伊人，“你们的马车谁来赶？”

伊人指了指一旁的一个小婢女，我看了她的身板以后点了点头。

“好，那我和万铮在前面替你们探路，你们跟紧一点儿。”

我们一行人一前一后折腾着上路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才勉强到了雁荡山脚下。

万铮把我们安全送回来就自己离开了，还顺了我雁荡山一匹马回去。

奇怪？他刚才在山下的时候怎么没有马？是见什么朋友，见完了连马也没了。

山下的弟兄照例检查了伊人的马车，所有的环节都没问题，可偏偏到了马媛媛那里出了事。

“这是什么？”检查的弟兄指着马媛媛包裹里的一团黑乎乎硬邦邦的东西问道。

“火药?”我用手指轻轻沾了一些放在鼻头，一闻就吓了一跳。“你带这个干什么？”

“快过年了，放炮仗。”马媛媛说得理所当然，我被雷得外焦里嫩。

“现在知道我讨厌她的原因了吧？”伊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背后，在我耳边轻轻说道，“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屡教不改！”

我把马媛媛的包裹扔给检查的弟兄，说道：“你们随便处理吧。”然后拉着马媛媛上马车。

扔了马媛媛的行李以后就再也没什么岔子了，我们安安稳稳回到了山上，小环很迅速地给这几个人都安排了房间。伊人比较特殊，我便让她住在小阎王每次来都睡的房间。

“不会出事吧？”小环问我，“万小姐可从来不许外人进那房间。”

“没事，”我轻描淡写道，“再说了，谁是外人？！我看她自己也算外人啊。”虽然现在这么说，可这话我却不敢当着小阎王的面说。而且这也只是口头上的一个说辞，她毕竟是万铮的妹妹，算不上外人。

“对了，”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嘱咐道，“你把那个画着大浓妆的，叫马媛媛的，给她安排的离伊人的房间远一点。”

我说罢小环便应声下去了，似乎不需要我解释她就明白其中的缘由。好丫头！

“对了，”趁着小环还没走，我赶紧补充道，“也离咱们的房子远一点儿啊！”

小环笑了笑，说道：“放心吧小姐，我一定会安排好的。你就别操心了。”

“乖，去安排吧。”

话音刚落小环就跑开了，我远远的大喊：“对了，我的饭。”

“一会儿就好，你们洗漱一下，厨子已经在做了。”

伊人在我背后看着这一切，不禁感叹道：“差距啊！”

我笑着看了看小环离开的匆忙背影，娓娓说道:“谁都有好的地方。”

“马媛媛没有。”伊人感慨着，听着无比心酸，“不对，她会化妆。而且效果惊人。”

“你可以让她给你化妆啊。”我拍了拍伊人的肩膀，“效果惊人唉！”

“可惜她只会给自己化妆，给别人化她估计会手忙脚乱到把眉笔涂到嘴巴上。”伊人抱怨着，“而且她每次化妆都好像在研制火药一样，化完了又不收拾。真是……你都难以想象！”

我突然觉得有些理解伊人，可又不能替她承担什么，只能出了个根治的主意：“那你何不直接把她换掉？”

伊人又叹了口气，道：“可是她也跟了我有一段日子了，而且就她那样笨手笨脚、好吃懒做、拖泥带水、不堪重用、一骂就装委屈、不爱干净、当着客人的面总喜欢出风头、……”

“停，”我看伊人说起来就没完了，赶忙拦住她：“能不能跳过那些形容词？你到底为什么不赶她走啊？”

“我要是不留她，还有谁会要她？”伊人一句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真是个好姑娘啊！

“就是因为可怜她？”

“不算可怜吧，”伊人仔细想着，“应该说是我对身边的人有一种眷恋，觉得老的总是好的。新的，总觉得不贴心。”

“你是好人。”我看着伊人天真的脸说道，语气很严肃。

“啊？”伊人似乎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之前误会你了，是我太武断。我跟你道歉。”我冲伊人笑了笑，很真诚，尽量像她一样纯粹，没有一丝杂质。

“好，我原谅你。”伊人冲我笑着，有一种清风拂面的感觉。“不过我之前也误会你是个刚愎自用的人，是我臆断了，以后一定不会。”

“好，好。”

雁荡山上的清风拂着山岗，我们站在忠义堂上坦诚相待。

这或许，也是一种缘分。

“小姐，我的脂粉没了。”马媛媛突然在远处大喊。估计是我的弟兄把她的脂粉当成火药给一并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