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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分庭抗礼
如果他不曾见到孟无求,也不曾注意到他身上那块血色的琉璃,或许他这一世,也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然而命运总是如此冷酷,当那位孟无求坐在靠窗的位置时,腰际那抹显眼的红色立时让他惊骇起来。
他双手颤抖,险些将盘子砸到他的身上。
最终,他却是稳妥地放下了,他低声问孟无求:“此物从何而来?”
他抿茶轻笑:“从我的人身上得到的。”
应泽明白了,愤怒了,可是脸上仍旧挂着笑意。他那块琉璃是阿姐亲自串好送他的,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他一直珍之重之,而孟无求腰间那个,与他的一模一样,也是出自应湘之手。
他喜她未死,又忧她如今处境。因为孟无求的模样,已近苍白半鬼。
孟无求很轻易地找到了他,很轻易地提出了要求和条件,很轻易地说服了他。
替他掩护,在归云阁的饭菜中暗暗做些手脚。这于他而言,太过容易,为了应湘,他只得答应。
宋曲临听到这里,着实痛心:“以你阿姐的性子,怎会允你做这种损人之事?你这样妥协,她怎会不寒心?”
“后来,我求他,让我也变成鬼,让我和阿姐一直待在一起,就算她完全不记得我是谁也没关系,只要……只要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形影不离就好……”他微微垂睫,苦笑道,“可是他怎会轻易答应我,他不过是继续利用我们二人罢了,一人一鬼,可是极好的利器。”
“阿招为何会变成他的鬼器,其中缘由,你可知晓?”
“我不知晓,阿姐已经成为他的傀儡,前世记忆完全丧失,早不记得我是谁,应氏是什么,就连名字相貌,都与以前大不相同了。可那又如何,我晓得她是应湘,便够了。”
宋曲临心思沉重,眼底掩着一道深深阴霾。
她知道,孟无求对女子有一种别样的偏执,或许,他是因为看见阿招的尸体,觉得任其腐化实在可惜,所以才将她变为凶尸,制成鬼器带在自己身边。
灭除人性,炼制鬼性。
她心底一寒。
“可是应泽,阿招已经为鬼,不可能还阳,或许孟无求一死,她也会随之消失,连魂魄都不剩下,你为何笃定要杀孟无求?”
他低了低头,眸色微暗:“因为这人行事实在阴狠,阿姐之死定与他有干系,只是我太弱,根本不敌,只能暂且陪在阿姐身边,但是待了这么久,也并非毫无收获。我发现阿姐身上的鬼器是因为鬼檀木在提供源源不绝的力量,她本身还是存有清醒神志,只是比寻常人迟钝些,如果能切断她与鬼檀木的联系,或许她便能恢复,也或许……她就此魂飞魄散。”
他顿了顿,继续道:“可是无论哪种,都好过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成为旁人的工具要好,我相信阿姐,也会这样想。”
宋曲临微微点头,没再说话。
一旁百初见状,沉声道:“应公子,如今你已背叛孟无求,你可要小心他含恨报复。”
“我自然知道的。”他顿了顿首,腼腆笑道,“那么今夜,我就与这位公子一起睡在堂内罢,这茅屋狭小,只有一间闺房供两位姑娘住用。”
“在下百初,是曲临的师兄。”他有些赞许地看应泽一眼,面临如此境况,仍丝毫不乱,的确受了许多磨砺,“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那么我们再休整几日,便去寻孟无求罢。”
应泽微微眯起眼,透出些恨意来:“不必寻他,待到十五,他自会回去尸魂山老家,彼时,我们直入山内即可。”
目的已定,计划已成。几人都稍稍松懈下来,打算在这仅剩的闲散时日里好好休整,以应对到时的变化。毕竟于他们而言,孟无求不仅是贻害修真界的魔修,更是几人深恶痛绝的对象,于公于私,都留不得他。
而宋曲临此感更甚,每每忆起梦中前尘之事,就忍不住动杀念,她虽不晓得后来她与孟无求发生了何事,为何前世的阿绒会怒到动手伤他,甚至险些杀了他,而孟无求又是以何种手段脱身,成了魔修……
但她知晓,自己前世的孤苦一生,必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她闭了闭眸,便径自回屋了,其实应泽能否信任仍未可知,而百初与自己实力相加,也难以真正击溃孟无求,何况,还要在不伤阿招的情况下……谈何容易。
她又忆起了商青与潋滟,或许有他们二人在,如今的困境便能霎时打破,但她难道真的就只是依赖他人的怯懦之人么?她就不曾想为自己担当一次么。
多想无益。宋曲临轻叹,默认运转内丹,感应其充盈灵力。其中仅有很少的部分能为她所用,不过如此,已经足够。
魔界的形势仍不容乐观。
潋滟与莫虚谷一同步入殿中,顿时引起了一片喧哗。
虽然魔族与仙界平静无扰已经多年,可是毕竟有旧怨在身,和平共处已是难得,怎还会这样并肩而行,且状貌亲昵?一些曾深受仙魔战争之苦的老臣,已经发出了些不悦的声音。
潋滟外出许久,这么一回来,倒是惊人地带回了个神仙来。
众人皆用奇异且微怒的神色盯着二人,但潋滟脸皮一向厚的很,自然不会理闲人碎语,而莫虚谷向来寡淡冷漠,对这些人的言语,当然也是不屑理会的。由是倒是衬得那些跳上跳下的老臣如小丑一般惹人捧腹。
莫虚谷与她相视一笑,轻轻颔首,潋滟便迈步走上了魔君之座,莫虚谷则立侍在旁,神情肃穆。
她抚了抚裙摆,理了理发鬓,勾了唇角淡淡扫了下坐一圈,才抚着眉心懒懒开口。
“本座此次回殿,是为一件要事,众卿可知道?”
兄妹相争这等私斗之事,他们那些多嘴多舌之徒怎么可能不知,恐怕不仅是知晓,还对此在背后嚼着舌根呢。
只是有些事情,无论潋滟问得如何直白,他们也都是心照不宣地答了那么一句自个儿都不信的两字。
“臣下不知。”
倒是整齐万分,毫不作伪。
潋滟轻嗤一声,笑得娇艳:“那么,便由本座告诉诸位。”
她眸色一凛,冷声道:“魔将风炙,意图谋取魔君之位,他违背许诺,未以魔君为尊,以下犯上,意图窃取饕餮内丹已壮大自身,且冒充本座欺骗人类,已是犯下魔族重罪,他现在何处,派人寻来!”
众臣闻言,皆是沉默。
他们亦未曾料到,一向嬉笑恣意的魔君潋滟,竟会这样动怒。四下皆惊,一时不敢妄言。
风炙是何许人物,在魔君不在的时日,已掌魔族大半权力,莫说是得罪他,平日里好好巴结都来不及,而潋滟却是正统魔君,魔族之内,若论实力,无人可与之抗衡,她虽外出已久,威势却不减半分,无论何人,都是不敢忤逆的。此二人平时斗斗倒也罢了,若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事情就有些难办了。趋利避害乃是凡人本能,纵然是魔,也是本性使然。
众人战战兢兢地观望着,一言不发。
潋滟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了:“莫非,无人知晓罪臣风炙在何处?”
在安静之际,有人却出声了。她愕然回头,发觉身侧的莫虚谷缓缓走下,冲那一众大臣微微敛眉,行礼道:“小仙莫虚谷,来此协助魔君捉拿要犯风炙,仙魔两族已修好百年,还望各位不要因小仙介怀,驳了魔君的面子。”
潋滟的眸子闪了闪,继而又恢复那威严神色,颇赞同地顿了顿首。
众臣心中又在思量,这魔君成为魔君,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休止战争,如今仙界中人都替她出面,是认定了她的魔君之位,那么她与风炙……恐怕真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于是有人站了出来。
“风炙将军,在……”
他似是下了极大决心,才憋红了脸吐出这么几字,可还未说完,便霍然愣住了。
他想说风炙在魔君的内殿,可是,风炙那张俊美且邪肆的面庞却出现在了他眼前。
那年轻的男子脸色煞白,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风炙一身华袍,似是刚从酣梦中清醒,神态慵倦,姿态雍容,丝毫不见狼狈之色。他突兀出现,卷着那松散紫袍,懒懒抬眸望向座上潋滟,嗤地笑道:“魔君归来,末将没有及时接见,还望魔君恕罪。”
此一句既是完全无视了他当日所为,又轻描淡写一句没有及时接见魔君,将逆反之罪,化解为不尊之罪,的确无耻之尤。
潋滟欲怒,却不能怒,她现如今最需要的便是冷静。
魔族中人鲜少见到她动怒,似乎她生来就是一副笑颜,那点威势,也全是因为她过于可怖的灵力罢了。
而风炙却不同,他生来便自负,认定自己为魔族之主,如今平白被自己妹妹抢了位置,心中定然愤懑。
她望着曾经敬仰万分的兄长,怒气上涌,镇静道:“风炙,你罪不在此。”
对方颇诧异地扬了杨眉:“魔君还有何不满?”
潋滟的脸色沉了一沉,还未说话,便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清朗的低喝。
“风炙,你所伤那位女子,乃是我门下弟子,还望风将军给小仙一个说法。”
他缓缓抬首,不卑不亢,仍旧用那不悲不喜的眸子瞧着他,仿佛在瞧什么值得怜悯的物事。
众人愕然,这风将军若是招惹了个凡人也罢了,居然还是仙家弟子,依潋滟与这仙君的态度来看,那位被伤的弟子与他们关系匪浅,这当如何是好,区区一个凡人当然无甚要紧,可若是因此伤了仙魔两族和气,这罪名……便不是风炙一人担得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