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听了这样的话，晓翼脸色大变，咬牙切齿：“你以为我不敢吗？”
云璃听了，惊讶的同时又涌上了更多的愤怒：“你……真对得起我，可是你别忘了，我不仅是你的女人，还是先帝有意册封的将军，也算两朝元老，不是你轻易动得的。”“将军？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将军吗？”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奈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心头一颤，仿佛被什么重物狠狠击打了一下，云璃微微怔了一下，哭丧着脸却又撕心裂肺的说道：“那你就看看，没了贵妃身份的爱云璃，会怎么样呀！唐晓翼，如果你有本事，就把我打入冷宫，让柳馨雨那个贱人上位！”那样凄绝的目光，即使在20年后，也依然让这位帝王记忆犹新。
终于，卿贵妃下位了，废为庶人，幽居冷宫。那个风华正茂的佳人，被深宫阴霾角落里的杀机与仇恨掩埋在风尘滚滚的岁月之中。
取而代之的，是柳嫔，一个被皇上称赞为绝代才女的妃子，日日夜夜陪着皇上，冰露宫的宫人们经常听到两个人深夜里一起吟诗作对的声音，透过窗棂，缠着窸窣的月影，随着寒冬的风一起吹到外面的兰露上。
每个与皇上待在一起的夜晚，只有柳馨雨自己知道，在皇上深邃的目光里那极具穿透力的迷离，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这张脸，穿过漫长荏苒的时光岁月，追思一个正在掌青灯诉相思的女人。正是因为她，皇上才会从来不碰她。
只有晓翼与云璃置气的日子里，柳馨雨才能艰难的在那个细小的角落里，绽放属于自己的花朵。一旦两个人之间又如胶似漆亲密无间，她又只能潜伏在黑漆漆的地底等待下一个黎明的到来。可是她不甘心，她一定要出头……
那一夜，晓翼又喝醉了。
可是不同于彼时，时过境迁，许多事情都改变了本质。
柳馨雨心疼地看着酩酊大醉的皇上，一面为他揉太阳穴，一面从桌上拿起一盏酒，里面丝丝缕缕传出摄人心魄的魅惑之气。“皇上，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告诉臣妾，臣妾愿为您分担，可是皇上这样作贱自己，当真是让臣妾也心如刀割。”
晓翼细细地摸着柳馨雨的脸，看着她的面容，依稀间一汪池水粼粼破碎在眼前，再次平静下来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经变成了魂牵梦绕的样子，不再是那么冷艳的美，明和洁净得像琉璃一样美好。唐晓翼情不自禁地说道：“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温柔了？”
虽然这样的话早已在心中设想过千百遍，可是真正轮到他说出来的时候，柳馨雨还是有说不出来的心痛，仿佛忽然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她知道，他把自己看成了之前的爱云璃。
柳馨雨细细地捧起杯子，置到唐晓翼眼前，“皇上，还是先喝了醒酒汤吧。”
晓翼接过来，一饮而尽。
好奇怪的感觉，就好像……那年与金翊鸾、常偲韵的……
……
冷宫之中，云璃没由来地打寒颤，忽然之间心口一阵刺痛，恍若万蚁蚀心，一时间痛得人不知所措。
第二天，小禄子就慌里慌张地告诉兰晴：“皇上，宠幸了柳嫔。”
兰晴听了，差点晕过去，盘算着要不要告诉云璃。想了很久，兰晴才敢开口：“小主，今天…小禄子说…皇上他…皇上…宠幸了柳嫔。”
“啪”一声，手中的书摔在了地上，兰晴细小的声音如雷贯耳，让她五雷轰顶。“好啊！我无理取闹是吧？你去找柳馨雨吧，你们相亲相爱白头偕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啊！再生一个孩子，把我替你打下来的江山给他，祝你们一生幸福。”“你以为我不敢吗？”
心中传来的阵阵悲恸像是狂风暴雨，疯狂地敲击着云璃的心脏。仿佛这个世界都天崩地裂了，一向熟悉的地方俨然让人觉得变成了一个嗜人的黑洞，一阵阵的酸楚从分崩离析千疮百孔地心脏喷涌而出，带着无尽地悲哀摧残一切。云璃哗啦一下如破碎的玻璃，跌在兰晴的怀里，不省人事。
自从进了冷宫，得知了唐晓翼宠幸了柳嫔，她像一根花期已过的蔷薇，迅速凋零下去。许多平时看她不过眼的妃嫔也纷纷带着麻烦专程来冷宫找她。
云璃午睡刚醒的时候，春贵人带着庄答应来了，两个人气势汹汹的样子，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听到了外面的响动，云璃走了出去，看见兰晴正在拼命阻拦两个人，春贵人看见爱云璃即使憔悴也一股楚楚可怜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横眉竖目道：“贱人，你的婢子阻拦本宫，你该当何罪？”
云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小主贵步临贱地，所谓何事？”
春贵人一掐腰，“大胆，见了本宫不下跪，你也太放肆了！”说完，竟然抡起胳膊，直直扇了云璃一巴掌。说实话，她这样找麻烦是云璃意料之中的，但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倒是让云璃防不胜防了。连跟在春贵人身后的庄答应都吃了一惊。
云璃先是十分惊怒，然后又露出一副淡然的样子。
云璃的心理由惊讶转为愤怒，再到仇恨以后，所有的情感竟变成了莫名的自嘲。还真是墙倒众人推呀！几日之间，天翻地覆。这个人算什么？也许她什么都不算。但是至少此时此刻，春贵人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身份盛气凌人地站在自己面前。而她身后，张牙舞爪着整个深宫的丑恶嘴脸。
一种被人抛弃了的万念俱灰很快在心中翻腾。云璃心中的怒火一点点被击碎成了对自己此时此刻如此弱势的愤恨。倘若自己仍有武功，绝对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云璃忽然笑了，像一朵破碎的蔷薇，在狂风暴雨的洗礼中，将生命最后一刻的美丽化作无穷凄残，伶仃绽落于风雨飘摇之时。"呵呵呵！"她的笑声宣泄着长久以来生理和心理上被压抑着的不满，这笑声笑得凄厉，笑得挑衅。
春贵人听了，愈加生气，手中的力度大起来。"啪啪！"清脆的耳光声也越来越大。直到她自己的手扇痛了，又命令身边的小太监替自己继续。
兰晴在一旁又急又恨，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昔日的主子现在被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欺辱。那嘴角流下来的红血更化作一把红色的刀，深深地剜进她的心脏。
这一天的夕阳，血红血红的。
渐渐的，到了深冬。温度是一天比一天冷，正如冷宫一样。皇上一走，就再没有以前的春暖花开，只剩现在的寒风刺骨。
云璃把兰晴她们打发到了外头，自己一个人蜷曲在角落里，抱膝灯前影伴身，形影自相怜。
那双美眸里，只剩下凄楚。她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脸上的红印还没褪去，今天她们下手还真是重呢。
说到底还是自己贱，巴巴儿地喜欢唐晓翼，明知道他其实就是天边的烟火。皇家的爱，又算得上什么？若当初肯狠心拒绝他，想必现在她还是堂堂月云阁的副主，还可以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又怎么会平添这么多的羞辱？
烛火摇曳间，一个身影匆匆从房顶闪过来。
云璃下意识地摸出自己的赤金剑，只是在纤长的玉指触到剑鞘的一刻，她便松手了。
云璃抬头看向他，“你怎么来了？”上官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走到了云璃的床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触摸云璃的脸。
云璃向后窜了窜，伸出一只手推开那只温暖的手，“这样不合适。”她的声音沙哑，可以细细分辨出，那是哭哑的。
触到对方的手时，是一阵阵暖流。说起来，自己是有多久没有接触过这么温暖的手掌了？
上官琏站起了身。刚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云璃脸上的那抹红印，所以难以自控地想摸摸她的伤痕。而那沙哑的声音，又似乎字字泣血，在上官琏听来，顿时火冒三丈，把唐晓翼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他打你？”上官琏握紧双拳，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他真的好想抱抱眼前这个无助的女子，给她温暖，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云璃惨笑，摇了摇头:“算起来，我们也有一个月没见面了。他没有那个闲工夫打我。”“是皇后还是瑾妃？”上官琏咬牙切齿地问，他狭长的眸里充满了杀意。
“这个不重要。”云璃淡淡的说。
紧接着是上官琏的一句:“你不是会武功的吗？为什么不还手？我不信你打不过他们？”这话里隐藏了怒不可遏的语气，但更多的是心疼和怜惜。
云璃绝望地自嘲道:“还手又有什么用？我不可能一个人打遍皇宫中所有的侍卫。”“所以你就……”上官琏的声音颤抖了一下，“你就任她们打你？”“成者为王败者，我早已不是当初威风八面的卿贵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