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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寄灵衡光

作者:宁暮 | 发布时间 | 2016-11-27 | 字数:3345

“仙器还是那柄衡光,只是,现在,它有了新的寄灵。”

她扶着莫虚谷,长发飘散,遮住了半张面庞,身子微弯,好似也没有往日威风,可是风炙听出她语中的威胁之意,忽而惧了。

他为了这一战,准备良多,无论是人间还是魔界,都部署妥当,唯一未曾料到的,就是莫虚谷竟真的会随她来到魔界,不过这终究只是一介散仙,在仙界地位算不得高,没了剑灵的衡光,也不足为惧。

但潋滟话中意味,却令他忌惮了。他不信他有别的寄灵,除非,潋滟她自己……他并不敢如此想下去,也觉得潋滟再是疯狂,也不至于将自己化为微贱的剑灵,来获得这一战胜利,她可以与他正面相抗,可以拿她魔君的威望声势讨伐他,却怎么也不能……以剑灵的身份,让另一人战胜他。

令他骇然的事情终究发生了。

魔族众臣还未看清潋滟在做什么,她已经血缚衡光,将自己一缕魂魄锁入那死寂千年的古剑中。

霎时间,衡光的幽蓝转成了赤红,众人被这强盛魔力震得赶忙护住身躯,不敢逼视那盛烈红光,而潋滟,则缓缓抬起头,将手放在了剑身之上。

她看见了所有人惊愣、悚然、怀疑的神情,唯独莫虚谷,最该震惊的人,脸上却是平静如古井。

他看着她,眼底是痛惜之色。

她抿唇一笑,道:“魔君一言九鼎,你说是也不是?”

“我不负你。”

他手执衡光,眸色更寒,泠然森冷,让在场众卿忽地陷入了恍然。他们以前没怎么听说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可是他的修为,分明不逊于许多身居高位的仙君,尤其此刻身上的杀伐之意,令人不禁忆起当年的战神……和他身边那只恶狠狠的犬神。

他们此刻还未反应过来,自家魔君已成了旁人的寄灵。

不过很快,风炙提醒了他们。

“潋滟,我还敬你一句魔君,未曾想到你为了赢,这般不择手段,将我魔族尊严置于何地?”

“呵,置于何地?”她冷笑,流火如蛇摆动,泛着嗜血之光,“让我来告诉你,你这等叛逆之徒,应当被置于何地!”

紫红交缠,她出手极快,如风暴卷过,一时又静如沉水,令人猜度不透她的意图。她下手向来狠辣,不留情面,所以虽然强势,却招数分明,这是她父亲告诉她的,为魔应当果决磊落。

可是对待风炙,自己若再直白进攻,便容易被他擒住把柄,猜透出招,于己不利。

她不是迂腐之人,只要能赢,手段如何,她不在意。

“阿滟,许久不见,你学坏了呢。”风炙微笑,听不出讽刺或是夸赞,但手中掌风却是更加凌厉,每一招都直击她的软肋。

莫虚谷提剑迎上,将潋滟掩在身后,两人战况胶着,一时无胜负之别,但风炙却有些急躁了。依照他算的时辰,如今那孟无求拿了红月,应当已经制住了宋曲临,也当依照取回饕餮内丹,奉送与他,怎么此时,还是毫无动静?

莫虚谷等的,便是这个时机。

忽地,天地摇撼,风炙一喜,忙向外看去,可是却并非他等待的好消息。

孟无求,竟……败了。

他忽地发怒,悍然出剑,刺向的并非莫虚谷,而是潋滟,既得不到饕餮内丹,他就必须大损潋滟实力,如此,还有些许机会。

潋滟忽地消失了,在他即将刺入的一瞬,回到了衡光剑中。

剑身红光流转,莫虚谷沉静如冰,剑光大作,便见风炙在惊愕之中胸口重创,颓然倒下。

他犹然不信,自己会败。

败在了谁手中?莫虚谷,还是潋滟?

朝堂之上,情势大变。众臣骇然,纷纷跪倒于莫虚谷剑下。

他们跪的,自然是潋滟。

此后,潋滟交代了些魔族事宜,将风炙锁入永囚之牢,又匆忙赶往人界,命她亲信之人肃清风炙党羽,魔族之主,唯她一人,无论何者,不可僭越。

后来的魔族臣民,皆陷入了沉思,如今魔君成为仙人的寄灵,那么自己是否从此也就低了仙族一等?

又有人觉得,如果魔君真的与那位仙君交好,倒也不妨永结秦晋之好,以修两界和平。

只是,到时候,是魔君嫁去仙界,还是仙君入赘魔族?这的确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便是……这样了。”潋滟叙述完毕,有些不自在地饮了些酒水,“所以待这边事了,我们还得去往仙界,将此事说明,否则……想玉帝那老头恐怕是要吓着了。”

宋曲临知道她讲得轻描淡写,但当时情形,定然凶险非常,或许也是在那时候,愈能使人言明心意罢。

“既然如此,你们大事已定,我们还能有何说辞?”商青无奈摊手,“只能祝你们二人,到时候莫被两界的唾沫给淹死。”

潋滟斜眼看他,凉凉道:“虚谷已经知道你们二人的事情,他很生气,见了面,怕是要揍死你这个拐骗人家徒弟的浪荡子。”

“他哪里舍得打我?”商青笑意浅浅,“况且,分明是他将阿临托付于我,我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

宋曲临却是吓得不轻,一张小脸白了又白,从小到大,她出了许多乱子,莫虚谷对她从来宽容有加,可是这次,却不大一样了,她偏生喜欢上了商青,偏生又割不断与他的瓜葛,这般纠纠缠缠,情意已深,如何舍下,若舍不下,以后又要如何面对师尊和一众师兄?

“师尊他定是气极了……”宋曲临不禁哀嚎,将下巴搁在桌子上,眸中尽是绝望之感。

商青笑笑:“若他骂你,就说是我勾引在先,你最多,也就是个定力不足之罪。”

“没脸没皮,你莫非以为你这模样能勾引到女子?”

“一试便知。”

宋曲临急了:“谁准你试了。”

潋滟在一旁瞧着,也觉得趣味横生,她从前虽置身人界,却觉得很多人无聊得很,约莫是因为自己太寂寞了,见着旁人热闹,总是羡艳又嫉妒。在识得千焕之后,她才开始融入这个纷杂世间,学会了许多她不曾明白的事情,她待千焕,亦师亦友,对她也算毫无隐瞒,除了魔君身份之外,的确是言无不尽。

可笑的是,千焕一早就知晓了自己身份,一早就盘算着接近她,出卖她。

更可笑的是,自己现如今,竟还恨不了她。

见潋滟神情落寞,宋曲临约莫猜到了她的心思,建议道:“饭菜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去瞧千焕姑娘罢。”

潋滟轻轻嗯了一声,领着两人上了楼。

宋曲临很少进千焕的屋子,但知道她虽是这烟花之地的女子,却喜清净,将自己的住处安排在最里头也最不起眼的角落处,屋内的摆设也极朴素,床榻干净温软,檀木桌面上摆着些兰花,只是现下已枯萎了,熏香的气味很淡,却是令人安心的,每一处,都无甚惊艳炫目的,但每个细节都让人觉得细腻妥帖,忍不住多待上一会儿。

她怎么也想不透,千焕如何成了那种偏执之人……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走至床边,瞧见了昏迷的千焕。

千焕睡着,眉头却锁得很深,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双手攒得很紧,好似抓着什么东西一般,只是现在也瞧不真切。

这副样子,无论谁见了,都是忍不住心疼的。

潋滟亦露出痛色,赶忙挥手解去了迷眩之术,好让她尽快转醒。宋曲临见她双眸仍然紧闭着,道:“我给她渡些生气,她现在太衰弱了。”

商青按住她的手:“你才刚醒。”

“无妨,耗不了多少灵力。”

他也就作罢,静静看着她。

在术法之下,千焕恢复了些许生机,面色不那样苍白,眼睫稍稍动了动,缓缓转醒。

该如何形容那双眸子?这或许是宋曲临见过的最是美丽温婉的女子,但此刻她的眼睛,是比阿招还要淡漠孤冷的,仿佛在深潭中浸了许久的月亮,光芒黯淡,凄美幽静。

她的眼瞳转了转,望见围在她身边的三人,略略勾了勾唇,依旧是礼貌疏离的笑容。

“宋姑娘,商公子。”她顿了顿,“潋滟。”

“千焕莫急着起来,就躺着罢。”宋曲临看她要起身,忙上前道。

“多谢……你们都回来了,那很好。”她脸上浮现了淡淡的欣喜之色,似乎是真的高兴。

她有些茫然,似乎没想起来昏迷之前的事情,望见潋滟,轻声道:“原是潋滟救了我么,你恨极了我,怎还要救我?”

“话不说清楚,别想着一死了之。”

话语虽冷,潋滟的嗓音却忍不住软了软。

“其实你也都知道了,我还有甚好说的。”她抿了唇,苦笑。

“风炙没死。”潋滟妥协了,她看着她,“他没死,所以你也不用死。”

千焕一怔,继而又释然了:“败与死,与他而言没什么两样的。”

“你……你明晓得他利用你,他根本没有情,你却还是这么傻,傻给谁看?”潋滟提高了音调,微微颤抖。

“嗯,我晓得,很早就,晓得。”她很镇静,很温柔,像那柔软的春水一般,“可是,飞蛾扑火,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她还是坚持要起身,潋滟看不过眼,就拿了件外裳给她披上,千焕整个人都似一支快要折断的柳枝,让人忍不住忧心她可能随时倒下,她坐在了梳妆镜前,摊开了手,掌心之中,是一块碎玉。她捏得很紧,碎玉棱角分明,将她的手硌出了血印。她仍旧很珍视地凝视着它,慢慢将它放回盒子,又缓缓盖好。

“潋滟,你想知道的,我说。”

她将窗子开了小缝,舒爽夏风透了进来,让屋内的空气稍微不那么沉郁了。

三人寻了板凳坐下,等待着千焕开口。

其实她的故事,很是简单,无非是,从未见过火焰的飞蛾,在一次见到火时,就忍不住扑了上去,可是那并非温暖的火焰,而是幽寒的地狱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