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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败局未定
众人的神色变得异常诡异,可这两兄妹却丝毫不为所动,仍旧静静立着,恍若无事。
风炙凤目微挑,哂笑道:“仙君说的哪里话,我同那姑娘玩闹一番,怎会这样严重?莫不是我生的太可怕,吓着了人家?”
言毕,还可以拢了拢头发,露出那俊朗的面庞来。纵然朝臣们见惯了他这不拘模样,看见这番动作,仍不禁抽了抽嘴角。此人无牙程度,实在魔族罕见。
莫虚谷皱了眉头,心中想着此兄妹二人耍起无赖来倒都是一个性子,只是他瞧潋滟觉得十分可爱,而见风炙却十分可憎。他摇头一叹,静静退至潋滟身侧,低声道:“还望魔君秉公处理。”
潋滟目光微沉,扫了一眼嗫喏不敢言的群臣,提着裙摆走到了之前敢于出声,却被风炙吓得脸色苍白的青年面前,柔和一笑:“翎羽,你方才说,风将军在何处?”
那名唤翎羽的青年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白了白,他当众出卖风炙,现如今又被潋滟逼问,进退两难,在这两位大人之间怕寻不到生存之地,可他毕竟已经背弃风炙,还是寻求潋滟庇佑为好。
他暗暗思忖,强自稳了稳心神,弱声道:“风炙将军……方才在粼光殿内。”
潋滟微怔,很快就恢复如常笑意:“兄长真是有心,竟一早就晓得我要来,还给我收拾屋子。”
“魔君说笑了,我不过是看看粼光殿内有无灰尘,没有僭越之意。”
大殿之内,霎时静了许多。
僭越二字一出,此二人便难有缓和之机了。
潋滟红勾唇微漾,腰际流火已暗暗闪动起了红光,莫虚谷觉察她怒气涌动,默默靠近了些,以平息之术稳住她的怒意。
她的粼光殿自不是常人可以进入的,除了她亲自任命的几个侍从外,旁人是连殿门都不可靠近的,风炙无端去了她的宫殿,且一派悠闲姿态进出,想必已掌握了殿中许多势力,如今大堂之内,有多少朝臣还忠于魔君,已不可知了。
她怒的不仅是风炙这般阴险不知足,还有这魔族内的权力倾轧,丝毫不输人间。仙魔两族一向自诩高贵,可论及这种事情,又高贵在何处呢。
“风炙,人间有一言,叫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可晓得什么意思?”
他轻笑:“臣下虽然不如魔君了解人间,却还是知道这个的。”
“你狂妄至此,已经与我交手数次,现在也不必遮掩。”潋滟淡漠扫视下座,轻拂裙角,抽出了暗红流火,“风炙认为,魔君之位,应当易主,这倒无甚要紧,不过依着魔族规矩,强者为尊,风炙既无强过我的灵力,亦无名正言顺的由头,无端作乱,扰乱我族秩序,其罪不可赦。”
“魔君,我们尚且未曾好好打过一场,你如何就认为我不及你?”风炙笑意微敛,“魔君不理魔族政事,沉迷人间数百年,还与饕餮纠葛不清,如今,是要连神仙都要拉上么。”
潋滟冷笑:“多说无益,便一战定此一局。”
“好。”
他抬首,答得笃定、轻松,甚至愉悦。
潋滟由是更加不悦。众人只见她手中流火的颜色成了骇人的黑红,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魔君的这件魔器,世所罕见,因她生而为水魔,却用以火为灵的武器,世人常道水火不容,可在她那,却是个特例。魔族中人只晓得她水力无边,一举修复了困扰其千百年的水脉之隙,却不知鲜少与人动武的潋滟真正发起火来,是何种模样……
她冷嗤,紧了紧长鞭,目光已经锁在了风炙身上,扬手欲挥,却被一截素白袖口拦下了。
他身上带有的幽冷香气令她的神智略冷静了些,但他此举,又是何意……
莫虚谷立在她身前,替她直面风炙,眉间肃然,沉沉开口。
“此事因我门中弟子而起,便由我替魔君,与风将军一战罢。”
“你?”风炙又笑,唇角扬起一抹暧昧之色,刻意用极其怪异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才轻咳一声,随意道,“我是无妨,只要魔君信守承诺,便好。”
“虚谷,此事你不要插手。”她低声道,默默扯了一把他的衣角。
莫虚谷正色,回头望她:“魔君怕我会输?小仙自是不如风将军,不过因此怯战,非仙家之格。”
“你……你到底……”
“绵薄之力,魔君无须挂怀。”
潋滟眉毛挑了又挑,觉得脑袋一阵发胀,说不出来的滋味。她大略能明白莫虚谷的意思,他终究是位阶不低的仙君,若风炙不是蠢到刻意挑起两族争端,对他定不会下重手,至少也会给两界留下面子,而若自己与风炙打了一场,便成了魔族内斗的笑话。
他此举无疑是保全了她的面子,但,其中危险,也十分可畏。
她回到魔族,本就已抱了破釜沉舟之心,两败俱伤,已是定然,可他忽然搅入,就成了此局的一个变数——一个极有利于她的变数。
她应当高兴,因了自己魅力过人,让这素来冷清的仙君为自己承担这许多风险,应当值得她好好夸耀一番。
可她为何,忧虑过于欣喜呢。她何时这样牵挂过旁人,就连自己的安危,她都不曾这样放在心上。
她抬眸之际,正好触到了他温柔沉静的目光。
“魔君放心。”
“那你,小心。”
他低眉一笑:“好。”
冰雪消融,人间美景。她此刻得见,何其幸运。
他霍然转身,抽出那柄已死衡光剑。它通体莹蓝,凝了一层白霜,正如其主,素衫白裳,傲岸独立,那柔情散去,转而化为一种极其锋锐的冷意。
风炙抬首,迎面对上。
他的魔器,恰好也是一柄剑。
它周身流转着与他相衬的紫白光华,放肆且盛烈。每进一寸,似都能讲空气烤的焦灼,此器是有寄灵的,而且其剑灵定然十分强大。
而莫虚谷手中不过一柄死剑,两者相对,高下分明。
潋滟在一旁看得心焦,却不可过多表露,她思忖着,待会儿若莫虚谷真的不敌,她就伺机上前擒住风炙,无论手段是否正当,都决不可让他再在庭中放肆。
——无论如何,先控制住他再说。
一众大臣默默退至一旁,静观这风云变幻的局势,也在暗暗思考自己的站位是否妥当,毕竟潋滟让魔族于仙族修好百年,深得民心,且自身实力强大,只是性子似乎着实不大适合当魔君……风炙则不同,他隐忍,狡猾,善于收买人心,玩弄权术,野心勃勃又知分寸,与前几代魔君十分相像——甚至更加出色。
这兄妹二人,到底是魔族之幸,还是魔族之难?
风炙之剑,已到了莫虚谷胸口三寸开外,却霍然停住了。他自然不是心慈手软,而是他发现,这位虚谷仙君周身仙气与他魔气相克,此时坚硬无比,无法刺破。
可风炙晓得,他这股力量支撑不久。
莫说这是在魔界的地方,四周的压抑之气足够抑制他的仙灵,单单论他那一点灵力也无的死剑,就已定败局。他没有直接对上他的剑锋,反而似示弱一般微微一让,衣摆划出一道暗紫弧线。
“仙器果然不俗。”风炙啧啧赞道,唇角荡开一抹笑容,相战之时,如此闲散随意,甚至出言暗讽对手,的确是恶劣不端。
莫虚谷皱眉,望见他收敛的隐隐戾气,心中又叹。
分明是兄妹,心性却差了许多。
他从来不欲与人乘口舌之快,只是听见衡光被人这般说道,心中怒意不平。他的怒,向来不写在脸上,而是化为掌中更加冷冽的剑意。
风炙自然能觉察其情绪变化,衣袂翻飞,虚虚一拦,将那七分剑意挡在袖外,剩余三分,却是硬生生捱下了。
仙人的纯净灵力,的确不俗。
只不过比起饕餮上古神力,还是差了许多。
他飞身上前数步,忽而发声:“我忆起了,仙君的剑灵可是难得的仙器,只是后来死于魔族围剿之下,当真可惜了。”
莫虚谷剑锋一滞,浑身寒气又冷了几分。
风炙勾唇,一面与他谈笑一面游刃有余地应对其攻势,紫衣飞动,宛如游龙,可称风神潇洒,只是他吐露的字眼,却阴险无耻。
“衡光,那仙器的模样很不错,比许多仙人都要好,最后怎么就死了呢?”他微笑,思索片刻,才道,“不是他寡不敌众,而是忠心护主,才害得他分心失手啊。”
莫虚谷身形一顿,剑尖冰霜已然消退。
仅是一刹,风炙换了神色,眸光显现出一种如饿狼鹰隼的毒辣,紫剑光芒大盛,如毒蛇一般潜入他身侧,剑入骨血,噗嗤一响。
白衣染血,已成事实。
莫虚谷知道那一剑并未伤在要害,不过是会疼些时日罢了。无论他用了如何卑鄙的法子使他分心,自己终究输了。败局已定,他……输了。
输了。
风炙目露惊诧之色,故作讶然道:“仙君,我一时失手,还望仙君莫怪啊。”
“无碍。”
“那,承让了。”风炙颇有风度地微微一揖,唇角却噙着一抹狡黠笑意。
潋滟自然都看在眼里,旁人不晓得衡光是什么,她却不会不知道。风炙不知从何处得了莫虚谷仙器之事,明明可以靠实力战胜,却刻意掩藏,用这种小手段博得一时之胜。
此人心计太深,他晓得莫虚谷并非他真正对手,所以连正当地赢一把都不屑。
可恶。
那一剑,的确是实实在在刺入了他的肩膀。
她非讨回来不可。
“魔君,臣下小胜,不知魔君……”
潋滟拂裙冷笑,一只手抚了抚下巴,勾勒出颈部优美弧线,削葱般的玉手抬起,扶住了脸色微白的莫虚谷,径自道:“此局莫虚谷并未使用仙器,风将军如此胜了,定是不够光彩的,不如再战一次,由众卿作证,也更妥当。”
“哦?仙君还另有仙器?”风炙眯起眼,不置可否。
“仙器还是那柄衡光,只是,现在,它有了新的寄灵。”
她眉眼柔和了些,望向光华流转的衡光剑,依虚谷所言,他这仙器的性子温和妥帖,心思纯正,又通人事,自己或许是比不上的。
但还好,她性水,与之十分契合。
魔族欠下的,她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