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无聊的一天

献血完后，我们并没有选择在血液中心吃他们提供的营养午餐，而是直接坐车回到了学校。因为张辉打电话来，说要请唐玲吃饭，两个人不好意思，所以叫我和苏冰也一起来。

张辉继勇敢地要电话后终于迈出了第二步，这次我们一定得帮他取得建设性的成效。虽然我和苏冰都因为献血而身体稍虚了。

张辉要来唐玲的电话后，情况是这样的。张辉自己不太长于言辞，所以就主要以发短信为主。而唐玲则有时候会主动打电话过来，而且往往一打就是几十分钟。讲的无非也就是自己过往的一些经历，这种时候张辉往往插不上嘴，只能耐心听着电话那头的姑娘的莺啼。

这种情况，我们的分析一致认为，唐玲对张辉也是有好感的，最起码不讨厌，这就有机会。而张辉需要做的就只是默默付出直到最后破茧成蝶的一天。

吃饭的地点选在了学校周边的一家湘菜馆，大概唐玲觉得在自己打工的店里吃东西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吧。让那些平时和自己同甘共苦的姐妹兄弟反过来服务自己，的确是比较不厚道的一件事。

张辉其实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只不过这十几年来像是被大粪包住的金子，不被赏识。比如这一次，他知道我和苏冰去献血了，就特地点了一盆山药炖土鸡，加了好多枸杞。今天我就做一次掏粪工人，帮他把大粪除掉，露出金子的光彩。

一进门口，看到坐在那里的张辉和唐玲，我冲过去打招呼。“哇，山药炖土鸡，大补啊，谁这么有心啊？”

唐玲低声说：“是张辉。”

“哈哈，我猜对了。我们辉哥真的是很体贴的男人啊，要是以后谁跟了他，那可有福享了。”我奸诈地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唐玲，故意问：“你说是不是啊，唐玲？”

唐玲还是没有说话。张辉捅了我一下：“别瞎说。”

我和苏冰入座：“哪里瞎说了？我要是个女的我就喜欢张辉。”

他们三个用很诧异的目光看着我。糟糕，有点过火了。在这个时代，任何蛛丝马迹都会被认为是证据，再加上同性关系的复杂化，真是不敢随便说话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说他好呢。”我解释。

“好了好了，大家吃东西吧。李彧和苏冰是今天的英雄，让我们以鸡汤代酒，敬两位英雄一杯。”张辉盛了鸡汤端起来，煞有介事。

我推开他递过来的汤，故意找茬：“为什么要以汤代酒，我要喝酒，给我拿俩啤酒。”

“你不想活啦？”苏冰使劲拍了我肩膀一下：“刚献完血就喝酒，酒水都被吸收到血管里去了，到时候你就等死吧。”

“苏冰说的对，我们还是以汤代酒吧。”张辉打圆场。其实我也知道，就是想没事找事一下而已。

四个人四碗鸡汤一饮而尽之后，唐玲说了一句：“李彧和苏冰还真是恩爱啊，苏冰那么为李彧着想。”

显然她还不知道里面的真实情况。我斜眼看了一眼苏冰，她低头没有说话。既然她不发言，就需要我来说清楚这个问题了。“咳咳，那个，我们两个……”

“我们两个其实是假的。”苏冰突然发言：“我们是假装在一起，只有一个礼拜，而且明天就是最后一天。”说完她平静地喝了一口水。

我忽然觉得身体不适，面色铁青。如果是由我说出来，而苏冰并不表任何态的话，我就有理由相信，这段时间她已经混淆了真实和虚假。虽然这不一定是真的，但我起码有了揣测的理由。可是现在，我明确地知道她从来都没有情不自禁地陷进去，她很清醒。

换句话说，在我已经悄悄把假装转换成真实的时候，她却完全可以自如地掌控自己的情感。

大概我的尴尬的神情引起了饭桌上的不快，张辉马上岔开话题，讲了一个很烂的冷笑话。唐玲很有默契地假笑着缓和气氛，但我始终无法解开心口的那团阴云。

“你还好吧？”苏冰问，我认为这是明知故问。

“我？很好啊，大概是献血过多引发的不适吧。”总算有个理由了。听到我抛出的这个话头，张辉赶紧接着说：

“对对，一定是。咱们赶紧吃完饭，你们俩回去休息吧。”

“我没什么感觉啊。”苏冰夹了一块鸡肉。

“额，可能是李彧的体质没你好的关系吧。”这个时候就只能任由他损我了。

饭艰难地吃完了。因为我一开始的不快，造成了整顿饭的不愉快，原本设想的要为张辉提供建设性帮助也连个毛都没实现。希望他不要记恨我才好。

我回到宿舍，无力地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这几天的情形。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我真的不敢想象明天过后会是什么样的世界。

突然手机响了，是苏冰的电话：“你要不要紧啊？要不下午的课你也别上了，我回头把重点告诉你吧。”

“好吧，那就谢谢了。”

于是，我沉沉地睡了一个下午。原来流血真的会让人感觉很困乏，怪不得电视里面演的失血过多的人会昏迷好久了。

“你好点了没？”下课回来啊阿孝把书包扔到床上，随手打开了电脑。

“好多了，就是特别困，跟好几天没睡似的。”我打了个哈欠。

老实说，睡觉真的是一剂万能的药，不管什么都能医好。发烧了，喝点热水睡一觉就没事了。饿了，强迫自己睡着也可以暂时抵御饥饿。甚至伤心难过的时候，睡一觉也会减轻很多。我真想一直睡下去，明天也不醒来，这段假恋爱也就不会过去了。

阿孝开始沉浸在他的CF的世界里，我却只能呆呆地坐着，无端恐惧着未曾到来的明天。如果我也可以有这样一个逃避现实的东西，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晚饭我在校门口的小摊上胡乱吃了一点。这种小摊都很便宜，不过不太卫生，我一般都不去注意他们的制作过程，因为怕吃不下。正在思考晚上应该干什么的时候，苏冰打来一通电话：“喂？你在干嘛？”

“我在外面吃饭啊，怎么了？”

“你晚上没事吧？陪我去图书馆，顺便把下午划的重点跟你说一下。”

“好啊。”我接过大妈手里的煎饼果子，挂了电话。

有一个功课很好的女友是一件幸运和幸福的事情，它最大的好处就是考前可以帮你划重点。我很庆幸考前这段时间能够和苏冰成为假的男女朋友，让我可以顺利考过。我相信她，在她的帮助下一定可以考过的。

即使下学期我们不再是情侣也没有关系，因为下个学期我又会回到法学院上课，不再需要她的帮助。

我边走边想。

傍晚的图书馆有一种很温馨的感觉，尤其是在隆冬，尤其是里面有苏冰。

我刷卡进门，远远地看到早已埋首书堆的苏冰。我悄悄地走过去，静静地坐在她面前，看着她。对面这张美丽的面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也见不到了，我好像让这个时刻永远定格。

她帮我划了好多重点，多到我每天背都不一定会背得下来的地步。“有这么多吗？”我面露难色。

“不信拉倒，反正你背这些东西是最有效的复习方式，没有之一。要是不相信我，那就等着吃苦头，走弯路吧。”她小声说。时刻保持着在图书馆里低声说话的优良品德。

“那就姑且相信你一回。”我说。

“这是有且仅有的一回，你最好相信我。”

听她这么说我更觉得伤感了，这是不是也预示着我们在一起学习也会变成一件奢侈的事情呢？于是我故意反问道：“谁说只有一回，万一我下学期转专业了呢？”

“学校规定，转专业是大一学年结束后的事，下学期是不可能转的。而且转专业要求成绩必须很好，你觉得你有希望吗？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干嘛要转到我们专业来？”苏冰的嘴像连珠炮一般打了一长串炮弹，我无力招架。

“好吧，当我没说。”我低头看书。

一个无聊的晚上就在念书中度过。外面突然冷了起来，像是要下雪的节奏。

明天就是假恋爱最后一天，不期待发生什么，只求平稳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