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走一步看一步（1）

她回到家不久，电脑提示接了一单，本地客户，提醒她请立刻进行处里。郝蕾不用细想就猜出那是云海棠的订单。单子下得挺大，金额有六七千元，郝蕾细细盘算除去各种成本，大概利润有三千来元。这一回她心里没怎么觉得不踏实，毕竟白天陪着云海棠去了公园向他的前妻示威，这些订单利润本质上说都是自己绝对应得的合理报酬。

夏长青打电话给郝蕾，告诉她今天发生了很有意思的事情，有人投诉郝蕾不作为，办公室的小毛接到政府投诉平台转来的办文单后，觉得投诉内容和实施情况严重不符合，于是办理退单手续，结果因为本机关以前已经退了三单，因此被平台以超越退单上限为由要扣分。|每到年底，政府各职能部门接受上级相关单位考核的时候，分值高低是排名前后的关键性硬指标。

“所以啊，局领导都急了，班子里的成员开了碰头会后，都跑去平台进行交涉，说实在沟通不了的话，就去行政首长那里讲理。”说到这里，夏长青长长叹口气，“小毛毕竟是才来办公室不久，搞不通其中的玄妙。像这样的单子完全可以接下来，在回复一栏解释清楚再反馈给平台的工作人员就可以了。”

郝蕾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追问为什么小毛会跑到综合处呢？他不是应该接替自己的岗位，继续俯首甘为孺子牛地伺候那些大妈大婶么？“综合处原来的秘书被选调到省里面去了，现在人手不足，所以就把小毛从你以前的处室抽了出来。听说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个人冲到七楼天台蹦蹦跳跳高呼乌拉。”夏长青以轻松的语气调侃着，“你那个处室人不少，干活的却是凤毛麟角，翘班的也多，现在都没人愿意管了。”

郝蕾想起当初自己加班加点拼命干活却拿着最少的钱也没法得到公平待遇的际遇，不胜唏嘘。蓦然，夏长青的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对了，小郝啊，听说这次投诉你的人，还是上次那个家伙。我从别的渠道那儿听说，这个妇女在打电话给政府投诉平台时，情绪非常激动，嚷嚷着是你没做好群众思想工作，破坏了她的家庭幸福。”郝蕾一听就明白了那个“家伙”的身份。谢过夏长青后，她越想越气，忍不住拨号给庄克勤打电话。电话是万摇摇接的，原来她已经成了庄克勤的秘书。

万摇摇低声问：“姐，庄总的爸爸刚才来了，两人正在隔壁会议室商量着什么，要不我让他有空给你回个电话。”郝蕾愣了愣，同意她的建议，最后带上一句：“他干嘛把你放在身边当秘书啊？摇摇，人心叵测，小心他对你个姑娘家下手，可得好好提防。”说完话，忽然有些后悔，尽管自己本意完全是出于对万摇摇的保护，但这么一来，岂非直接把庄克勤至于不堪的境地？万摇摇笑了笑，说：“我知道的，我也是在社会上混过的。不过以我的观察，姐，你真是多心了。”

没多久，庄克勤就打来电话，不等郝蕾开口问责，他先就以十二万分诚恳的态度向她表示歉意，解释已经知道了他生母再次无理取闹的事。郝蕾叹口气，说：“其实我来找你要说法也是蛮荒唐的，她很早就离开了你们父子，她的所作所为再令人生厌，和你们也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说着话，她的脸红了，感到自己被不良情绪支配后，人真的变得有些不可理喻。

庄克勤告诉郝蕾，自己的爸爸刚才来过了，因为生母不仅莫名其妙地投诉了郝蕾，还跑到妇女联合会举报庄父生活作风有问题，希望人家给予她“帮助”。妇联会的同志被她的胡搅蛮缠搞得实在没办法，无奈只好陪着笑脸，贡献出耳朵耐心倾听她的所谓血泪控诉，在支走她后，妇联会负责人立刻同庄父联系，希望他能私下解决这件事。郝蕾暗暗咂舌，搞不懂那女人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歇斯底里甚至疯狂，难道一个人从富贵走向贫穷后，心性变化会如此之大？

她突然感到某种担忧，忍不住问：“那你们想怎么办呢？”

“她疯了!如果她非得不择手段地执意回归这个家庭，曾经被她抛弃的丈夫和儿子就又是她的家庭成员，我想——”说到这里，庄克勤顿了顿，似乎在考虑下面的话是不是应该对郝蕾说，终于他横下一条心，干笑着说，“实在不行，就先让她回来，后面想办法把她送进精神康复院。”

郝蕾从未听过他如此冷笑，一股寒意瞬息间从浑身各处毛孔渗出。

庄克勤立刻意识到不对，语气转瞬变得柔和，说：“也就是抱怨话而已，未必当真，凡事都有个好商好量的空间，走一步看一步吧。”

后面的电话是海归打来的，两人之间的闲聊颇有些扯皮的味道：海龟笑着说他今天没事，就想约郝蕾出来走走；郝蕾跟着笑了笑说她今天很忙，还就是没空和他出去溜达；海龟说其实有些事想和你说，不然彼此又不是恋爱关系，严格意义上讲你也不是自己的红颜知己，本来的确没理由约你出去。

扯皮到这个份上，郝蕾心想海龟现在把话说得这么直接， 不答应要求也不好了，于是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说：“得了，男人唧唧歪歪像你这样的，还真是少见！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我可以给他半个小时的面谈时间。”海龟听了哈哈大笑，说：“非常感谢郝领导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和我面谈。这世道唧唧歪歪的爷们多了去，你怎么就盯着我指责呢？”

郝蕾呸了一声贫嘴。

接下来的问题是，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出去和海龟见面呢？她思考了好几种方案，最后决定穿着一身草绿色的套装，别说小可爱，但肯定很清新。

后来两人在城中村的半山腰茶馆见面，海龟上上下下把眼朝着郝蕾的身上打量。郝蕾有些羞赧，不过依旧昂着顶出善意的挑衅眼神，半开玩笑调侃对方怎么着没见过美女啊。海龟点点头，貌似正经地解释，国内国外的美女真见着不少，但看着如此清新姑娘还能激起他微微生理反应的，郝蕾绝对是第二个。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郝蕾佯嗔着，好气的同时，心里偏偏又有几分得意，她忽然很想知道第一个是谁，来不及问，海龟从包里掏出一份资料递给她，说想征求她的意见。郝蕾看了看，是本市某软件谷的招商书。

“你先看看上面的内容，可靠吗？我不会被耍吧？”海龟一只手托着腮帮子，解释他之所以不放心，是因为上面给予的合作条件实在太过优惠了。

郝蕾仔细看了看，憋了半天，来一句：“这都是决策层的事情，我还真没办法给出任何意见。”

海龟扁扁嘴，眉眼露出怀疑的表情，哼哼说：“你不够意思啊，上次我可是免费给你当了男模的。听阿亚说过，郝大小姐曾经是单位的精英人才，看了这些材料肯定会有想法，不对我说就见外了啊。”

郝蕾哭笑不得，叹口气辩驳她对软件园的情况确实不熟悉，怎么帮忙啊？海龟不依不饶，身体微微前凑，说：“美女啊，你看来对软件谷有些负面观感吧？这样，你能……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的看法，我郑重承诺肯定替你保密。再说了，就算不保密有什么关系，你反正都是体制外的人了，是属于我们伟大人民群众汪洋大海中的一滴小水滴。”

“你也别催我，我尽可能帮你打听打听吧。”郝蕾觉得他有时候蛮可爱的，有时候纠缠人还是蛮招厌的，不过厌中还是沾着喜气。

郝蕾想起什么，问：“对了，你以前说自己家境非常普通，为了出国都卖了房屋，怎么现在有这么多钱投资呢？”她记得上次海龟才给某家夜总会投了几万元。海龟笑了笑，说：“你以为我辛辛苦苦出国，会象某些富二代虚度光阴，闲得无聊到处惹是生非的？不是自夸，国外几年，我不仅努力学习成绩优异，而且也是学生会的积极分子，同当地的商圈达人都有联系。这一次，我基本是属于投资掮客性质，投资资金都是国外的朋友们筹集的。”

郝蕾后来给老科员夏长青打了个电话，问单位有没有人同软件谷存在业务交集。老科员查了查，告诉她刚好冷国明被抽调到软件谷帮忙，大概要在那里干上七八个月左右，回来就能提拔吧，即使没有领导职务，也能享受相应的非领导助理调研员待遇。

郝蕾有些踌躇，自己和冷国明虽然十分熟悉，都是同一个处室的同事，但是上次为了网络进货的事才找过他帮忙联系着余莲花，如今再麻烦人家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他就是好管闲事的热心人，否则怎么被称为‘男媒婆’，当初积极张罗着给你介对象？”夏长青听了她的顾虑，不以为然地提醒。郝蕾深觉有理，立刻打消了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