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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事的最开始

作者:池鱼思白久 | 发布时间 | 2016-12-01 | 字数:4495

太初十六年冬,大齐开国皇帝高亮病入膏肓,太子高选受命监国,原本虎视眈眈的周边各国蠢蠢欲动。

建邺城内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浩浩荡荡,宵禁后的街道较之平日里更加清冷了些。原先喧闹的夜市这几日也并未开张,来来往往的人都将手蜷缩在袖子里,偶有顽童在空旷的街上堆个雪人,丢个雪球,而后再被自家寻来的家丁哄着离开。

将将过了子时,便有一队人马出了皇城直奔骠骑将军府邸,皇帝连降三道圣旨宣骠骑将军沈光漏夜入宫,不得耽搁。沈光匆匆随着来人赶往宫城,一路上,各种不详的念头一一闪过,皇帝年事已高,当年自乱世逐鹿,常常列马阵前,沙场刀剑无眼,留得一身伤疤旧疾,如今又连夜宣他,怕是凶多吉少。

宣室殿内殿,皇帝气息奄奄,只余一息尚存,闻得沈光入宫,挣扎着起身,奈何有心无力,魏公公只得多垫了几个软枕,让皇上半躺着。沈光跪在御榻前,皇帝屏退众人,包括太子高选和魏公公。

魏公公陪着太子站在廊下,太子伫立在廊前,不时朝殿内张望。

骠骑将军沈光十五岁时尚是一名小小参事,偶然的机缘受到当时还是将军的皇帝赏识,一路追随着皇帝于乱世狼烟中南征北战,开疆辟土。早年间大齐建国之初分封功臣,第一个封的就是沈光,威名赫赫的一品将军,皇帝本欲加封平西候,世代袭爵,因沈光屡辞不受才作罢。虽未封侯,皇帝却将独女安乐公主文曦许配给了沈光。

文曦与浔阳王高远一母同胞,因而赐婚后很长一段时间太子都郁郁寡欢、战战兢兢,他无法揣测自己父亲的圣意,明明已立太子,为何还要培养一个与太子旗鼓相当的亲王,不,若加了军功累累几近勒马封侯的沈光,那么,浔阳王的实力比身为太子的他要雄厚许多。

莫不是自己已失圣心?

浔阳王高远的母亲是忠武侯贺叶的幼女,贺家长子在战乱中走失,至今下落不明,所以这个女儿的份量谁人掂量不出?皇帝在她诞下一双儿女后擢升为贵妃,要不是皇后是皇帝的发妻,可能中宫都要易主。

皇帝当日执意立高选为太子,谁知道是不是为了防止贺氏独大的权宜之计呢?

东宫初立,皇帝又封高远为浔阳王,待加元服后便前往封地。

如今,圣躬违和,云贵妃日日在宣室殿侍疾,原本支持浔阳王的朝臣们又跳出来重提易储之事,眼见皇上就要……连夜召沈光入宫,怕就是要与他商议身后事。

廊外落雪霏霏,众人冷得发抖,高选的头上却渗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他背朝宣室殿,双手合十握在胸前,不住祈祷。

殿门开的那一刹那,高选回头,便看见泪流满面的骠骑将军直直的跪了下去,尚不等他开口,高选就冲进了殿内,从前决胜庙堂高高在上的帝王,词严厉色谆谆教诲的父亲,永别于人世了。

整个宫城,灯火通明,刚刚赶到宣室殿的皇后面若死灰,一步一步向内殿走去。殿内烛火熠熠,天子的轮廓隐在一片明黄里,皇后伏在床边,握着他余温尚在的手,一滴滴泪落在掌心。

人老了,是不是话就少了?

相识于微时的默契足以让皇后在这宫苑深深中一眼望穿帝王的无可奈何,纵使后来有女如云,也无人能有她更懂得他,所以相濡以沫一生未弃。

自他称帝,她日日在佛堂里吃斋念佛,以消他南征北战时造的杀孽。云贵妃侍疾时,她正在手抄经文,如今经文已抄完,她赶来宣室殿,却只能握住一双冰冷的手。她伏在榻边,帮他掖了掖被角,双手握着他的手,眼中的泪滴滴答答的跌进他的掌心。

原来一生,这么快,便到尽头。

骠骑大将沈光遵高祖遗命扶持高选继位。

新皇登基,根基未稳,原本虎视眈眈的小国迅速出击。甘州刺史上奏:南匈奴遣骑兵三万挥军敦煌,不过三日,敦煌已失,匈奴一鼓作气继续东进,恐不日便至锁阳城。并州刺史上奏:云中、定襄二郡郡守起兵反叛,攻占朔州。东海国冯珪亦数度派兵滋扰边境。

高选坐在高高的皇位上,望着殿上关于战和各执一词的文臣武将,头疼的厉害。他的父皇临终前留下谕旨,浔阳王在送殡之后立刻前往封地,不得入宫,他如今稳坐江山,可是却倍感力不从心。

左冯翊刘廷之启奏:“陛下,甘州距京都千里之遥,如今又值寒冬,即使大军现在开拔,抵达锁阳城时怕已人疲马乏,到时锁阳城万一已经在了敌手,届时我军舟车劳顿多日,而匈奴却占尽天时地利,如何能胜?”

话音刚落,大司徒秦由高声道:“依照刘冯翊之意,我等难道要固守京城,眼睁睁看着边关将士浴血奋战,却不出兵?”

“秦大人此言差矣,下官之意,是千里奔袭乃下策,于我军实在不利,锁阳之困还是要解,只是要委屈沈将军了。”说罢,瞥了一眼皱眉沉思的沈光。

高选忽的坐起:“左冯翊可是有退敌良策?”

“启奏陛下,据臣所知,匈奴扰境,不过是因为冬天来临时草原牧草干枯,河水冻结,寒冷非常,不得不南迁所致,对于匈奴而言,此战关乎种族生存,自然要拼死一战。而我王师将士多是南地人口,初到北方苦寒之地,恐水土不服……是以臣方才说出兵乃下策。至于退敌,经臣调查,匈奴单于今秋与东海王冯珪来往甚密,照如今情势来看,他二人乃是相互照应,共同作战,匈奴虽然鞭长莫及,东海却不是……所以臣方才说,要委屈沈将军了。”

高选默默颔首。

秦由又问:“若锁阳城众将士等不到东海平叛之日,又待如何?”

刘廷之看了一眼沈光,答道:“若连东海平叛都等不到,难道等得到援军千里迢迢赶去锁阳么?况且,他们等得住,有沈阳在,锁阳城就等得住。”

一时间,大殿上鸦雀无声,原本各抒己见的朝臣纷纷望向沈光。

沈光想起昨夜收到的家书,沈阳是他最小的弟弟,自幼在他身边,军法谋略自然不在话下,可如今,四境不宁,大军又节节败退,“恐军心不稳,盼兄速救”几个字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沈光深知,大齐急需一场胜仗稳固军心,安定民心。况且,他也不曾忽略皇上刚刚听完刘廷之额主意后微不可察的点头以及偷偷吐出的一口气。

他看着刚才还在唇枪舌战的众人,他们个个都有顶好的主意,可是谁也不愿披甲上阵,人心是不是都是如此?一无所有的时候尚可奋不顾身一场,可一旦有了牵挂,就只想安逸的过自己的一生。

可是,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沈光面向帝王,跪地叩首:“臣愿领兵出征东海。”

此言一出,殿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谁不知沈将军与刘冯翊素来不和?刚才刘大人所言大有弃车保帅之意,没成想,沈将军思忖这许久,最后竟赞成这主意。

“沈卿所言甚合朕意,大行皇帝时,将军便与东海王交过手,朕相信,你一定能力挽狂澜,解我大齐危局。”高选眯着眼睛看了刘廷之许久,又道:“传朕旨意,命骠骑将军沈光率征东将军李平、征虏将军秦由,领兵七万前往东海平乱。”

再有一月便是年关,缠绵多日的大雪初霁,建邺城内处处洋溢着喜庆祥和,可明日一早,七万大军离京出征,不知道又要望断多少慈母心肠。

沈光急急地驾马回府,跨进府门,径直去了霁月阁。他的幼女,沈静姝,再有五日便要过第五个生辰了,可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陪在她身边了。帘子后面小小的人儿握着笔在一方素帕上描着什么,沈光走近了,她也不曾察觉,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搁下笔,望着自己的大作不住地点头,很是满意的样子。沈光不禁笑出了声,她仰起猫一样的小脸对着父亲问:“爹爹你看,这是哥哥拉弓的样子,我画的好吗?”

沈光一把抱起她,捏了捏她的鼻子:“除了静儿,还能有谁把哥哥画的这般传神呢?”

静姝抱着父亲的脖子“咯咯”的笑:“把哥哥画好看一点,哥哥就能给我准备大大的礼物了。”说完又狡黠得看了一眼父亲,双手捧着父亲的下巴问道:“爹爹给静儿准备好礼物了吗?可以先看看吗?”沈光将头抵着女儿的头,宠溺的道:“这可不行啊,礼物是要生辰那一日才能看的啊。”

老远就能听见父女俩郎朗的笑声,沈靖年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进去,从父亲手中接过妹妹,静姝迫不及待的指给他看自己的大作,沈靖年执起笔又在旁边添了一个梳着发髻的小人儿,问妹妹:“静儿,看,认得这是谁吗?”沈静姝笑的前俯后仰的:“那不就是我么?哈哈哈……哥哥把静儿画的这样丑……”

“是哥哥笔墨不精,等哥哥回来了,找这天下最好的画师给我静儿画像。可好?”

“好!”沈静姝窝在哥哥的怀里,看着立在一边的父亲。

沈靖年放下了妹妹,小人儿走向眼中泪花闪烁的父亲,摇着他的手问道:“是有人欺负爹爹了吗?”沈光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脸庞,摇了摇头:“爹爹是大将军,怎会被人欺负?”

她又问道:“那爹爹为何哭了?”

“爹爹只是太累了,所以,出汗了。”

“那等静儿长大了,也可以拉弓、骑马,和哥哥一起陪爹爹上战场,好不好?”

“好好好……爹爹就等着静儿长大。”

建邺城外,沈光率军开拔。

昼夜不停,一路疾行,二日一夜方至。

沈光下令在东海三十里处营扎寨,兵士原地休整。

主帅营帐内,秦由进言:“将军,我们一路急行军,东海以逸待劳,我军如今又在据敌军如此近的地方扎营,若敌人趁夜来侵,我们怕是毫无还手之力…”

李平上前亦欲进言,沈光摆摆手,示意他停一下。

“两位将军的忧虑,也合情合理。若是换了别人,我自然不会如此冒险,在将士疲累时在此地扎营。可他是冯珪,多疑多虑,我们此时进攻,兵马俱疲,必然落得下风。可若在他近前泰然自若,他定要疑心是否有诈,待他思虑停当,我军也修整的差不多了,刚好可以一战。”

二人思忖片刻,点头称是。

月上柳梢,皎洁清亮,月光洒在营旁结了冰的河面上,恍若白昼。此河名为不语河,源头在邺城外的不语山上,河面宽仅数尺,却深丈余。现下是隆冬,河面上厚厚的冰层下,暗流涌动。

次日卯时一刻,沈光令李平与秦由各率一队百人轻骑,趁夜疾行至东海城门外十五里。

东海城中将士奉命死守城门,等待攻城。

等李平与秦由破开河提,河水奔腾而至时,东海已来不及反应。

沈光率三军抵达东海时,冯珪遣使乞降,沈光不允。

冯珪再请,并亲手绑了自己的儿子做质子,沈光仍旧不允。

冯使被沈光森冷的目光扫的周身发寒,不知所措。过了许久,沈光望着缚手而立的质子,终于开口:“两军交战,结局无非五种,能战则战,不能战便守,不能守可逃,逃不走便只剩下自缚请罪和被诛杀两条路了,看来,冯将军并不是真心实意想要投降的。即是如此,烦请贵使将质子带回。”

东海使臣走后半个时辰,冯珪的侄子冯晋便绑了他,出城投降。

李平不由叹道:“沈将军果然好计谋,不过一日便解决了东海之乱。”

沈光望着北方长吁一口气:“东海已平,锁阳城……该守得住了吧!”转身往营帐内走去:“传令下去,今日原地休整,明日一早,班师回朝。”

锁阳城外三十里处,匈奴单于冒塔帐内,探子跪地呈上刚刚传来的密报:东海冯珪已被斩首,其部众将领,或被俘或被杀,已无翻身的余地。

冒塔气急,既哀又悲。他与东海联手,本欲待东海牵制住沈光之时乘机攻下锁阳,以解族人之危,谁曾想,东海一日便被攻破,而连攻数日的锁阳城中将士,既无降意亦无溃意。而今捷报传来,大抵更难取胜。

未免沈光率军来援,冒塔下令撤兵敦煌。

沈阳本打算乘胜追击,奈何兄长早先已与他明言:穷寇莫追。更何况,冒塔并非穷寇,他只是觉得这盘棋风险太大。冒塔之所以引兵攻城,无非是想要给族人改善一下生存的环境。若注定了是一场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战争,于谁而言,都是极不划算的买卖。

大军凯旋,又是年关,皇帝甚喜。封大将军沈光为平阳侯,加食东海邑。进征东将军李平为破虏将军,秦由为骠骑将军。

隔日,又降旨沈府,封平阳侯长女沈静姝为郡主,接入宫中由皇后亲自教养。

又几日,封锁阳城守将沈阳将军为宁远大将军。

朝野上下,沈家的风头,一时无二。

安乐公主欲进宫求皇帝收回成命,稚女年幼,如何能在宫中立足?沈光不仅不许她进宫求情,还亲自送女儿入宫。

池鱼思白久 说:

太平盛世,闲话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