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伪君子

两人一起吃完饭，李少飞和唐然然结伴回宿舍。

绿荫路上，橘黄色的暖暖阳光透过枝叶碎了一地，女孩低着头听着李少飞在身旁的碎碎叨叨。她心里苦恼着，第一次发现一个男生这样的婆妈，吹起牛根本就是张口就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唐然然抬头对着正在长篇大论古代史的少年咧嘴笑笑，一侧头收拢起笑容一脸的嫌弃。

“说的就属你厉害，天下第一，怎么古代史挂科呢！”女孩心里愤愤道，她觉得李少飞绝对是那种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一类人。

女孩的小动作和小表情自然逃不过李少爷的法眼，其实一切都是心知肚明，只不过和女孩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有着一种错觉，好像时光又回到了少时，那个时候女孩没有丢下一句话离开，那个时候时间慢慢，岁月静好。

女孩托着肉肉的下巴，粉红的脸蛋，一双大大的眼睛天真明亮，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就像彩蝶挥动翅膀一样。女孩的眼睛里面满满的崇拜，一动不动注视着意气奋发的小少年。

池塘的柳树下两个人，少年讲到激动的地方，噌的一下站起来，双腮红彤彤的，挥舞着手臂口若悬河。

女孩的影子在眼前浮现，李少飞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小柔。”

他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幼童，两个字不清不楚却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感情。往日的一幕幕在眼前来来往往，刺眼的大灯尖利的车笛声。

手臂猛地被人一拉，记忆迅速的退潮。

唐然然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周围安静了下来，身边变得空空的。一转身刚才还在叽叽喳喳的少年呆呆的停在身后，他的眼睛无神，一只手慢慢的抬起，像极了舞台剧上的男主角伸手去触摸虚无爱人的样子。

她看着他忽然感觉到两个人中间间隔的几块地板砖，化为了滚滚的汹涌的海潮。他在那一边，她在这一边，两个人或许自始至终都是不同世界的人。

她能感受到李少飞在一点点的变得矮小，这种东西无关乎肉体，无关乎生理，只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灵触动。他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看不到方向，远方的灯塔消失沉浸在漫天的暴风雨中。

他是无力的，脆弱的，两道泪顺着脸颊落在地上。

下一刻唐然然一大步跨过去，紧紧拉住李少飞的胳膊。

李少飞目光呆滞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一双眼睛熟悉到每次梦中都会出现。女孩看着他嘴唇颤抖着，说出了一个名字“小柔。”

是个女孩吧，唐然然的心里五味杂陈。

眼睛眨了几下，脸上怎么湿乎乎的，李少飞抬手一擦，发现是眼泪。

唐然然睁大眼睛满脸的关心，少年笑着推推女孩，摆摆手道：“看什么看，我不过是被风迷了眼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走啦，一会儿还上晚自习呢！”

李少飞故作着镇定，嘴角扬起笑容。殊不知那一刻他的表情有多么的难看，多么的惹人心疼。

宿舍区的大门口，李少飞心里的思绪早已经平复只是没有在碎嘴。唐然然的余光看见了一个背影，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慢了几分。

发现女孩的异样，李少飞抬头望过去。

在宿舍区那里的人他竟然全都相识，两男两女，男生一个瘦的竹竿子，一个矮子。女孩一个淡黄色的头发微卷，一身小洋裙，踩着奶白色的小高跟。另一个则是西瓜头，一身牛仔装。

这个时候西瓜头的女孩插着腰把卷发的女孩保护在身后，手指指着两个男生，距离不算太远，空气中悠悠飘来女孩的谩骂声。

唐然然手一攥衣角，大步过去，李少飞紧紧跟在身后。

这里的事情极其罕见的没有人围观，少有的几个人路过也是在看清楚是谁之后，猛地低头匆匆离开生怕被波及。

李少飞摇头苦笑，这就是恶少的“威慑”吧。

没有错，两个男生正是王剑王冲两兄弟，至于女生一个是当天下午在同一地点对着李少飞说要“你等着”的王雨，一个则是唐然然的好闺蜜兼好室友任子卓。

唐然然的出现让任子卓眼睛一亮，在看见李少飞的时候脸上更是布满惊喜。

说起来任子卓和李少飞正式的见面仅一次，那时候李少飞挥手大改江川黑道格局见面枫微微，因为一些误会获得餐厅的赠礼一份。在校门口被谭学姐拦下百般的刁难，一进学校后就遇见了吃饱饭出来遛食的唐然然和任子卓。

对于任子卓李少飞记忆最深就是她的口才，那天下午的“泼妇骂街”让少年张足了见识，事后数次回味都有不同的感悟，当真是“温故知新”的最佳实例。

李少飞对上任子卓狼爱上羊的眼神，后背一凉，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来。

对其淡淡一笑，李少飞把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王雨身上。这个时候的女孩已经没有那天下午的趾高气扬，走近后才发现她的头发有些散乱，一侧的脸血红，一个巴掌印依稀可见。眼睛兔子一般，脸上两道泪痕。

李少飞眉头轻皱，心里道：这两个人下手也太狠了，无论如何对方都只是一个女孩而已。

虽然那天他做过同样的事情，但是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先不说事情原因如何，单说效果。李少飞打的两巴掌都是运用巧劲的，只是声音的清脆没有多大的力道，一个小时之后绝对就自行退红，和没事人一样。可是现在呢，血红的道子印，女孩半张脸都是红灿灿的，没有三四天是肯定好不了。

李少飞打量王雨的时候，王雨也看见了他这个“仇人”。女孩水晶晶的眼睛几乎是瞬间就燃烧起了愤怒的火焰，昨天晚上当陈利答应自己报复李少飞的时候，她心里是多么的高兴痛快好像自己已经看到李少飞卷着被子就此离开学校。李少飞当着那么多人打自己的两个耳光，她恨不得自己甩回去。

她一咬牙，脱离牢笼的小老虎般扑到李少飞身上，用手抓，拿牙咬，拽头发，女孩的招数也就这些，没有什么新花样。

唐然然被王雨下了一跳，一回神和任子卓一起把王雨从李少飞身上拉开。

李少飞看着张牙舞爪的王雨，从刚才女孩扑过来到被拉开，他自始至终一下子都没有反抗。因为她明白女孩心里的不甘愤怒和委屈。

王雨不停的扑腾身子，吼破嗓子叫骂，最后她无力的跪在地上，捂着脸哭起来。

说到底，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女孩。

任子卓眼神复杂的看一眼李少飞，抱住王雨的肩膀轻声安慰。

王剑王冲见此情况目光都投向李少飞，李少飞叹一口气，做了一个让他们离开的手势。

“看来这个恶少的脾性还有待打磨。”李少飞低声道。

目送着两兄弟离开，李少飞看一眼抱成一团哭在一起的三个女生，挠挠头，女生的友谊感情真是搞不懂。

学校医务室，医生处理好王雨的伤口离开，三个女生和一个男生在白色的处理室里氛围无比的奇怪。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不说话。

“那个，她没事了，我先走了。”李少飞受不了，最先开口。

“等等。”

“等等。”

屁股刚离开板凳，两个女孩同时出声。

一个是任子卓，一个是王雨。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略显尴尬，任子卓大气的说道：“王雨你先说。”

王雨也不客气，点点头，抬起那张有些肿胀的俏脸，眼睛盯着李少飞，问：“你认识陈利？”

“认识。”李少飞回道。

王雨不是傻子，等到头脑不发热后，一联想就会知道事情的大概。所以李少飞没有必要隐瞒。

“你在说谎。”王雨眼睛里闪过坚定。

“是吗？”李少飞的回答不置可否。

王雨轻笑：“昨天晚上我和陈利上的床，他亲口对我说过不认识你这个人，不会有假。”

王雨的话语大胆露骨，任子卓都是一惊，唐然然脸颊红红低着头。

李少飞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缓缓道：“昨天我们是不认识，但是今天就不一样了。他和王家兄弟亲自登门拜访，我理当回敬一下。”

王雨心里虽然早知道答案，可是事实没有摆在明面之前她依旧怀抱着一丝侥幸。

陈利找上门之后，李少飞依旧毫发无损。

那么结论就只有一个，李少飞是比陈利还要厉害的人物！

王雨不敢多想，陈利是江川市六大世家的公子哥，比他还要厉害，那李少飞的背景该多大！

王雨低头沉思，再次开口让三个人都是一愣：“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不记得我帮过你什么忙。”李少飞淡淡道。

“我看见了，看见是你让王剑王冲离开的。”王雨说。

李少飞心里微微一惊，那种情况下她还能注意自己的小动作，这个王雨••••••

王雨惨惨的笑笑：“你不用吃惊的，你这种人不会不明白我的生活。每天都在察言观色，如履薄冰，每天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如何去讨好那个莫名的男人，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被人像丢掉一只臭鞋一样随便。”

王雨是一个不同于唐然然和任子卓的女孩，面对自己并不富裕的家庭和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她选择了一条不归路。被包养，用年轻的资本换钱她不觉得可耻，甚至理所当然。

任子卓眼底闪过一抹不可查的厌恶，不过转瞬即逝，一边的唐然然眼里充斥的则都是心疼。

听着王雨的话，李少飞不自觉想起了钱笑笑，她也是这么想的吗？少年问自己，不过没有答案。

李少飞站起身来一步步靠近王雨，王雨的眸子上下颤抖着，她不知道这个看不透的男生会做什么。

有些凉的手指落在脸上，王雨感觉有些舒服，当看见男生眼睛的时候，她失神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像是清澈的小溪流淌在山间，像是蓝天白云中的一抹亮色，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孩，像是一块无暇的墨玉。

沉浸其中，王雨忘记了自己和少年的身份。

“你干嘛！”一个女生的怒喝。

只看见李少飞的手臂高高的扬起五根手指张开，王雨看见他眼睛里的历芒。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昨天下午的画面在脑海中蹦出来。

迟迟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王雨试探的睁开半只眼，看到的是他的笑容。

任子卓跳起来，一把推开李少飞：“你干什么，不知道她是病人吗？”

李少飞笑笑不说话，盯着王雨看。

“你还看！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任子卓跳脚。

“子卓。”任子卓身子一愣，第一次从女孩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叫的很是亲切。她转身看着受伤的王雨，说道：“没事的，我会保护你。”

王雨点点头：“谢谢。”

礼貌有加的女孩让任子卓吃惊不已，张口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通过眼神发泄在李少飞的身上。

“你刚才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呢？”少年问。

任子卓看怪物一样看着李少飞，这个人脑子是什么做的，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问的问题还是如此的白痴？

“因为我害怕。”王雨如实回答。

“原来你也会害怕，因为怕疼，因为不想看到自己的惨状对不对。这么看来你还有救。”李少飞道，“你刚才说我不懂你的生活，没错，我确实不懂，你们这些爱慕虚荣的女人的生活！人活着是有脸面的，有尊严的。可是那些东西不是可怜祈求别人施舍的，应该是你用自己的努力换来的。你说你每天都在想着如何讨好男人，你为了生活。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摸着你的心回答我，你有没有过一天为自己活着？”

为自己活着，王雨心脏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

自己好像永远都会在别人的目光里面，那个衣服华丽，自认为高人一等的自己。其实抛去了虚伪的空壳，她什么也没有剩下。

“怎么？是不是感觉自己的前半生好无趣，看看时间，一个半小时了，你的两个小跟班呢，你们不应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关系嘛，不对，不对，你们关系没那么好吧。”

“李少飞你说够了没有！”李少飞的嘲讽让任子卓心里十分鄙视。

“我说话的时候，你少插嘴！”李少飞眉头一皱，低喝。

李少飞的变化让任子卓措手不及，看着和印象中不一样的少年，任子卓杵在原地。

唐然然看着气氛紧张的两人，拉一下闺蜜的手让她坐下来。虽然不知道李少飞要做什么，说什么，但她相信他不会害她的朋友。

王雨冷笑两声：“跟班我那里来的那么大本事，她们不过是和我一样的追逐莫须有的荣光罢了。她们是觉得有我这样一个人可以吹嘘，顺便让旁人高看一眼而已。当我没用的时候，他们恨不得吐我两口口水吧。”

树倒猢狲散，林尽鸟分飞。

“你是个明白人，虚假换来的只能是虚假。你讨好换来的不可能是友谊和爱情，那些公子哥没有一个是简单人，你一个女子是斗不过他们的。我劝你早点看看自己的身边，或许有些人正是你一辈子的珍宝。”

王雨的两只手一暖，她左右看看，任子卓和唐然然笑着都是把自己的手塞进她的手掌心。

李少飞嘴角一扬：“王雨，一个扬起的巴掌并不是你闭上眼睛就可以躲避的，同时所有的一切都一样，你的家庭你的背景都不会因为你的刻意遮掩就会改变。你要做的是睁大眼睛，盯着那个人，告诉那个人，你并不是好欺负的。”

少年朗声说道，王雨脸上挂着泪水，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