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北的梦
颜家家主摸了摸头，看着自己女儿亮着猫眼盯着自己的胳膊。
女儿好可爱，摸摸头，不过……
“嗯，一样呢，漠漠喜欢这个姐姐？”颜家家主笑的一脸慈爱。
喜欢也没有用，她是不能留的。
“喜欢！爹爹留下她来给我做姐姐好不好，漠漠想要一个小姐姐。”颜漠期待地看着爹爹。
因为这个少女有古怪。
“漠漠为什么喜欢这个姐姐呢？”
哪里会有这么相像的人存在，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不会是迷人心智的狐妖之类的妖异吧？
“这个姐姐长得和我好像哦，而且……”颜漠可以压低了稚嫩的声音。
而且？
“而且……”颜漠向颜家家主招招手，一脸神秘，示意他弯下腰来听。
“而且小姐姐的血，自己跑到我身上来了呢！”
不能留！
这么小的孩子都能注意到，一定有人也注意到了。
当时比武时人那么多，擂台上几乎没有死角，一定会有人看到。
这不知道是什么诡异的事情，况且神医程霜的回复还未到。直觉告诉颜家家主，此事绝非好事，绝对会给颜漠带来麻烦甚至危险。
绝对，绝对不能留下这个跟漠漠长的如此相像的少女！
***
北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捧在一个男子温暖的手掌里，被银白色的尖细的刀的刀刃细致地雕琢。
男子的动作那么温柔，那么细致，雕琢着自己。
北感到自己木质的身体丝丝缕缕地疼，刀刃轻柔地捅破自己的每一层木质，年轮的纹路被硬生生地剥离。
刀刃的角度不断变化。旋转着的刀为自己打造外形……
似乎是人类绞肉的痛苦。
北是一块上好的紫檀木，所以它现在不能喊叫，也不能哭泣。
只是，它不知为何，会突然有了痛感和视觉。
产生疼痛的第一瞬间，就不可能是一个平凡的紫檀木了。
这是命运的安排。然而没有人能逃过命运。
就像现在，它逃不掉绞肉和塑形的痛苦。
此时的北感到刀刃开始细雕自己的左肩，刃尖一层层精细地削，北痛苦地在心里尖锐地喊叫。
但是，它无法表达它的痛苦。
它的痛苦，无人理会，包括那双温暖的手的主人。
那只温柔的大手，那只紧握着自己的大手，给了它温暖，却也给了它改变骨骼体态的撕心裂肺痛苦。
它只能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眼泪的放肆哭泣。
但是，即使痛，它还是觉得心里有溢出来的幸福感。
它爱那双温柔的大手。即使痛，也温暖。
那双手上，带有有曾经感受过的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好幸福。
北闭上了眼，享受着温暖，忽然，梦中的画面猛然发生了变化。
北看到自己木质的身体被雕琢成一个少女的样子。
少女一袭水蓝色落地长裙，仅仅是两个手掌大的紫檀木上，连衣服细致的纹理和繁琐复杂的首饰也被精雕细琢。长发及脚踝，几乎每一根发丝都被细细雕琢出来。
三千青丝，一一精雕细琢，精细的夸张。
可见男子雕刻时的用心。
人像体态婀娜，柳腰不盈一握，但整个人却不显娇弱。光滑的鹅蛋脸上一双大大的猫眼，透露出一股机灵和可爱。
樱唇的唇角微微翘起，笑的醉人心。
柳眉上调，眉间透露英气，整个木雕似是活的一般有灵性。
北怔怔地在梦里看着自己，想，好美……
这就是……我吗……
怔着神时，一双微暖的手掌包裹住了自己，自己被小心地举到了到了男子的面前。
一双英武的剑眉下，一双眼睛流淌着温柔，闪耀着光芒。
北看着他温柔溺爱的眼睛，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沉浸在温柔的泉水里，柔软得快要被融化。
温暖的手掌，温柔的眼神，英挺的鼻上还凝聚着雕刻时的汗珠。
男子泛着温柔溺人的笑容，还有那双闪着璀璨光华的星眸……
好幸福……
北感到左胸内有一处地方开始了搏动，连带着浑身上下都开始发热发烫。浑身上下似乎有热流流过，包裹着它的全身，并在自己的身体里不断流淌、奔腾。
就像血液一样奔腾。
“颜漠……”忽然，被握在手中的北听到男子神情地对自己呢喃，充满着爱的温柔，夹杂着相思的哀伤。
“漠……你一定会喜欢这个的。这双眼睛……真像啊。真美。”
美丽的猫眼嵌在紫檀木的身体上，生动得甚至似乎有眼波流转。
北不知怎么的，听到男子温情的话语，浑身再次回到从前的冰冷，热流不再。
幸福什么的……自己只不过是一块紫檀木。
一块……仿照着别人的样子做出的紫檀木人像而已……
就算他对着自己叫颜漠，自己也不是颜漠……
只是一块木头，只是……替身而已！
还谈什么幸福！自己又能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梦中的北左胸处不知为何传来一股绞痛，很疼，比当初的刀刃细细雕琢还要痛苦。
北想流泪，却无泪可流。
背的头晕晕沉沉的难受。
梦中紫檀木身的北闭上眼，蓦然，梦中的景象模糊幻化，再次换了场景……
男子终日把它放在家中，睹物思人。看样子似乎是男子没有机会将自己精雕细琢的这块紫檀木送给那个叫颜漠的美丽少女。
北就自己站在桌案上，看着日益忧愁的少年，想，你一辈子都不把我送出去该多好。
少年一袭白衣，温和尔雅，在阳光下显得圣洁美好，眉目如画。
北想，她沉溺了。
风带着少年的气息，运送到北的身边。北嗅到有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北觉得，自己爱上了那个少年，爱上了他的气味。
“我不想做颜漠的一个睹物思人的人像，我想做我自己。”
北在心里对自己说。
“从今以后，我姓颜名北。”
“我想守护你，用自己的名字，自己的灵魂。”
我的少年。
阳光播撒在颜北身上，颜北觉得温暖舒适。
我让你喜欢的，是真正的我自己，而非替身。
**
三天后，床上的北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觉得似乎自己做了一个从前的梦。
北坐起身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陌生感带来的不安，使北皱起了眉头。
北记得，比武前的自己对生活几乎完全丧失了希望，没有目标和方向地游荡，无聊的紧，选择去了江湖人士聚集的地方——盐城。
听说今年的新秀比武时间到了，去凑个热闹也好。
毕竟终日无所事事，也是无聊啊。
说不定，能遇到……她。
当时，北的脑海中浮现起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嘴角扬起了一抹诡异阴险的笑容，脚尖踮起，拿着自己银白色的剑加速了向盐城前进的速度。
令人惊异的是，北的速度出奇地快，快到只剩一抹黑色的残影，和那柄银白色的剑的银色流光。
快的不像人类的速度。
盐城人声鼎沸，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都渴盼着观看今年江湖新秀的比武。
一群糙汉子站在擂台下，聚拥在一起，看着擂台上的你死我活。
一局又一局，一场又一场，人类的打斗，台下的吆喝，无聊的紧。
北打了个呵欠，手扶在腰间银白色的剑上，准备离开。
不料转头前的瞬间，她在决赛的擂台上，看到了……她！
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现在看来，略显稚嫩。
白皙的皮肤像玉一般润滑，脸上透着粉扑扑的颜色，扎着可爱的花苞头，穿着鹅黄色带有流苏的衣服，尤其是一双猫般的眼睛灵动可爱，给人的印象犹为深刻。
她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甚至现在不过是一个头发还泛着褐色的黄毛丫头而已。
却已风华初显，尤其一双猫般的眼睛，流露着波光潋滟。
北忽然想起，自己被男子雕琢出形态来以后，他似乎说过“这双眼睛……真像啊。真美。”
左胸心脏处瞬间感到憋闷。
北抿了抿唇，理了理刘海，让黑发遮住了自己和颜漠一模一样的眼睛和大部分面庞，登上了擂台。
如此一个能光明正大地杀死你的机会，颜漠，我又怎能放过？
北站在擂台上，不带任何武器，甚至不做出任何防御。
对于人类，北动动手指，借助风就可以杀人于无形。
人类这种生物曾让她嫉妒，曾让她向往，但现在，她心中只有鄙夷。
只要她手指微微一动，数不胜数的风刃就会将一个人撕成碎片。
这种控制风的能力自从她丧失本体后，就一只伴随着她。
或许是一种丧失本体的补偿吧，北想。
因此，在颜漠挥剑冲向北时，北是不屑于动手的。
带着一种猫捉老鼠前的戏耍的心态，北将自己浑身的破绽暴露无遗，看着颜漠的剑锋呼啸而来。
北一脸淡定，甚至发下的嘴角带着不屑的嘲讽。
但是，在颜漠的剑尖快要触及北时，北心中呼唤着风的力量，却忽然间没了对风力的感知力。
风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响应自己的意思。
北发下的瞳孔震惊地睁大。
几百年了，自己对风的控制从未有过失败，为何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却失败了？
现在，已经来不及躲避颜漠的剑了。
北的眼中带着惊惧地看着剑锋朝向自己的心脏。
难道自己注定再次败于颜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