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除却巫山非云也

瑾萧出去之后，甄郁节才感觉到全身的疼痛，之前也许是因为瑾萧在，所以自己一直以一种防备的心态，也就忽略了全身的伤。

那医生是位年轻一身书生儒气的医生，甄郁节不禁暗暗疑惑，这瑾萧所处的环境，家世来说，怎么看也是那种黑白通吃的，怎么会选择这么一位看似平庸而又老实不会变通的人来当医生？

“甄小姐，躺下来吧。”那医生微微扶着甄郁节躺了下去，甄郁节躺在了那张干净的床上，刚躺下，那医生就要过来脱掉她的浴袍，甄郁节立马拉紧了浴袍，以一种警惕的眼神看着那医生。

“甄小姐。”那医生似乎有些无奈地说道，但是看着甄郁节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

“你和你先下去吧。”之后，那医生对着后边的两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说道，留下了一位女助手。

“甄小姐，对于医生来说，男女都是一样的。”等那两位男子出去后，那医生对着甄郁节说道，甄郁节低垂下了眼，想着虽然他是医生，自己也虽然全身都是伤痕，但是也还不至于到了慌不折医的地步，一下子要这样赤裸裸地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呈现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甄郁节还是感动有些不适应。

“甄小姐，这里一时恐怕也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医生来替你看了，你嘴唇和指甲都有些发紫，想来也是中了些毒素。”那医生见甄郁节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只有继续说道，甄郁节看着他，的确怎么也看不出他是那种心怀不轨的人，但是这么久了，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她，人不可貌相，就算他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人，但是往往就是这种外表看起来敦厚老实的人，最后才是真正最卑鄙的人。

“甄小姐，李医生剑桥博士刚回来，他的医术和人品要是您都不信任，那恐怕没有什么医生能让你满意的人。”那医生的旁边一女助手说道。

甄郁节微微拉开浴袍，然后那女助手就走了上来帮她一起脱掉身上的浴袍，那女助手在看到甄郁节身上的伤疤之后，不由自己地深吸了一口气，甄郁节有些纳闷，也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只见那些原本在洗澡时都还是流着血的鲜红的伤痕如今竟然会有些微微发黑，这难不成真的如那医生所说的是中毒了？想着那女子的神情，甄郁节没想到自己真的会遇到这般心肠毒辣的人，想来自己这么多年，在斐尹振的保护下，似乎自我保护意识都差了很多。

“甄小姐，你先趴过去吧。”那医生对着甄郁节说道。

甄郁节这时就听着那医生的话，很配合地转了过去，在转身的时候，才发觉，原来身上竟然是这般得疼，这种疼是带着那种酥麻得疼，后劲很大，受了这么久的伤，一开始还没有感觉到痛，如今这种痛感似乎是越来越强烈，原本她还以为没有太多得感觉到这种痛感，是因为有瑾萧在的原因，如今听那医生一说，看来这的确是一种毒。

“严重吗？”在此之前，甄郁节以为是自己经历了许多，所以看淡了生死，原来只是因为自己并未遇到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如今这一刻，她才觉得，世上哪有什么好好的人会不怕死的，真的如仓央嘉措所说的——这世间的事，除了生死，其余的都是闲事。

“你现在害怕啦？”那女助手在一旁不禁天真无邪地笑着说道，甄郁节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因为有些人虽然说出的话不好听，但是一听就是没有伤人的意味，而有些人话说得很好听，可是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

“小美，怎么说话的。”那医生微微以一种责备的语气说道。

“没事。”甄郁节轻声说道，然后感受着背上的疼痛感越来越强，越来越强，这种痛感越来越清晰，似乎让她睁大双眼看着自己的伤疤被不断撕扯着。

“是会很痛，会痛上一阵子，这段时间，你要注意，情绪不要波动太大，不要吃辛辣的东西，其余的事，等会儿小美会和你细说的。”那医生轻声说着，甄郁节这才觉得他没有浪得虚名，果然是剑桥的高才子，他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力道都是从始至终的没有变过，给自己上药的时候只感觉到药在起作用，几乎都没有感觉到他的手劲儿。

“痛上一阵？”甄郁节疑惑地问道。

“恩，恐怕也得半个月。”那医生轻声说道。

“这是什么病啊？要这么久？”甄郁节不禁疑惑。

“还好治疗得及时啊，否则啊......”那女助理一口的香港话的语腔说道。

“否则怎样？”甄郁节一惊。

“否则......”

“小美！”那唤为小美的女助理还未说出，就被那医生厉声唤住，甄郁节不禁在内心各种想法都闪过，什么不治之症，什么瘫痪......

“究竟是什么病？这么神秘？”甄郁节有些生气地问道，但是发觉自己只要稍稍一动气，头就会发昏。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你就好好配合着就会没事的。”那医生说道。

甄郁节也不想和他多说甚么，只觉得身上的痛感令她越来越喘不过气来，但是她也没有发出一声呻吟，渐渐得，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然后渐渐睡去。

甄郁节觉得这个觉是她有生之年受到的身体上的影响而睡得最痛苦的一个觉了，整个过程似乎都没有完全入睡，可是又醒不过来，就这么一直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并且还有痛楚伴随着，身上的痛一阵阵传来，这种痛感是那么得清晰，她无法拒绝，并且她还无法醒来，这种感觉活生生地折磨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总之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甄郁节猛地醒来，似乎终于从梦中挣脱出来一样。

甄郁节一醒来，就看见不远处坐着一个人，认真一看，那人竟然是荣清，甄郁节先是心中一高兴，但是很快被种种现实的记忆抹平了那抹兴奋，取而代之的是悲愤与感伤。

“你醒了？”荣清的视线似乎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她，甄郁节一醒过来，荣清就立马走了过来。

甄郁节别开脸，不知道此刻要和他说些什么，他没有她想象中得来得简单，没有她曾经想要的那种简简单单的生活，揭开那层面纱，才发现，后面的事，原来是让她那么不愿面对的。

“你怎么来了？”甄郁节低沉着声音问道。

“一直联系不到你。”荣清说了这么一句，停顿了一下。

“所以呢？所以你就靠这层关系想来找下我，结果发现呢？原来我就在这里？”甄郁节语气稍稍加重，就发现身上的那痛感越来越强烈，于是不得不放缓了语气。

“你都知道了？”

“不然呢？你还打算瞒我多久？”甄郁节苦笑着说道。

“我并非有意瞒你的，我也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你说清，但是你也知道，我们认识也不是很久，并且......你我还暂时都是有家庭的......”荣清有些为难地说道。

“呵呵呵......”甄郁节一冷笑，觉得这个“家庭”这两个字格外得刺耳，这话令甄郁节顿时想到当初情意浓浓，如今分道扬镳的场景。

“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荣清意识到甄郁节的想法，所以放低了语气柔声说道。

“好，之前的话就不说了，就说如今的，如今我也只知道了，你说如今该如何是好？”甄郁节转过头看着荣清，微微一笑问道，那微笑中带着些苦涩，带着无奈而更多的是一种悲凉，甄郁节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荣清的这一刻似乎所有缘分就到了尽头，再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有时候缘分来与去的，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

荣清转过头，沉默了下去，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甄郁节苦笑着说道。

“我现在不能给你任何答复，如果你一定要什么答复，给我一些时间。”荣清背对着甄郁节，甄郁节闭上眼，一切都结束，曾经她以为找到了今生她所想要的，原来竟然是这样的，真真是除却巫山不是云，她竟错了。

“不用了，你走吧。”甄郁节闭着眼，幸好此刻是闭着眼的，否则她真怕自己会流出泪来，如果说沈铮程埋葬了她对爱情的一切向往，那荣清就是那个让原本可以让她对爱情向往的那颗心死灰复燃的最后一点星火抹灭的人，从此，她真真再也无法对爱情提起当初的那份心。想来这么久以来，能让她最没有痛楚，最安心地生活的人，竟然是那个她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的人。

“郁节。”荣清转过身，唤了她一声。

“你走吧。”甄郁节把头一扭，眉头微微一皱，身上的疼痛刺骨得锥心，竟然让她快不能呼吸，一行泪没忍住终究还是从眼角流淌下，甄郁节庆幸自己转了过来，没有让他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