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赵南的故事（3）

方程的坚持也让自己免于另一场无休止的官司纠缠，很快赵南就出事了，赵南的专业是临床医学，轮转培训的时候在妇产科也只呆了半年，很多专业知识还在一知半解。因为急于开展新项目，赵南在市立一院的妇科门诊手术室仅仅待了几个礼拜，就迫不及待的回去了，接着信心满满的开展起来。

病人是一个不到20岁的小姑娘，未婚先孕，背着父母来到卫生院想把孩子打掉，赵南凭他的巧舌如簧说动了这个姑娘住院做手术。没有麻醉医生，赵南就让小姑娘吃了两粒安定片，然后在近乎清醒的情况下做起了宫腔钳刮术。

宫腔钳刮术在妇产科医生看来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手术，娴熟的几分钟就可以把胚胎组织刮出来，再打一针缩宫素，用点止血药就搞定了。而这次赵南的钳刮手术整整进行了近一个小时，他默念着老师教授的钳刮手法，一次次刮，却怎么也听不到预想中的刮宫腔壁那种类似刮西瓜皮的声音，反倒是刮出物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以分辨。小姑娘躺在手术床上，两腿分开被捆绑住，早已哭干了眼泪，痛苦的死去活来。

等到刮匙刮出一整条嵌满脂肪粒的网膜时，赵南才意识到，原来子宫早就穿孔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方程正在和黑子一起吃饭，这是仁爱医院组织的和当地辖区民警同志的聚餐，主题不外乎警民合作，希冀警方在医院出现事故纠纷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往医院打击医闹，维持秩序。想到赵南的事情，方程内心唏嘘不已，庆幸自己顶住了金钱的诱惑，坚持了一下，要不然在全身麻醉下，病人安静配合，赵南说不定更加肆意大胆，把肠管捅破了都有可能。

“想什么呢，”黑子的话打断了方程的思绪，他并不知道方程与赵南的关系，所以开始信口开河，“这个姓赵的可不是什么好鸟。”

“是吗，还有什么事情赶快说说看。”几个和赵南不是很熟识的仁爱医院同事饶有兴趣地问。

“还有一起强奸未遂的案件牵扯到他，不过这个小子太能狡辩了，小姑娘的证据也不足，就没有立案。”

一听说桃色事件，大家更来了兴趣，催促道：“具体点，细节要具体描述。”

“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开过阑尾手术，到他那里换药，这小子精虫上脑，在换药室里就想强上，”黑子看大家听的晶晶有味，就连比划带说，口沫乱飞，“我不知道你们换药的操作流程，不过我听说阑尾炎的切口好像在肚子上，离肚脐不是很远，可是这小子诓人家小姑娘，说是要严格消毒，让小姑娘把裤子也脱了。小姑娘也傻，真就脱了，内裤什么的全脱了个精光。这小子就在下面盯着看，手在小姑娘光溜溜的大腿上摸来摸去，涎着脸问：”冷不冷啊，摸摸就不冷了。”小姑娘又羞又惊，根本想不到堂堂一个医生会在换药室里占她便宜，还以为这个医生很热情，很爱关心人呢。这小子消毒的时候就更过分了，拿纱布蘸着消毒液有意无意的老往小姑娘的下身去擦，还让小姑娘两条腿分开来，说这个地方脏，要重点消毒，要不然容易污染伤口。小姑娘真就信了，两腿叉开让他去擦。”

“是让他插还是让他擦啊，你不要咬舌头好不好。”有个人坏笑道，引来一通哄堂大笑。

“他么的嘴真欠，跟你看到似的。”方程骂道。

“都别插嘴，让黑子继续讲啊，他妈的听着真过瘾，跟看A片似的。”民警同志们也叫唤着。

黑子待大家安静下来，又开始声情并茂的讲起来：“然后消完毒换完药，姓赵的又打主意了，就对小姑娘说：”你这个胸部有点问题啊，两边不对称，肯定有一边长了什么肿块了，我来检查一下，如果有的话还能早期治疗，要不然以后延误了说不定要把整个乳房切掉。”这一番话吓得小姑娘花容失色，赶紧把胸衣也脱了，露出两个圆滚滚的乳房来，恳求医生：”你赶紧给我查查吧。”这姓赵的两只手就这么抓上去，摸啊摸啊，摸得小姑娘都有了反应，陶醉进去了，等到小姑娘发觉有个硬硬的棍子在捅自己的下身，吃痛睁开眼一看，这才发现姓赵的早已提枪上马，准备横刀直入了，赶紧大叫救命，挣脱着起来跑出去报警了。”

黑子讲完，看着大家面红耳赤，意犹未尽的表情，笑道：“没想到做医生的福利这么好，他么的真想回去重考读医科去。”

“你都说过证据不足，没有立案了，那有没有可能是这个小姑娘和赵南有些感情纠纷，故意报复他。”方程问。

“你这是典型的屁股决定脑袋，我知道现在你们医生抱团，但你也不能什么事只要涉及医生就预设立场，处处为医生开脱啊。”

“我不预设立场，”旁边一位仁爱医院的同事接过话茬，“这个事我觉得赵南能干的出来，以前高考体检那个事你们忘了，就是这个赵南，借着听诊心音的名义摸高中女生的胸，被检举到教育局的。”

“那个事情也有可能是个误会，”方程冷冷的说，“你们是有多无聊啊，尽扯这些话题。”

“方医生是风雅君子，体会不到我们庸俗之人的快乐”旁边的同事讥讽道，“以前看到有个漂亮女记者跟你打的火热，好像很久没看到她了，那妞不错，你要是搞不定就介绍给我。”

“靠，你还想挖程子的墙角。”黑子是方程老同学，当然站出来替方程说话。

“挖墙脚方医生最在行了，只要别再挖到打过桩的就行。”一席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黑子不知道打过桩是什么梗，疑惑地杵在那里。

方程心烦气躁，懒着搭理，借故退了席，走出饭店，初冬的凉风往身上一吹，竟冒出丝丝寒气。方程裹紧了衣服，吁了一口气，因为喝了酒，就把车扔在饭店，自己徒步往回走。

寒夜凄砌，路灯昏暗清冷，方程行走在盲道上，看着自己在灯光下的身影一会被拖拽的很长，慢慢消失于无形，一会儿又踩在自己的足下，变成一团黑影，如此往复，周而复始，所谓对影成三人，却全然没有太白诗仙的潇洒忘情。这时，一个夜跑者的身影进入方程的视野，这是一个高挑的姑娘，身材凹凸有致，展示着青春的活力。而随着距离的接近，这越来越熟悉的身影终于让方程认了出来，是杨琳，久违的杨琳。

杨琳也认出了方程，停下脚步走了过来，脱口问道：“方程，你是在跟踪我吗？”方程没听明白，回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男朋友啊，”杨琳笑道。

方程这才听出来她是在开玩笑，哑然失笑。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杨琳看着方程落魄的样子，问了一句。

“还好啊，”方程展示出一张开心的笑脸，“你呢，还在生我的气吗？”

“早就忘了啊，政见不合，我们求同存异嘛。”

“是啊，”方程不知道说什么，内心深处却有着抑制不住的欢喜。

两个人踩着盲道默默的走着，一时竟都沉寂了，只有那初冬的寒风，摇曳着路边的尚未凋落的法桐树叶，发出一阵一阵的“沙沙”声。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方程说。

“哈哈，怎么会，海州这么小，只要你想找，说不定一回头就能看到我了。”

“是吗，”方程笑着说，“那我要经常回头看看了。”

“嗯，说不定我也在找你呢。”

方程停下脚步，认真地注视着杨琳，杨琳的脸上闪过一丝娇羞，嗔道：“干嘛，你想亲我啊，别做梦啊，我可没真的做你女朋友啊。”

杨琳脸上的绯红让她显得更加娇艳，美人如斯，何不早入怀。方程心叹道，进一步靠近杨琳。杨琳怯怯的后退，轻声威胁道：“冷静，别胡来，前面有人过来了。”

方程抬头看了看，果见有两个人迎面走过来，很明显是一个丈夫搀着怀孕的妻子在散步。方程叹道：“人生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此，搀着挚爱，揣着未来，走在回家的路上。”然而这一幕温情以及方程的感慨马上就戛然而止，因为这个孕妇居然是，方程的旧爱李静。

李静也看到了方程，稍有些慌乱但是很快镇定下来，寒暄道：“好巧啊，你也在散步啊。”

“嗯，”方程有些局促，觉得呼吸都沉重起来，“我步行回家的，路上碰到个朋友，就站在这聊了几句。你这，快生了吧？”

李静满足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笑着说：“快了，到时候请你喝满月酒。”

“挺好，这个时候是要多出来走走，活动活动，有助于分娩和产后恢复。”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激动，方程的声音有些发颤。此时的李静因为怀孕早已丰满圆润很多，浑身散发着孕期少妇特有的味道。虽不似初见时那样的圣洁美丽，却更多了一份成熟的优雅和母性的光辉。

“这是你女朋友吗？”李静指着杨琳问。

“不是。”方程脱口而出。

“唔，”李静冲杨琳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搀着丈夫蹒跚着走了。

看着他们走远，杨琳望向方程那张忧郁俊朗的脸，轻声问：“她是你前女友吗？”

“嗯。”方程不置可否的点头。

“那你真够凄凉的，女友结婚了，丈夫不是你，怀孕了，孩子不是你的。我对你深表同情。”杨琳故意奚落着。

“你这人真是没有同情心，不安慰也就算了，还落井下石。”

“人家都这么大肚子了，你还惦记着，真是个痴情的种子。不过人家的丈夫比你帅，也比你高，你就愿赌服输吧！”

“第一次发现你这个人嘴巴这么损。”方程故作生气地说。

“你没发现的事多着呢，我就不妨碍你一个人舔舐伤口了，好好享受孤独吧，”说着杨琳竟真的小步跑了起来，最后甩下一句，“别想不开啊，别让我在明天的新闻上看到，我市痴情男医生昨夜夜跑途中自杀殉情。”

“你胡说什么呢！”方程作势要追，杨琳笑着跑开了，头也不回向上挥了挥手算是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