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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0。16迎面撞上鬼(续)

作者:果子1974 | 发布时间 | 2016-12-22 | 字数:5417

鬼脸案得以破解,果子大受鼓舞。但凶楼撞鬼的案子尚无头绪,他决定夜半捉鬼,但四妹儿却有不同的见解。

凶楼之中的女鬼,即将现形。各位读者,你们可猜到了结局?

(一)

鬼脸案得到了顺利破解,自然令果子心神振奋。可是他心中的诸多疑问,并没有完全解开。

首先,张三听到的那个女人或女鬼的声音,是否真如四妹儿所说,的确出现过?如果是真的存在,那东西是人是鬼?其次,李四所报的凶楼撞鬼一案,又与鬼脸案有何直接联系?难道张三和李四所闻所见,是同一个人或同一个鬼?还有,四妹儿昨晚的那一行清泪,总在果子脑海里盘亘不去,难道她与凶楼女鬼之间,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秘密?

昨夜睡得太晚,早上起得自然迟,到了接近中午了,果子才爬起床来。今天是个周末,反正也不用上班。看看已然午饭时间,果子便去食堂吃饭。

三胖也起得晚,与他一同去食堂吃饭,两人正巧撞见四妹儿。

四妹儿一个人坐在远离人群的角落独自吃饭,看见二人,招手示意两人过去。果子就让三胖去帮他打饭,自由先过去坐定,等她开口。

“昨晚的事情你怎么看?”四妹儿开口,眉眼却只盯着餐盘。

“很好,多亏了你。”

四妹儿抬头,眉头一皱,有些不快:“不是说那个。”

“那是哪个?”果子一椤。

“唱歌的那位。”

“那个。。。”果子犹豫,将自己思考的前两个疑问抛了出来:“唱歌的那位,我猜就是李四撞见的那个,也是张三听到的那个,你说呢?”

四妹儿点头,脸上又流露出那种表情:孺子可教也。

“然后呢?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四妹儿又问。

这才是重点,果子想,她又要考我了。

“我想今晚去会会这主儿。”果子说道,语气中带着凛然正气,义无反顾,有点大无畏的革命主义牺牲精神。

“靠。”果子听见四妹儿极不淑女地骂了一句。

“女孩子家,不要学社会上的大姐大。”果子有些不高兴,心想你不称赞我神勇我也就不计较了,可不要这么无视大男人的脸面嘛。

“猪头。”四妹儿又跟了一句。果子这回真有点儿急了。正要发火,三胖过来了,一脸无辜。

“四姐姐,你又在背后骂我。”他倒是实诚。

“你?就你那智商,还不如他呢,让我骂,你的段位不够。”这话太气人了,不给人留一点儿面子。

“好了,我是猪头,那你快说说,你想怎么办?”果子知道两人不是她的对手,早认栽早利索,正事儿重要。

四妹儿把手中的筷子“啪”一放,不知从哪变出来一张纸巾,迅速擦擦小嘴,双手稳稳地往案上一搁,一派说书人的模样。果子和三胖看着她虚张声势,想笑又不敢。

“你说的两点推理,都对,张三所闻,李四所见,极有可能是同一个女人。但你的计划完全是愚蠢至极,纯属扯蛋”。四妹儿正色说道。

果子心说又来了,你这德行,哪有女人的一点温柔。嘴上却说:“愿闻其详。”

“假定张三李四所闻所见是同一个人,就如你我所见,这人又确实存在,你一定首先好奇得想,这个人是谁?她为什么要夜半装鬼?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果子说是,三胖也附和说是。

“一个人做事,一定有其目的。没有目的或不能达成目的的事情,没人去做。我们假定她在装鬼,那她装鬼能达到什么目的?你们说说看。”四妹儿目光明亮,盯着两人。

“吓唬人。”三胖说。说完就看见四妹儿的白眼球儿,立马闭嘴。

“装鬼,是行为,吓唬人,是客观结果,不是目的。目的必须具备主观动因,或者有一个利益的目标。吓唬人对行为人来讲,有啥好处?”四妹儿说。

“通过吓唬人这个行为的客观结果,实现她的目的?”果子试探着说。

“等于没说,我问的还是那个问题:什么目的?”

“可能是想让人们远离那个地方吧。”果子继续试探。

“接着说,让谁远离?”四妹儿继续追问。

“所有人,尤其是厂里的人。”果子回应。

“让人们远离的目的又是什么?”继续追问。

“做案,比如偷窃,比如偷废铜烂铁。”果子再回应。

“看似有点道理。但反过来想想,如果不装鬼,人们是否会远离那个地方?”四妹儿紧追不舍。

“不装鬼,那个地方好象也一年到头儿没有人去。”果子犹豫着说道,有点象自言自语:“那她干嘛还要装鬼,不是多此一举吗?”

“对,为何要多此一举?”四妹儿继续加力,果子已经有点头脑迷糊了,怎么自己问起自己来了?

果子看看三胖,三胖摇头。又努力想了半天,似乎很难找到满意的解释。

“那就是假定不成立呗,不是为了吓唬人让人远离。那你说,是为了什么?她有什么目的?”果子气急败坏地问道。

“是呀,她有什么目的呀?”三胖也帮衬着问。

“她没有目的。”四妹儿回答。

(二)

果子和三胖两人同时一愣,这叫什么话。

“没有目的,你还让我们猜目的?”气急败坏。

“推理的过程,有必要先关闭最常见的因素,排除可能项,使之成为不可能,当大部分的可能项被排除,都变成不可能项之后,最后剩下的那一个,就是真相。”四妹儿说得有点专业,那两个呆子反应有点跟不上。

“这么说还有很多可能项需要一一排除?”果子问。

“当然。”她淡淡地回答。

“那你说说看,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项。”果子面带诚意地请教。

“我不想说。你们有功夫自己去想,自己去排除,我没这个心情给你们上课。”有点傲啊,还有点成心气人。

“我分析的结果就是,她没有目的。”四妹儿总结性地结束了这个方向上的讨论。显然,她接下来有更重要的话要说。

“可你说过,一个人做事,必然有其目的。怎么现在又说,她没有目的,那没有目的,她为什么要出来吓唬人。”果子还不服气。

“你吃饭吗?”四妹儿盯着他问道。

“吃,这不正打算吃嘛。”果子看看桌上的餐盘。

“我是问你每天都吃饭吗?每天都睡觉吗?每天都喘气儿吗!”不想四妹儿急了。果子这才明白自己的智商又招惹她了。

“当然吃,我哪像你,不是,你也吃。”脑子断更了,唉,没办法啊。

“你能每天吃饭睡觉,她为什么不能?你能开心唱歌,不开心骂娘,她为什么不能?”四妹儿继续问道。

“她跟我们能一样吗?”果子不同意她的观点,感觉哪里不对,逻辑上混乱嘛:“我在自己宿舍里,她在自己家里吗?她在车间里,在一个废弃的建筑里,在一栋凶楼里,她是个外来入侵者,对吧,胖子。”果子寻求声援,胖子点着头说对对,果子哥说得对,我们是在自己家里,不是一回事儿。

“不,是一回事儿,她也在自己家里。”四妹用更淡定的语气说道。

(三)

疯了。

果子和三胖大张的嘴怎么也合不上。四妹儿,你是天才,但你现在肯定是脑子进水了,疯了吧你。

“她就住在那里,可能有一两年了吧。”四妹儿边说,边起身站了起来。

“去找她吧,多带点人手,安全,一定要多带点人手,小心点。”然后,然后她居然就这么走了。

就这样了?果子看着她迅速离去的背景。

啥还没分析出啥呢!她是谁?不知道。她从哪儿来,来干嘛?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半夜出来吓人?不知道。她有没有同伙?不知道。她是不是个正常人?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知道。

但她就在那里,去抓她吧,抓到了,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

还有这样儿破案的?小说里不是要调查、推理、化验、重现、再正面交锋几次,最后才水落石出吗?这是啥破案方法?毫无技术含量嘛,跟昨天晚上的破案方法简直就不是一个人的风格嘛。

可你得承认:什么都不做,直接抓到人,先要结果,再要过程。也是天底下最有效率的破案方法。

这叫碾压,是高手绝对实力的碾压,也是破案者对犯罪嫌疑人不分青红皂白的野蛮碾压。一万个线索?屁,老子不管,直接抓了你再说。

尽管心里有一万个问号,一万个不服气,果子还是当天下午就报告了派出所。派出所里熟悉的兄弟小孙过来了,还带了一只警犬。果子又招集了保卫处里另外五个兄弟,一干七人一狗,带着电棍、警棍、手电筒,对那栋凶楼展开了地毯式搜查。

果然,那个女人就住在那栋楼里。

一起住着的,还有一个男人。

四妹儿的警告不是多余的,果子被那个男人敲了一铁锹,受伤住院了。

一切都是那么神、准。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那第三个疑问越来越深,越来越重地在果子的脑海里呈现出来:“四妹儿,你到底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四)

离医院十几公里外的公安局审讯室里,小孙正在对那个男人进行审讯。审讯非常顺利,那个男人向他讲述了一段往事,为了方便,我们还是继续采用第一人称叙述吧。

我叫王二贵,大家都叫我王二麻子。(各位读者,我前面没有骗你吧。)

我小时候生过一次天花,人没有死,脸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家在南楼村,我是三组的,今年四十一了。

我的命很苦。十岁那年,我生的天花;十二岁那年,我娘就过世了;十五岁那年,我爹也死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一个人过了。

我读过五年书,上小学的时候我成绩全年级第一,连着五年,但我没上初中。我家那个条件,没钱让我读书。我十三岁开始跟着我爹种地,后来他死了,我就一个人种地,一直到现在,我就是个农民。

我爹死的时候,我十五岁。那时候年青呀,也没想着人生是这么难。那个时候我一边种地,一边写写小说什么的,你们别笑,我小学文化,但那个时候我就想,人家高尔基还没读过书呢,不一样当大作家?可过了好几年,我还是个农民,我的小说从来都没有发表过,我才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

后来我去城里打工,干建筑,开始做小工,后来干大工,砌墙。按理说这样子的命运也还能接受,自己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虽然长得吓人一点,但我相信人心,我相信会有姑娘能不嫌弃我的长相,我会娶到媳妇的。这样想想,人生也不是没有奔头儿。

可后来出了工伤,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能怪别人。我从二层楼上摔下来了,腿给摔断了。就是这么回事儿,我瘸了,没了工作,只能回到农村,继续种地。

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二十七八岁了,没钱,没长相,没房子,连个亲人都没有。我托人帮我找媳妇,人家都用各种借口推托。过了一段时间,我知道自己这辈子找不到媳妇了。这是命,我的命就是这样儿的,不能怪老天爷,我得认命。

就这么着,我活着,种点地,养活自己。

一晃就是十年。

大大前年秋天吧(山东话,就是三年前),我得了一场病。起先也没觉着啥,就是头有点痛,我也没在意。看病要钱呀,我们农村人哪有那些个余钱,听说城里人看个感冒,还得花一两千呢。我一年从头忙到尾,也存不下两千块钱呀。可后来头痛得不行了,我就去了镇上的卫生院,卫生院说我们看不了,你去县医院吧。我就去了,检查化验了好多个项目,把我存的那点钱基本上花光了。后来医生跟我说,说我的脑子里长了个瘤子,可能不好治,只能做手术切了,再化验,看是不是良性的。

我一问手术费,就从医院出来了。良性不良性的我不知道,做手术的钱我是没有,这辈子我也挣不出那么多的钱。我寻思着回家吧,等死。

那天我从县城回来,搭了一辆临村儿的拖拉机。我坐在拖拉机的后车斗里。起先坐着,双手紧紧抓着车帮。我们那里都是山路呀,车斗左摇右晃,我的人就也左摇右晃,一会儿被抛向左边,撞一下车帮,一会儿又被抛到半空,屁股结结实实地再墩到地上。我就心说,这不跟我的命运一样儿一样儿的吗?我这半辈子小心谨慎地抓着生活的车帮,可命运想把我往哪里抛就往哪里抛。抛到东边,撞上现实的墙壁,抛到西边,撞上的还是现实的墙壁,抛到空中,你以为看见希望了,却又被重重地摔回现实的地面。疼啊,比我脑子里的那个瘤子还疼啊,那是疼在心里呀。

后来我就躺下了。还是在那个车斗里,还是被抛来抛去,还是撞来撞去,可是舒服啊。我抬头看天,天是蓝的,我长了这么大,一直没有好好地看过天,天一直都是蓝的吧。天上有白云,她们游得多舒展,比鱼儿更自由,比鸟儿更高远。我就想着,说不定她们也有伤心事呢,要不怎么云彩会下雨呢?

我就想着,与其被命运抛来抛去,摔来摔去,还小心谨慎地抓着生活的车帮,不如放手吧,放手,放松,躺下,舒展。我也想像云朵那样自由、任性地活一回,我想放手了,我也该放手了。

活得那么苦,不如放手吧。

然后我就想,我要娶媳妇,在死之前,我得知道有女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我也要有女人,也许还要有个孩子。不管我活得多么短暂,我得让我感觉到,自己活过,这才不枉自己来这个世界上走了一遭。

我就想着,如果我爹还活着,如果我娘还活着,他们也能理解我的吧。

我是在前年春天遇到春儿的。那时候我在她们村子里帮人砌墙。我的腿断了以后,还能干些轻一点儿的活儿。她脑子有问题,智力水平不高,也就六七岁小孩子的水平吧。她那个时候也有二十五六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天天跑来看我干活儿。我也不知道我干活儿有啥可看的,可她就是喜欢来看我干活儿。我就一边干活儿一边跟她聊天。然后我知道了她脑子有问题,知道了她也是一个永远嫁不出去的姑娘,知道了她也想找个男人疼她哩。

就是那年的春天,我把她给偷走了。

她不懂,我说我带你去我家玩儿去吧,她就说好,跟着我就走了。我带着她从东山那边翻过来,快到村子了,就开始发愁了。我们村子小啊,藏不住事儿,更藏不住人啊。就在那个时候,我抬头就看见了现在我们住的那栋楼。我知道那里死过人,现在废弃了,没有人住,也没有人去。我一想,那不正好吗?我们住到那里去,在那里安个家,天底下没有人知道的,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我们就住进去了。白天我把她锁在屋里,自己出去干活儿,晚上我回到家,给她做饭,陪她说话,跟其它人家一样生活。

我很幸福,我知道她也很幸福。她不会说,但我知道。

现在,你们来了,我的幸福生活也该结束了,我的生命也该结束了。

我是不可能活着从监狱里出来了,我拜托你们一件事,把她送回去吧,她家住在*****。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可能的话,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有些话想跟她说说。

我对不起她。

(五)

医院里,果子坐在床沿上,静静地听小孙讲给他关于王二麻子的故事。

故事结束,两个人都长叹一声。

也许他们做了一件错事?

谁知道呢,也许这也是他们的命运吧。

小孙走了。

果子静静地躺着,他在等四妹儿来。

可四妹儿一直没有出现。

他有些失落。

也有些解脱。

他想起那天夜里她脸上的泪水。

他叹了一口气。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