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陷害不成
贤芳院在西边，从苏宁声所住的院落走过去要穿过整个尚书府，饶是步伐快一些，也花了半柱香时间。这座宅子乃典型的古代园林设计，假山流水遍布全府，小径互相交错，曲折蜿蜒，若非拥有以前十几年的记忆，苏宁声恐怕真的会迷路。
穿过无数回廊，回廊外头皆挂着铜丝鸟笼，有画眉、云雀、喜鹊、百灵、红脖、蓝脖等等，种类应有尽有，鸟儿雀跃地争先恐后开着嗓子，给这个万紫千红的大宅子又平添了不少喜气。
一路上四处有身穿桃红衣裙的丫鬟，看见苏宁声皆杏眼圆睁，好似见了鬼。待苏宁声冲她们微笑时，更是愣地几乎忘了行礼。大小姐美若天仙，但从来不笑的～
眼看“贤芳院”三个字映入眼帘，身后的素素慌张地扯了扯苏宁声的袖子：“小姐……”
“莫怕，”苏宁声拍拍她的手背，随即瞟了一眼桂妈妈，拉高嗓音道：“大夫人还能把咱们吃了不成？”
桂妈妈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却不搭理，心里琢磨着，怎的今日的大小姐与往日有所不同。
进到里屋，只见地上铺着光滑如镜的金砖，顶上挂着美丽的八角宫灯，花梨木和楠木制成的家具，雕工精细的桌椅，青白瓷装饰等一应俱全，极尽奢华，苏宁声不禁诈舌，对来自现代的人来说这些可都是古董了，差距忒大了，她屋子里连根毛都没有。
一长相清秀的小丫鬟挑帘出来，屈膝福礼，惊讶又怜悯地瞄了苏宁声一眼，二小姐伤得这样重，以大夫人的手段，大小姐恐又要遭殃了。
内间，满室熏香中掺杂花香，味浓刺鼻，苏宁声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掩了掩鼻。
大夫人李氏身着大红云锦衣裳，发髻高束，金簪点缀，双目有神，神态冰冷地瞧着走近的苏宁声。
苏宁声抬眸与之对视，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月芳约摸三十岁，肌肤白嫩光滑，看起来保养得极好，只是兴许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身体有些发福。
素素是下人，规矩守惯了，见自家小姐尚无行礼之意，便欲提醒，不料苏宁声却已开了口：“不知大夫人叫我来有何贵干？”
苏宁声素来胆小，在李月芳跟前从来规规矩矩，此刻非但不惧怕，还胆敢不行礼，李月芳心中微诧，不过未显露于脸上，苏宁萱已经按耐不住：“苏宁声，你将我的胳膊摔断了，这笔账该怎么算？”
苏宁声淡淡道：“我没有，二妹妹可别血口喷人。”
“我的手都成这样了，你还想抵赖？”
“并非我抵赖，只是凡事都得讲证据不是，”苏宁声不紧不慢地说道，“妹妹的手断了，就说是我弄的，谁看见了？”
苏宁萱顿时语塞，她今晨是一人出来的，并未带丫鬟在身边，当时只有她和苏宁声两人，哪里会有人瞧见。
苏宁声又道：“这无凭无据的，我还可以说是妹妹你自己弄断了，故意嫁祸于我的呢。”
“你，你胡说……”苏宁萱平时伶牙俐齿，此时却哑口无言，心里气恼，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苏宁声竟这般的能言善辩。
李月芳面色一变，厉声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萱儿与你同为姐妹，难道会自残来陷害你不成？”
“我没这个意思，只不过，此事就是这么个理儿。”苏宁声嘴上如此说，心里却道：那可说不定。
一旁的素素两眼睁得老大，这些日子她总觉得小姐性格变了，没想到连胆子也变大了，竟然敢跟大夫人呛声。
这时，只听一浑厚的嗓音道：“出了何事？”
桂妈妈和素素二人双双行礼，苏宁萱由自己的丫鬟扶着半坐起来，连李月芳也立即起身：“老爷！”
“嗯。”苏渊点点头，看了苏宁萱一眼便坐下，随后又看向苏宁声。
苏宁声知道这就是那几年都见不着面的爹了，她微微低头，静静地站在一旁，心头冷笑，哼，看她干什么，还等着她行礼么，想得美，且不说她不是真的苏宁声，即便是，他也没有资格受她的礼。苏宁声的母亲死后，六年来，苏渊未管过这个女儿一天，以致她在府中任人欺凌。
苏渊皱眉，轻咳一声，转而问李月芳：“急着让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父亲，”李月芳还未开口，苏宁萱便迫不及待地告状，“女儿的胳膊让姐姐摔断了，便想着让母亲替我讨个说法，不想姐姐却不承认～”
“哦？”苏渊挑眉，依他往日的判断，苏宁声不像敢干此事的人，“可是真的？”
苏宁声依旧垂眸，回答道：“没有。”
“当着爹爹的面，姐姐竟还不愿承认么？”
苏宁声抽抽嘴角，这苏宁萱真会做人，刚才还连名带姓地骂她，现在苏渊一来，就变成了姐姐。“我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在谁面前都是一样。大夫人，二妹妹既然受了伤，您还是尽快请个大夫来得好，在这里纠缠于我没有好处。”
这话里的弦外之音，苏渊自然听得出来，谁受了伤不是先医治，反而先追究责任？
苏渊吩咐：“桂妈妈，即刻去请梁大夫来。”待桂妈妈离开后，又道：“夫人，小孩子家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萱儿小不懂事，但你是当家主母，我相信你知道一切应以家宅安宁为重。”
“是，”李月芳强忍不满，却不敢违逆，苏渊素来不喜管后院之事，凡事只要未触及他的底线，他便主张息事宁人。李月芳原以为这出苦肉计能使苏渊心有动摇，毕竟自己的女儿受了伤哪有不心疼的，不曾想他却连看都不看苏宁萱一眼，心心念念的始终只有家宅安宁，思及此，她的心冷了一截，“今日之事是我处理不当。”
苏宁声听了心里窝火，苏渊的意思还不是要她做这个坏人，分明偏心，想这样就了结此事，当她好欺负么？“今天手伤了嫁祸于我，明日说不定杀了人也让我背黑锅了。”
苏宁萱本就不服气，听她这么说，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李月芳急忙按住她，对苏宁声道：“今天是母亲的不是，没把事情查清楚便问罪于你，母亲向你赔罪。”
苏宁声一阵恶寒，暗暗给了李月芳一记白眼，母亲？哪个给她的脸皮自称母亲了，真不要脸。
苏渊吃惊，昔日苏宁声胆小怯懦，不敢多说一句话，今日却懂得为自己讨回公道了，这着实令他刮目相看。
苏宁声只是让他们知道，她不是逆来顺受之人，也不是真的要追根究底：“赔罪就不必了，我受不起，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苏宁声潇洒地出了门，留下屋里的人目瞪口呆。见状，苏渊心下不悦，说走就走，一点规矩都没有。
素素跟在苏宁声后边，偷偷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做梦，她家小姐何时如此胆大了？“小姐，奴婢真怕夫人和二小姐又欺负您，幸好这事过去了。”
“过去了？”苏宁声摇摇头，苏宁萱专横跋扈，焉是肯吃亏之辈，“未必。”
“啊？您是说二小姐她……”素素的心又发起慌来。
苏宁声安慰她：“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有办法的。”
闻言，素素竟觉莫名心安。
目睹李月芳和苏宁萱母女俩吃瘪后，苏宁声心情大好，当夜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日。
苏宁声正捣鼓头发，梳妆台上除了一面铜镜，和一根木钗，再无其他，连女儿家常用的胭脂水粉都没有。苏宁声将长发合成一束，再用木钗挽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在名字虽然变了，这张脸还一样，要不然她还真不习惯。
素素苦着一张脸进来，手里提着食盒。
“怎么了？”苏宁声问。
“小姐，厨房那些人太欺负人了，您瞧瞧她们给的早膳。”素素一边嘟囔，一边揭开盒盖。里面只有一小碟青菜，跟两个馒头，苏宁声夹起青菜一看，又黄又烂，馒头也是馊的。
苏宁声眸光一冷，嘭地一声盖上食盒：“我去找她们。”
“小姐，”素素急忙拉住她，“她们也是听命于人，没用的，况且若是闹大了，惊到大夫人……”
没错，她怎么说也是主子，下人们再怎么瞧不上她，也不敢拿她将叫花子打发，除非有人撑腰，很显然，此人便是李月芳无疑。
“小姐，算了吧，奴婢去外头给您买～”
苏宁声无奈，这小丫头，忠心乖巧，聪明伶俐，但就是太老实了点。“你有钱么？”
素素一时犯了难，她一心想着不能让小姐饿着，忘了自己身无分文。
李月芳掌家，多年来从未给这个院子分发月银，苏宁声身为主子都两袖空空，更别说她一个下人了。
“好了，我就去看看，不会闹大的。”苏宁声拍拍素素的肩膀。
“那奴婢陪您。”
“不用了，我一个人去方便，你就等着我拿好吃的回来吧。”
“啊？”素素一头雾水，一个人去方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