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梦中一别

嘉靖十六年 ， 正月十五 ， 京城。

“上官！”沁儿看到灯市上有人在扎天灯卖，便忙把上官喊过来。

“你要玩这个？”

“嗯，但我想自己做。”

“为什么，人家这做的不是挺好的嘛！”上官看了看那精致的天灯，倒也不是不愿意做这个东西，只是以他的手脚笨拙程度，应该做不出这么好看的东西吧，可别到时候做天灯不成反倒现了眼。

“自己做才有意思啊。在我们那儿每逢腊月三十的下午，天灯会就开始选择地点立天灯。地点一般选择在山岗上。选好地点后，便将一根木杆树起。人夜，会把预先制作好的花灯点亮.然后通过滑轮将其徐徐升向顶端。此时，吃罢晚饭的村民就不约而同地纷纷带着供品、酒菜来到灯下焚香祭祀。祭祀完毕一家老小或亲朋好友才能聚在一起饮酒守岁。”

突然，沁儿看见一身白衣的人从街角走过。

“上官你看，那是不是尹先生！”

“是么，很正常啊，出来买点小玩意嘛。”

“可依尹老师的性格，不像是会来凑这种热闹的。”

“别想了，你不是要做天灯么，咱们去买点纸扎吧。”

“真的啊？！”

沁儿立马就忘记了尹先生的事。

这时的尹清来到一处卖纸的作坊，买来了工具之后开始自己做天灯。

“老板！我们要买做天灯的那种纸，这里有么？”外面传来了一个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尹清起初没在意，可是想了想觉得刚才的有些熟悉，这才看过去。

老板正乐呵地答应着：“有，有，我给你们拿，你们先进来看看。”说着就去柜台里面取东西了。

尹清看去，果然是书院里的那两个小孩，他便上前问道：“你们两个来这儿做天灯？”

“是啊。”沁儿笑得甜甜的，虽然她看样子就知道不是特别爱打扮的人，但是眼光却十分不错。鹅黄的罗衣裳绣着淡粉色的朵朵梅花，一根浅色的腰带系着可堪一握的柳腰，因为已经是初冬了，甚至还配上了一件浅紫色镶着白狐边的小斗篷。白绒绒的白狐毛簇拥在颈边，更是将女孩娇小的脸蛋衬得玲珑俏丽，让人移不开眼。

“你们自己会做么？”尹清问道，细声细气的。

“不会，但是我们想试试。”沁儿睁着圆圆的大眼睛说道。

“那我教你们吧。”

“先生您会做天灯啊？！”上官惊讶道，他还一直觉得只有女孩子才会做那种玩意呢。

“对啊，”尹清说着便开始摆弄手里的天灯，还讲了一个故事给这两个小孩子听，“你们听过天灯的传说么？”

”没有。“沁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尹清看了觉得有些好笑，抿嘴轻笑了一声，眼前却好似浮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人一样。许久才说道：“那我给你们讲吧。传说啊，人和鬼从前住在一起。但是人和鬼毕竞善恶不同，生活也不一样。人吃的水鬼不用，它专门有一口水井，平时看不见，用时只要心中一想就会出现。人织麻布时，麻线是直的，鬼织麻布时麻线绕圈圈。

热瑞戈尔村有一个鬼叫牟，它经常弄脏人们的饮水，绞乱人们的麻线，甚至害死人命，人们拿它没有办法，只好让它三分。

热瑞戈尔村有一个穷家女，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热。热生来食量大，只两三年就长成了身材魁梧的大力士。有人说，如今这个世道神出鬼没，恐怕热是鬼神投胎，吉凶难卜。热的母亲听了这些话，再加上热一顿要吃三升面，没有能力供养他，于是忍痛从自己手上取下一只银镯戴在儿子手上，然后领到深山老林中把他丢了。

三年过去了，牟见无人能治服它，就更加猖狂起来。人们可遭了殃，大家希望能有一个为民除害的人就好了，可是这样的人哪里去找呢？

自从热的母亲抛弃儿子以后，每天都在思念和后悔。有一天，她和乡亲们商量：“我的儿子力大无比，假如他还活着的话，也许能治服这恶鬼，我想去把他找回来。”大家觉得这个办法可以试一试，就让热的母亲去找儿子，如果供养不起由大家负担。

热的母亲来到和儿子分手的地方，见四处阴森森的没有人。和几年前不同的是，多了一个茅棚，棚上长满了青苔，棚内挂满了兽皮。

她正要喊儿子，突然看见森林深处走出一个庞然大物。母亲吓得赶紧爬上一棵大树，定睛一看，是一个彪形大汉，他身上长着茸毛，肩上扛着一条野牛。热的母亲在树上吓得发抖，“当”的一声手镯被树枝挂落。热闻声拾起银镯一打量，原来和自己手上的是一对，抬头一看，那不是自己的母亲吗？顿时泪如雨下，喊了一声“妈！”

母亲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野人就是自己的儿了。她说：“你不像我的儿子，我下来你会吃我。”

热说：“你是我的母亲，我怎么会吃你呢？不信这镯子可以作证。”热的母亲仔细一看，果然是自己曾经留下的镯子，就跳下树来。热上前接住，母子俩抱头痛哭一常母亲揩干眼泪，对儿子说：“孩子，原谅妈的过错，今天就跟我回家吧。”

“不，妈妈，这都怪我太吃得了。”

“妈有要紧事找你回去。”母亲把来由一一细说给儿子。热想了想，答应了母亲的要求。

他让母亲先回去，叫大家准备一把七尺长三十斤重的剑。在腊月三十夜里点上天灯、门灯为号，到时他去为民除鬼。

腊月三十夜，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那热瑞戈尔村的红灯越来越多地亮起来了。

热跑下山，到了村里。乡亲们把三十斤重七尺长的宝剑献给热，并指明了牟的住处。热大摇大摆地来到牟的家门口，学着叽哩哇啦的鬼叫声。牟听了大怒道：“是那个敢在我门口喊叫？”热说：“牟哥息怒，我是你的朋友。”牟在家里间道：“请问朋友，今晚你有啥子事？”说着开了大门。

“对不起，你的朋友是专门来收拾你的。”热一边说一边列举出了牟的罪状。

牟露出凶相，根本不把热放在眼里，大声吼道：“你能把我怎么样？”

热抽出宝剑，不再多说，就和牟打起来。刀来剑往，打了许久，牟的头被砍开了花，迸裂的脑浆和污血变成了无数的野蜂，向热浇去。热点起了熊熊烈火，把野蜂烧落在地上。他正要用脚踩烂它们，不料野蜂又变成一只烂箩筐。热顺手把烂箩筐投入火海，烂箩筐烧掉了，升起一股青烟，牟在青烟中现了原形。

热一剑刺去，牟又变成一股洪水，想把热淹死。热立即扯起一棵大树横在水上，把宝剑插在树上，洪水不能淹上来，就渐渐消退了。水干后留下一把扫帚，热知道这又是牟变的，就把它送进水磨里，磨成了鼓子，又把鼓子喂了猪。从此牟再也不能变化了，更不能害人了。

当天夜里，整个热瑞戈尔村张灯结彩，火炮声四起，家家户户都在大摆酒席庆贺。

从这以后，每到腊月三十夜，人们就要点上天灯、门灯，来纪念为民除害的热，并邀请他来共度新春佳节。相传这就是羌民点天灯的由来。”

”点个天灯，竟然还有这么长的故事。“上官在一旁也不动手，就只是看着尹先生和沁儿做，可心里却恨透了自己手笨。

”不过也有说别的的，像沁儿是南方人，我在南方时听到的故事就跟这个完全不一样。相传，西周姜子牙奉命封神，不料却漏掉了最该受封的功臣黄飞虎，姜子牙惭愧不已，便将封给自己的“五岳之首”的神牌转给了黄飞虎。于是，姜子牙成为了一个能封神，能管神、自己没有神位的游神。诸神知道此事后，更加敬重太公的为人，都对他礼遇有加。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姜太公为自己扰得众神不安而自责，于是每到腊月三十，大年初一这两天，他就独自一人在天灯下度过这个人间团圆的节日。姜子牙的举动感动了天地，感动了万民，老百姓不忍心“诸神”度过新春佳节，纷纷从自己家中端来酒菜，让太公享第一口菜，第一杯酒。就这样，逐渐形成了除夕晚点天灯奉太公的习俗。“

沁儿听得入神，可尹清讲完之后沁儿问的竟然是：”先生您以前是南方人？那为什么要来京城呢？南方的景色不是更适合你们这种爱琴的人么？“

尹清低头半晌，这才说道：”因为我要跟一个人学一首旷世名曲。“

”旷世名曲？什么曲子啊？“沁儿问道。

”广陵散。“

嘉靖十二年……正月十五……京城。

离开杭州已经快半年了，皇上那边也交了差，我只想着等无涯子在书院的一切都安排妥当，我就去找尹清。

可越着急就越觉得事情很麻烦，怎么也办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