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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拓跋府的女人们

作者:蓝梦 | 发布时间 | 2016-12-16 | 字数:2999

第三章 拓跋府的女人们

此处都是鲜血,有兄长,有柯儿,有父皇母后,所有在自己身边待过之人,还有拓跋严。

他站在高处,看不清面容,随意的说:寻彧,你不该活着,你看其他人都死了。

然后原本微笑着凝视着自己的亲人忽然从脖子处裂开一道缝隙,然后鲜血喷涌,脑袋在地下轱辘了好几个圈,猛然爆裂,鲜血和脑髓交织……

“啊!”

彩绣樱桃果子茜红连珠缣丝帐被掀开,香草手中端着一盏云灵芝蟠花烛台,道:“公主,你做恶梦了么?”

寻彧盯着眼睛好一会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了起来。

天空中还泛着星光,青色的天空宛若蒙了一层纱布,叫人看不真切。

不过卯时,寻彧却不敢再睡,坐在梳妆镜前,让香草绾青丝。

瞧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她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然后涂上一层胭脂,娇俏可人,掩去了疲惫。

立在一边的秋月挣扎了一下,最终拿起梳妆盒里的一个发饰,为寻彧戴上,讨好道:“公主天人之姿,在配上这金海棠珠花步摇,定能艳冠群芳。”

父兄死不过两个月,做如此花哨的打扮岂不是惹人笑柄?

杨寻彧不知她是真傻还是假傻,只是抽下发饰扔回盒子里,连带着绾好的垂云髻都一倾而下,不冷不淡的说道:“我不是楚庄王,不会因朝臣不如自己,提不出有用的意见而忧亡,所以你还是谨守本分吧。”

秋月立刻出现了尴尬之色,握紧拳头。

香草恍若没看见,重新梳头,又配上一根干净端庄的珍珠碧玉步摇。

但经过这么重新折腾,晨间定醒就稍晚,寻彧抵达潇湘院的时候,众人已经齐聚,寻彧踩在如意纹羊绒地衣上,稳健的走了进去,视线从四面八方纷纷投了过来。

唯有陈夫人坐在上首,神色淡淡,望着茶杯里打旋的青叶。厅间高挂数盏鎏金挂灯,熠熠生辉,更衬得白光冷清,神情淡漠。

孙迎萱见状笑意加深,道:“原想着公主会认床,辗转反侧以至于第二日起不来,所以才迟迟不到,但瞧着公主神色很好,想必休息的不错,倒是让我放心了。”

她说完,便有个娇俏的女子痴痴一笑:“二嫂就爱关心别人,公主无非就是架子大,起不来床罢了,谁叫尊贵无比,惯叫人等。”

寻彧看了过去,见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面容俊俏,一身翡翠撒花洋绉裙,称身姿瘦弱。

拓跋家是后起之秀,因此家世单薄,拓跋光一共有三个儿子,长子拓跋蕴乃是已故白夫人之子,现如今二十一,曾有一妻,却因难产生下一女便去了。次子拓跋严是妾室之子,有妻孙氏,生有两子,三子拓跋蔚是现如今的陈夫人之子,不过十二岁。

另有妾女儿无数,眼前这个便是与拓跋严一母同胞,前生没少挤兑自己的三女拓跋丽,后来的朱月公主。

孙迎萱笑道:“三妹莫要胡说,公主金枝玉叶,本就应该娇惯些。”

拓跋丽一听,撅嘴道:“亡国公主与庶人无差别,怎么还那么大的架子,叫人等。”若不是父亲仁慈,怎么容她活下来?

寻彧垂眸,话语宛若万根针扎在心头,提醒着父母兄长的死去,但她仍呼吸平稳,目光扫过场间,见没给自己预留位置,干脆便站的笔直,道:“我只以为拓跋家规矩叫轻,对小辈宽容,对奴婢仁慈,所以……”

还未说完,拓跋丽便出言打断,讥笑道:“还当公主出身王族,教养自然要好,不想竟还不如我身边的婢女,竟然不知礼数。还是说前朝没规矩,也以为我拓跋府没规矩!”

她身后的婢女挑衅一笑,附和道:“小姐莫生气,和这等人计较,落了身份。”

堂内之人纷纷蹙眉,这丫鬟着实有些没规矩了……

“真是好规矩。”杨寻彧被如此轻慢,也不见怒色,温言温语道:“既然拓跋府的规矩严谨,三小姐又注重礼法,身前的奴婢定然规矩的紧,可为何我身为客人,竟有奴婢对我指桑骂槐,不见礼,不知上下有别。而三小姐虽然是庶出,却自有养在夫人名下,夫人未言语,何以你出言,弟子规有言:‘尊长前,声要低’,三小姐高声娇媚,莫不是连三岁孩童都懂得道理也不明白? ”

她这一番话毫不留情,因为清楚,只要前朝一日未定,便有一日的利用价值,如此强硬一点比委曲求全好的多。

拓跋丽脸色红一块白一块,狡辩道:“好大的客,条条指责,莫不是要客大欺主?”

寻彧不软不硬道:“岂敢,规矩摆着,条条筐款板板正正,不似人心,所以偏袒不了谁。”

陈夫人一听这话折射自己有失偏差,象征性到道:“丽儿,还不给公主赔罪。”

孙迎萱见此,打圆场道:“小孩子家说了两句玩笑话,想必公主是不会介意的。”

寻彧微微一笑:“自是不介怀的。我本以为是陈夫人仁慈,拓跋家的规矩平易近人,所以小姐可以不听长辈之言,奴婢可以不守本分,却不想被三小姐反驳,却又不能自圆其说,顾有些疑惑罢了。”

孙迎萱一顿,没在说话,而陈夫人则换上了一副凌厉的神色,对着拓拔丽道:“你身边的巧儿的确有些不像话了,打发到庄子里去吧,免得带坏了好女儿。”

巧儿一听,连忙上前跪地求饶:“奴婢在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其余人的人瞧着这一幕,皆是冷眼旁观。

纵然拓跋丽不甘心,也不得不起身,道:“巧儿自有服侍我,难免骄矜,还请公主勿怪,绕她一次。”

寻彧垂眸,轻声道:“三小姐说笑了,我是客人,客随主便,断然没有对主人家的规矩指手画脚的道理。”

拓跋丽一听,眉头一立,如果不处置巧儿,不就成了规矩不严么?

她强压着怒气,上前几步,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莫欺人太甚!”

寻彧恍若未闻,欺人太甚?又是谁一口一个没教养,蔑视自己这个亡国公主的呢?

陈夫人见场面僵持,已经有了不悦之色,重重的撂下茶杯,道:“还不来人拖出去。”

外头守着的人立即将巧儿拖了出去,拓跋丽一言不发,却是用毒怨的目光望着寻彧。

众人纷纷惊叹,往日三姑娘受宠,怎么忽然来了亡国公主,就被如此落了脸面,甚至连贴身丫鬟都保不住。看向寻彧的目光越发的提防。

不过寻彧很是不以为然,后宅消息不灵通,不知自己要被许配给拓跋蕴,但陈夫人势必知晓。

眼见拓跋光就要登基,几个公子成了皇子,那么太子之位,就成了争夺的对象。长子拓跋蕴和三子拓跋蔚都属于嫡子,陈夫人为亲子考虑,定然要用妾室所出的拓跋严和长子争斗,在取渔翁之利。刀虽然锋利,可容易划伤手,所以接今日之事,敲打二房一脉不要违抗她,也借此让二房与大房闹得不可开交。

可叹孙迎萱视自己为敌,一心挑拨小姑子与自己为难,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清晨定醒就这么散了,寻彧纵然站了这么久,脚下发痛,身形已经稳当,行步露足,只见裙边微微摇曳,像是一朵被风吹开的百合花。

拓跋严凝望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升起不甘和疑惑,一个一直爱慕着自己的女子,为何突然转变了心意?

他转头对着身边的小厮交代了两句,神色阴沉,寻彧嫁给谁,前朝的势力势必要偏向谁,他绝不能让大哥得到!

秋日最叫人犯困,在加上定醒起得早,用过午膳便小酣一会儿。可一闭眼,就是兄长粉身碎骨的样子,她辗转反侧,越发的睡不着,却听幔帐外边有脚步声,立刻警惕道:“谁?”

香草掀开幔帐,犹豫了一下,道:“公主,二公子跟前的远安刚才来,说二公子请您去清凉亭,说有您兄长的遗物要交给你。”

他?兄长有什么遗物会给他?

寻彧垂眸良久,吩咐道:“让秋月过来,你去准备两身衣服,颜色模样要相近,但要分得清楚主仆。”

香草没有任何犹豫,欠了欠身,便退了出去。不一会儿秋月便来了。

寻彧没说话,盯着她看了良久,然后问:“秋月,你甘心么?”

一瞬间,那些积压在心底的不甘尽数爆发,秋月冷笑道:“我名叫秋色,树树秋声,山山寒色!”

她叫秋色,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若非大沥亡国,她本该是一个千金大小姐,才不是什么丫鬟秋月!

寻彧望着她毒怨的眼神,坦然的回望:“可有谁还记得?便是我也是寄人篱下,世道如此,谁叫我们是女子,可是秋色,现在有一个机会,你想不想重新成为主子?”

秋色望着那双眼睛,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