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落水风波
第四章 落水风波
清凉亭距离西苑很近,建在碧波之上,远远看去,碧波万里。
亭中,一个身影翩然而立,玄色长衫,形相清癯,恰如墨汁滴染出来的眼眉,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寻彧微微恍惚,柯儿和他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她翘起嘴角,勾起的却是无限的冷冽,一步一步的靠近,月白色的裙摆摇曳,宛若步步生莲,然后再一寸前停下,不冷不淡道:“有什么东西?劳烦二公子给我了。”
拓跋严瞧着她的样子,覆手而立,丰姿隽爽,沉声询问道:“二公子?你我何以如此生疏?我倒是好奇,大哥用什么方法,竟让你一夜变心?”
拓跋蕴什么办法都没用,是你的办法用的太多。寻彧知道兄长遗物只是个幌子,也懒得计较,笑盈盈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与二公子本就不熟,不过几面之缘,生疏也是理所应当的啊!”
这个女人总能用随意的几句话将人气的暴跳如雷,从前便见她这般待人,不觉又什么,可待轮到自己,那心中的不甘简直要浓郁的淹死人。拓跋严眉头紧蹙,一把抓住寻彧的手,放缓了声音,透着浓浓的无奈:“莫要闹了,寻彧。我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孙氏为我生育二子,我不能辜负她。你不也说了,只要我似你心,其他便无妨么?”
不能背信弃义,只因品德不好之人,难入文臣眼,这怎么利于蹬储君之位呢?
寻彧的胸口好疼,疼的不能呼吸,她是如此心疼以前那个一心一意奉献自己。
若不自爱,便没人会爱自己。她好恨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白白的糟蹋自己一世。眼中噙着火焰,笑的却越发灿烂,“拓跋严,你真的喜欢我么?你若是真的喜欢我,为何娶孙氏,而不等我及笄在尚主?分明是怕驸马之身杜绝了你的仕途,你拿话哄着我,一面又娶了孙氏,想要两面讨好。你以为我是傻子么?傻子的心就可以作践么?”
拓跋严一怔,双眸转也不转的凝视着寻彧,漆黑的眸子好似夜间的疏星,而声音中带着苦涩:“寻彧,你不该质疑我对你的感情,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有什么办法?”
寻彧渐渐冷静下来,闻言嗤笑道:“你还想利用我。”她往前凑了凑,低声道:“我猜猜,到现在都无人知晓我许配给大公子,是你故意而为之的吧,而你我今日相见,只怕已经通过各个渠道,人尽皆知了吧。你在逼迫我嫁给你!”
拓跋严一改之前的轻视,慎重的看着寻彧,只觉得头上那朵珍珠碧玉步摇光芒大放,逼的人不能直视,于是别开头,淡淡道:“你应该知道,没人会放过你,若非父亲忽然起兵,大沥在维持十年不是难事,而朝中内忧外患,若是文臣不肯屈服,势必叫人头疼。你我自小的情分,我不愿你被贱人蒙蔽,所以才想着把你护入怀中,不叫你看那些污秽,不想你竟如此的通透。”
寻彧听他满嘴没一句真话,幽幽一笑:“这么算计,我也累了,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不用再算计的办法。”
她说罢,转身就走,决绝的身姿竟是如此的瘦弱。
国破家亡之人,只能辗转于各个人之间,努力将自己的可利用提到最高。
拓跋严第一次认真的凝望着这个小公主的身影,直到消失,心中似乎突然空缺了一块,可没多久,就听一声尖叫,随即有落水的扑通声传来。
他心中警铃大作,今日她与自己见面,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便是一个把柄。忽然又想起寻彧刚刚说,“累了,日后不用再算计了。”
心中骇然,狂奔而去。就见池中有人在挣扎,月白色的衣裙浮起,如同湖中的一朵莲花。她白嫩的手在四处的抓,拽到了珍珠碧玉步摇,就像是得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握不放。
拓跋严不想她竟真的跳水,心乱如麻,来不及深思,立即跳下去,湖水冰冷,他强将人拖上岸,就听急促脚步声传来。
“秋月!”
拓跋严抬头,就见着着月白色长裙的杨寻彧急匆匆的走来,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子,而后陆续走来了孙迎萱与拓跋蕴,以及一些家丁下人。
在低头一看,怀中的女子虽然身着的衣服与寻彧颜色相似,但款式截然不同,沾了水之后,接近透明,肌肤都裸露了出来,顿时黑了脸。
萱若堂。
秋色被诊断完无事,在帐中沉睡。
杨寻彧恍若未见各个探究的眼神,娓娓道来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她发髻上的簪子滑落,秋月自告奋勇去捡起,谁知不小心滑落到水中,自己急忙去求救,不想人已经先一步被救了起来。
解释完之后,她轻轻的向拓跋严一拜,“多谢二公子救我奴婢之恩,虽然我与她相处不过两天,但是孙夫人送来的人,样样都是极好,很是满意,只是现在已经不方便放在我身边了。”
她推脱的干干净净,便不再言语,而屋内人神色各异。
孙迎萱笑的勉强,出声道:“如此忠婢,为主人一根步摇用命去取,想必伺候人一定很周到,夫君身边多写周到的人,也好。”
她本就忌惮秋色,所以才把人送到寻彧身边,只想着总归是要顾忌寻彧的颜面,即便是哪日要纳秋色,打的也是寻彧的脸面,还能让人结仇,却不想,竟是以这种方式将人迎进门。
尤其是在听说寻彧要嫁之人是拓跋蕴之后,心思更为的复杂。
一边换了衣服,坐着的拓跋严没吱声,算是默认了,毕竟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两人有肌肤之亲。爱惜羽毛如他,怎么能流传出去不负责任之名呢?
但是美人虽好,却是被设计得到,寻彧猜他心中定然不好受,说不定咬牙切齿的恨着自己,让他那么狼狈。一想到这般,寻彧就止不住的心中愉悦,连嘴角都微扬。
前世秋色能做到宜妃,自有厉害之处,今生虽然会被拓跋严提防,但自己该为她承担的罪名都承担了,只要她不是个傻子,定会化解。
不似前世受宠,又被孙氏视作眼中钉,那样同样是孤家寡人的她能联手合作的,就只有自己。
站在一边的拓跋蕴瞧着她笑的像个小狐狸,莫名的想起了一句话——“小人得志”。
他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英雄救美,是好事,只是二弟落水,天又渐冷,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说罢,站起了身,向寻彧走了过去,月白色的衣决翩翩,丰神如玉兮,倜傥出尘,柔和的眼眉轻轻一弯,“彧儿,还不走。”
寻彧告退,随着走了出去,两人就像是至交好友一般,身上甚至着一样的颜色,远远看去,并肩而行,犹如兰芝倚玉树,像极了神仙眷侣。
拓跋严看着两人离去,心头的不甘越发的浓厚。
秋老虎的威力一直都是不容小觑的,一阵冷风吹来,只叫人哆嗦,拓跋蕴对跟着自己的小厮平昌轻声细语道:“去给公主取个披风来。”
平昌立即小跑离开。
拓跋蕴见他走远,这才收了笑意,轻声道:“他入土为安了,明日朝堂定封号,你可有什么想法?”
作为登基不足二十天的殉国皇帝,前朝末帝草草下葬,群臣却要为他的谥号争论不休,有说献,有说哀。
寻彧眨了眨眼睛,平静道:“能争取一下‘彧’么?”
羌瑰玮以壮丽,纷彧彧其难分。兄长亲口给自己取得名字,伴随自己余生,也希望这个字,能永远陪着兄长,就如同自己陪着他一般。
“彧”,对文采的评价,对于帝王却不算什么称赞,加之又是拓跋韫提出,众人应该没什么意见,毕竟比起新帝登基,这只是小事。
“好。”拓跋蕴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转过身,道:“你哭吧,我不看。”
眼泪已经在眼圈,却强撑着,可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
他似乎,总能找到自己的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