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敬茶风波
第七章 敬茶风波
拜天地之后,拓跋蕴牵着红绸将人因进洞房,因即将入宫,所以便在西苑做了新婚之地。
隔着喜帕,寻彧什么都看不清,就如同未来的路一般。
喜婆说着吉祥的话,千篇一律,耳边娇笑连连,这一切都如同过眼云烟,渐渐熄灭。
外边锣鼓喧天,屋内龙凤烛火燃烧的正好,发出扑哧的爆烛声,她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只是闭目思索。
拓跋蕴并非初婚,曾有过一个妻子,乃是兵部尚书唐洪之女,因身体一直不好,生下一女便去了。除此之外,尚有光禄寺少卿之女林幼音为妾,因养育大姑娘有功,被提做是二房,其余有两个妾室,李氏、赵氏并无子嗣,总的来说后宅较为干净。
“嘎吱——”
沉思的良久,终于传来了开门声,寻彧听着步伐渐近,略微有些不自在。握住递过来的合卺酒,两手交挽,清凉的酒水下肚,喉咙有些发热。
大红的盖头被挑开,她下意识抬首,凤冠之上硕大的夜明珠晃了晃,在两边掉着的一排喜烛照应下,璀璨夺目。灯下看美人,肌肤越发如霞光映雪,细腻如脂,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掩盖不住眼中的万顷秋波。
拓跋蕴翩然而立,张扬的红依旧被他温和的气质所压盖,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青丝固定在玉冠之中,恰如公子如玉,面容胜雪,那双桃花一般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惊艳,含笑道:“我初次见彧儿,还是打马游行之际,你站在高台上,青丝飞扬,天真烂漫。”
寻彧恍惚想起那年他参加科举,中榜探花,也是一身的红。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可谓是一日看尽长安花,那般的春风得意,亦是端庄有礼,兄长满意,指着他道:“若非娶妻,当是金花状元。”
尚主状元,头戴金花纹。彼时寻彧十一岁,在男十五而娶,女十三岁嫁的大沥,已经可以相看人家,不过她闻言只是笑笑,在人群中寻找拓跋严的影子。
现在思来,世间万物,自有定数。
铺天盖地的热情涌来,迟迟不灭,寻彧如同一叶扁舟,在狂风巨浪里飘摇。
幔帐抖动,龙凤和鸣烛燃的正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快就被若有似无的女音和粗重的喘息声压下。
寻彧既痛又困倦,双手下意识的攀附在那解释的臂膀上,隐隐约约,似听见一声满足的叹息:“现在我一翻身,你就在我怀里了。”
院里只有红梅盛开,可就那半只梅,仿佛开出了整个春天。
……
五更天之际,寻彧被叫醒,往身边探了探,被子里已经发凉,显然至少离开一个时辰以上。
伺候的香草眼尖,立马道:“大爷天没亮就起来,听说昨个大姑娘生病,不肯吃药,直到早上林姨娘实在没法子了,吩咐人过来叫了大爷。”
寻彧料定会有人迫不及待的生事,所以也不在意。梳洗过后,换上一身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地下着刺绣妆花裙,配上几根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和赤金缠珍珠坠子,端庄而贵气。眉宇间摄人的光泽,也昭示着整个人有些不一样,又说不出。
拓跋蕴回来就见她坐在梳妆镜前,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根发钗,走过去为她别上,微笑中含着一丝歉意:“依依年幼不懂事,日后还有劳你教导。”
一句话便点名,要把大姑娘交给她,寻彧荣辱不惊,起身欠了欠,道:“妾身一定尽到本职。”
随着她的动作,红珊瑚发簪顶端沾着的一根孔雀的羽毛浮动的两下,宛若孔雀即将开屏,各位的好看。
两人分外客套,可好似谁也没察觉到不对劲,一前一后前往正堂去拜见父母。
甫一踏入正厅,许多人都已到齐,拓跋光和陈夫人坐在上首,一个抚须微笑,一个沉静如水,婢女见人来了,立即拿出两张蒲团,二人跪下磕头,敬茶。
陈夫人瞥过她发髻间的孔雀羽毛,如梗在喉,连带着捧到自己跟前的茶杯也未接,淡淡道:“虽然是新媳妇进门,但也应该勤勉,更何况你乃是长妇,长嫂如母,岂能不给小辈做个孝顺的榜样,竟叫公婆久等?”
寻彧还未说话,一边的拓跋蕴便接口,恭恭敬敬道:“母亲勿怪,是儿子早晨去看了依依,方才耽搁了时辰。”
拓跋丽立刻找茬,娇笑道:“大哥刚娶了媳妇,就开始向着嫂子了,母亲都不向着了,肯定也不向着我。”
寻彧微笑着回应:“三妹莫要吃醋,二弟妹进门许久,二弟还不是宠的妹妹一副天真娇憨的样子么?”
拓跋丽按着年岁来说,比寻彧还要大一岁,天真娇憨说孩童还好,可一个可以出嫁的姑娘,实在不够端庄。
拓跋丽一听,下颚一扬:“我吃不吃醋,自然心中有数,大嫂度君子之腹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话可有些难听了,孙迎萱微不可知的皱眉,立即打圆场道:“妮子的确孩子心性,我嫁进来时成天缠着她哥哥,不过给了点好吃的糕点,便改成成天缠着我了,竟撵着哥哥走,实在是顽皮。”
寻彧可不吃这一套,笑笑道:“这么说来,三妹才是小人,如今尚未许人,待字闺中,天真烂漫,还切切实实的长不大,爱撒娇。”
“你!”拓跋丽眉头一挑,却被孙迎萱紧紧拉住。
寻彧一脸迷惑:“我怎么了?莫不是一个劲的夸赞三妹天真烂,三妹害臊了啊!”
拓跋丽在蠢,也知道在父亲面前要收敛,于是气呼呼的说了句:“大嫂夸人的方式真是别致。”
孙迎萱一面恼恨小姑子的不长大脑,一面含笑:“姑嫂和睦是好事,只是怎么把我拉下了?我可不干。”
其余的几个拓跋女儿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一身淡绿,身子瘦弱的少女站了出来,正是四女儿拓跋宁,笑道:“三姐就顾着大嫂,那二嫂归我咯。”
一番打闹,场面好了许多,不过拓跋光还是告诫道:“丽儿年纪也不小了,说话还不注意,日后可要好好像你两个嫂子学习,做个端庄贤德的女子。”
谁也不把这句话当回事,眼见就要登基,府里的儿女们一下子从庶女成了公主,百家求,娇惯又如何?
不过为了不惹恼父亲,拓跋丽还是不甘心的道了句是,却拗不过自己的脾气,又补充了一句:“女儿瞧着大嫂打扮的如此艳丽,还以为也是和女儿一般,喜艳丽,好活跃呢,便说几句玩笑话,大嫂大人大量,心胸宽广,不然也不会嫁进拓跋家,定然不会计较。”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有些凝固,拓跋蕴更是低声呵道:“三妹!”
倒是寻彧神色寻常,笑盈盈道:“玩笑话有什么好计较的,只是女训有云: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三妹纯真,顾只看表面,然人心不近相同,一家人一起,自是无妨,只要莫要被宵小之辈蒙蔽即可,比如巧儿。”
拓跋丽脸色顿时难看。
此时众人都不由高看寻彧一眼,除了大气的话,就是从一开始到现在,举着茶杯的手竟然是纹丝不动,如此规整的规矩,换她们是定然不行的。
陈夫人也接过了茶杯。
拓跋光既然说了两个儿媳妇都是端庄贤德之人,她就没理由训斥,接过之后只是略沾了沾唇便放下,身边的侍女送上檀木盒子,都是长辈的祝贺。
香草立刻接过。
因她在府中住了许久,也就省去了任人这一块,但还是挨个给了早就包好的红包,待到拓跋丽那是一块刻着梨的玉佩,一是应了她的姓名,二是寻彧私心以谐音离。
她才不是以德报怨之人呢!
时候不早,一行人前场偏厅中用餐,此时迎面进来两个男子,走在前面的是拓跋严,身后的则是拓跋蔚,陈夫人的幼子,后来的魏王。
如今他尚且年幼,却也长的颇高,眉目间最似拓跋光,只是眉宇间尚且有稚气,一副笑面,两颊的旋涡荡起,对着寻彧便拱了拱手:“这便是大嫂吧,我可来晚了?还有没有红包了?”
拓跋光一共有九个儿女,长女次女都已经嫁人,因此寻彧准备了六份红包,闻言便让香草分别送去。
和拓跋蔚拿到礼物的开心不同,拓跋严神色严肃,略微拱手,之后对着拓跋蕴道:“大哥这婚事是在仓促,弟弟未能寻到更好的贺礼,还望勿怪。”
拓跋蕴浅浅一笑,感动道:“二弟有这心就好。”
两人你来我往,纵然挖苦对方,亦是不留痕迹。
女席中亦是不太平,拓跋宁有心亲近,顺着寻彧说了好几句话,寻彧一边附和,一面思索其人。
前世突厥骚扰边界,拓跋严派人平定之后,又让公主下降,当时好似就是这位宁国公主,可惜不过一载便病逝了,听说是突厥可汗刻意作践,死时全身是伤。
寻彧凝眸,见眼前的拓跋宁说话小心翼翼,轻声细语,虽然不够貌美,却生的眉清目秀,不由得惋惜,又多说了两句话。
两人渐渐熟悉,一边的拓跋丽瞧着冷笑,一个亡国公主也值得巴结,现如今她们才是正经的公主,拓跋宁,可真是丢人。
她阴阳怪气的看了寻彧良久,翘起嘴角道:“大嫂这身打扮可真是贵气,莫不是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寻彧不欲在和她有口舌之争,一双眸子凌厉的扫过去,徐徐道:“以己度人不是好事。”
她在前世,好歹是四妃之一,早已被滔天的富贵养出夺人的气派,拓跋丽看着那双眸子,浑身一冷,只觉得威严的厉害,出奇的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