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家教也疯狂

于萍老公的事，严瑾还是很上心的。于萍比严瑾大不到两岁，但在严瑾的心里，一直把于萍当作一个大姐姐对待。当年，严瑾和哥哥严瑜一前一后考上大学，在严瑾上大二的时候，父亲不幸因病去世。母亲又下了岗，街道给安排在环卫所上班，每天扫大街，也挣不下几个钱。两个人的学费、生活费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严瑾为了不耽误弟弟的学习，自己除了省吃俭用，就是想办法打工挣钱。周末到街上发传单，晚上到餐馆当服务员，甚至跑夜场去推销啤酒，什么赚钱做什么。曾经的学霸严瑾在班上的成绩只能算差强人意。于萍看到严瑾的情况，内心非常着急。但她知道严瑾的自尊心非常强，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怜悯与施舍。所以，她就一直留心想为严瑾找一个既不影响学习，又能赚到钱的兼职。

于萍的姑妈于芳早年当兵转业留在了西安，姑父王大福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房地产公司，正赶上中国的房地产市场火爆，所以赚了很多钱，家境相当殷实。于萍当时填报志愿的时候，放弃了北上广的学校，专门报考西安的大学，也有姑妈的影响。比于萍小三岁的表弟王可可，刚上高二文科班，成绩一直中等偏上，请了多少家教，上了多少补习班，就是成绩不见提高。王大福只有这一个儿子，他把光宗耀祖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王可可身上。还有一年半就要高考了，王可可根本就不着急，该吃吃，该玩玩。得空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抱着ipad玩游戏。一个周末的下午，于萍照例到姑姑家蹭饭。王大福正好回家吃饭，见到了于萍。他忽然眼睛一亮。因为，王大福听说于萍高考成绩非常不错，于是想请于萍帮帮忙，辅导辅导可可。于萍有点为难地说：“我是学理科的，可可是文科，想帮也帮不上啊！”

说完，她突然想起严瑾是学文科的，而且高考成绩在她们班上是最高的，听说历史还考了满分。于是，她对姑父王大福说：“姑爸，我同寝室的室友，一个四川绵阳的女孩，文科成绩可好了。我看可以让她来给可可辅导辅导。”于萍的寝室有四个女生，居然都不是一个班，也不是一个专业。据说学校有意这么安排是为了促进学生的综合素质提高。

王大福很感兴趣，想了想，问：“四川中等教育最好的城市，是德阳还是绵阳啊？”

于萍笑道：“姑爸还知道这个呀，不是德阳，是绵阳！我们这个室友就是绵阳最好的中学南山中学考出来的！以她的高考成绩，起码上人大的。只是志愿没有填好，才被录到我们学校了！姑妈，姑爸，她和我关系最好了！你们就让她试试嘛！”

王大福点点头，说：“行，让她试试也行。但要立个军令状哦！”

“姑父要立个什么军令状呢？”于萍问。

“说难也不难，就是期中和期末考试的成绩排名要稳步上升。至少考上一本，如果考上211重点，另有奖励！”

“只要姑父舍得花钱，我就敢帮我室友接下这个军令状。”

王大福没想到于萍这么有信心。他问道：“看来你对你室友信心爆棚啊！”

“这样好了，我来辅导可可数学，英语，语文、史地、政治我室友严瑾负责，每周十个课时。我是免费教学，严瑾那边，每周500块保底，可可考试每上升一个名次，姑父就奖励一万。如果考上一本，姑父再奖励五万，如果考上211，姑父就奖励10万。怎么样？”

王大福听了于萍的一席话，生意人的情绪马上被调动起来。他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成本，既有点怕多花钱，又希望自己的儿子多一些进步。他一边计算着开销，一边笑道：“没想到萍萍还有个生意人的脑袋！我喜欢你这个方案。但要是可可不进反退，怎么办呢？”

于萍很快回答道：“我们一分钱不要！现在距离期中考试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姑父不妨试试嘛！”

于萍的姑妈于芳接话道：“老王，于萍这么有信心，我看可以让这两个孩子试一试。”

王大福一拍大腿，豪爽地说道：“行！就这么定了！你们草拟个合同，我们成交！”

于芳笑道：“你做生意搞习惯了，这也要签合同呀！”

于萍和王可可多有交流，虽说她比表弟可可大三岁，但两人相处十分融洽。可可也不是不聪明，就是没有定力，加上家里人都有点惯着，所以心气很高，却不想努力。于萍通过观察，觉得只要把他的傲气打消一些，加强他的定力，和他交上朋友，他的成绩上去绝对没有问题。

于萍也很豪爽地回答道：“好！一言为定！后天下午我和严瑾都没课，我们来找姑父把合同签了。行吗？”

“行！”

于萍兴高采烈地告别姑父姑妈，在路上就给宿舍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宿舍排名老三的欧阳倩倩。倩倩说，严瑾不知在哪里打工，还没有回来。

宿舍四个人，只有严瑾还没有买手机。于萍有个旧手机，说要送给严瑾。严瑾不肯要，说：“我又不需要给谁打电话，就在学校周边活动，谢谢哈！”

于萍回到寝室，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半，寝室楼熄了灯，严瑾还没有回宿舍。就在她迷迷糊糊正要进入梦乡之际，寝室门扭动钥匙的声响把她惊醒。她借着窗外路灯的光线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她扒开蚊帐，只见严瑾轻手轻脚地开开门，溜进寝室。于萍轻声地喊了一声：“严瑾！”

严瑾吓了一跳，轻声问道：“萍姐你还没睡啊！”

于萍压低嗓音回答说：“我正等你哩！”

严瑾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我困死了！有事明天说吧！”

于萍从高低床上下来，挤到严瑾靠门边的床上坐下，说：“就得今天说！走，我们到走廊上说去！”于萍拉着严瑾，出门来到公共盥洗室门口，这个地方比较僻静，两人说话应该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严瑾一路打着哈欠，有点勉强地被于萍拖到了盥洗室门口。

于萍说：“严瑾，别端盘子了！萍姐给你找了一个好事情，又轻松，又不耽误你的学习！包你愿意！”

听说有事情做，严瑾稍微精神了一些：“啥子好事吗？”

于萍说出两个字：“家教！”

严瑾听说是家教，回身就走。家教严瑾不是没做过。家长挑剔，孩子不听话，成绩上不去是家教老师的错，成绩上去了是孩子的本事。有的家长说话不算数，答应的报酬还经常被克扣。遇到不讲道理的家长，状况更多。严瑾性格爽直，个性又强，受不了那些家长高傲的嘴脸。出去做过几回，冷了心。她情愿身体受累，端盘子洗碗，挣点辛苦钱，也不愿意再去做家教。

于萍一把拉住严瑾，小声嗔怪道：“你听我说完嘛！”

于萍就把今天下午和姑姑、姑爸说的方案给严瑾大致介绍了一遍。严瑾靠在瓷砖墙上，听说待遇丰厚，心有所动。她反问于萍道：“你说你表弟，喜欢看书，有时候故意考差的？”

“是啊！表弟亲口给我说的！”

“他是为啥子嘛？”严瑾不解。

“我看就是叛逆呗！我姑姑喜欢唠叨，姑爸又总是一脸地瞧不起他。加上家里条件好，有点钱，性情有点孤傲。所以他就总是故意和父母作对。我们只要和他交上朋友，你这个学霸发挥发挥，挫挫他的傲气，保准能够提高他的成绩。”

“合同签了，不能完成咋个办？”严瑾还是有点担心。

“看你考试读书灵活得很，怎么现在反倒不灵光了？你有什么损失嘛？每周五百保底，还有奖金拿，你损失啥？这才是霸王条款哩！你是学法律的，正好发挥你的专长，按照我刚才说的几条，你写个合同，下周我们找我姑爸把合同签了！”于萍劝严瑾道。

严瑾还有些犹豫：“不行！哪有责任与权利不对等的合同！你姑爸是个地产商，难道这么轻易就同意这些条款？我怎么就不信哩！”

于萍说：“严瑾，他可是我的亲姑父，有我姑姑做主哩！”

严瑾还是不信：“把钱给你赚，还有情可原！可我是个外人，这就说不通了啊！”

于萍急得跳脚：“严瑾，我可是费了好大劲争来的这个事情，你可不能打退堂鼓啊！你如果心里不踏实，合同我们两人一起签！这总行了吧？”

严瑾这才松口：“你萍姐参加就说得通了，好，我们一起签！”

一个周五的晚上七点，两个美女大学生在王可可的书房开始上第一节课。课主要是严瑾上，于萍在边上坐镇。

王可可刚满17岁，面色白净，身材匀称，身高175 ，称得上一表人才。

严瑾为了这堂课，和于萍商量了好几个晚上。严瑾开口问道：“可可，开始上课之前，姐姐来测验你几个简单的历史常识。第一个问题，请说出唐高祖、唐太宗、唐高宗、唐中宗的名字。”

王可可轻蔑地一笑说：“唐高祖李显，唐太宗李治，唐高宗李世民，唐中宗李渊。”

严瑾和于萍早就料到他会这样故意胡说。严瑾听完他的回答，没有点评。她合上书，很严肃地说：“可可，我知道你是故意答错的！你其实吧，心里不愿意爸妈给你请家教，但又不敢公开反对，所以呢，就采取这种不合作的态度来气走你的家教老师。我和萍姐其实也不想来给你当这个家教老师，但我们不忍心拒绝你爸妈的一番苦心，还是来了。听说你瞧不起你们班的语文和历史老师，我也不知道自己够不够格给你当老师。这样，今天我们一起来做个游戏，你要是服气了，以后就跟着我们好好学。如果你不能服气，我们马上离开，再也不提家教的事。咋样？”

王可可眨巴着眼睛，满脸的不信：“做游戏？你在挖坑请我跳吧？”

严瑾微微一笑，道：“斗地主我还会一点，你们西安的挖坑，我还真不会。”

挖坑是流行于陕西西安的一种纸牌游戏。可可借用这个游戏一语双关，没想到严瑾居然懂得。

可可一笑说：“严姐，你还知道挖坑呀？”

“但是不会玩，有机会你教教我。”

王可可笑道：“那我不成了你严姐的老师了！”

“我们可以互为师生啊！”

王可可情绪放松了一些，问道：“你说吧，我们咋玩？”

严姐从包里掏出一张A4大小的纸，放到书桌上，说：“这里有50道二选一的考题，每题两分。如果你能够把总分考到10分以下，你就赢了！”

王可可就凑过来看题。严瑾将考题盖住，说：“答应了？”

王可可心里想：“做对很难，做错还不容易吗？”

于是点头说：“可以！不过，我赢了，你和萍姐还得请我吃肯德基！”

严瑾和于萍对视一眼，于萍答道：“没问题！不过，如果你输了，你也得请我和严老师吃肯德基哦！”

王可可觉得好玩，很爽快地答应道：“No problem!”

严瑾又强调道：“还得老老实实当我们的学生！”

“行吧！愿赌服输嘛！”王可可的语气里有那么一丝不服。

严瑾又从包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考题的答案。她把答案递给于萍，对王可可说：“为了以示公平，答案先交给你萍姐，考完了，你萍姐改卷。怎么样？”

王可可已经迫不及待了，一把抓过严瑾手中的卷子，翻过来，开始看了起来。

严瑾看看手表，说：“现在是7:25，八点准时交卷。”

考题都是貌似常见的文、史、地三科的常识。王可可拿起笔，做了一部分，开始咬起了笔头。尤其是几个冷僻的考题，他还真拿不准哪个是错误的答案。

严瑾和于萍在一边拿着自己的专业书籍，自顾自看书，也不去管他做题的进度。

王可可抓耳挠腮地勉强做完了题。交卷的时候，神情很有一点沮丧。

于萍笑道：“可可，感觉如何呀？”

王可可不好意思地笑道：“每道题都好像见过，但又不敢肯定。你们也太坏了，二选一，不是错就是对。我们老师出题，怎么也得四选一吧？”

考试结果：26分。王可可输了。

王可可大叹了一口气，说：“还是上了你们两个女生的当!”

于萍笑道：“自己学艺不精，就老老实实当你的学生吧？”

王可可还是一股不服输的语气：“要是我来出题，你们也未必能答对嘛！”

严瑾和于萍对视一眼，心里说：就等你这句话！看我怎么灭你的威风！

于萍笑道：“可可，你还不知道吧？严姐当年可是全市的文科状元！你还敢不服？”

王可可瞥了严瑾一眼，心里说：文科状元？谁信啊！怎么不去上北大、人大，跑到我们西安来上学！

严瑾从包里掏出一本书，丢到王可可的面前，这是一本《唐诗宋词元曲》。严瑾说：“你随便翻开一页，只要你说出诗词题目，我就能给你背出来。”

王可可不信：“是不是哦？”内心里的话实际上是：吹牛吧你！

严瑾说：“规则还和刚才一样。”

靠坐在靠背椅上的王可可，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坐直身子，唯恐严瑾能够看到书里的文字，有意将椅子挪开了一些。他将书翻到最后几页。王可可心里想：我专找那些不是太出名的诗人，未必你都会背。他将书翻到186页，念道：“周邦彦，蝶恋花，咏柳。”

严瑾脱口而出：“爱日轻明新雪后，柳眼星星，渐欲穿窗牖。不待长亭倾别酒，一枝已入离人手，浅浅柔黄轻蜡透，过尽冰霜，便与春争秀。强对青铜簪白首，老来风味难依旧。”

“67页，欧阳修，玉楼春，题上林后亭。”

严瑾仍然是不假思索：“洛阳正值芳菲节，秾艳清香相间发，游丝有意苦相萦，垂柳无端争赠别杏花红处青山缺，山畔行人山下歇。今宵谁肯远相随，惟有寂寥孤馆月。”

王可可把书翻得哗哗响，心里说：我给你找个长点的，不信难不倒你！

“35页，柳永，洞仙歌。”

严瑾笑笑，背诵道：“佳景留心惯。况少年彼此，风情非浅。有笙歌巷陌，绮罗庭院。倾城巧笑如花面。恣雅态、明眸回美盼。同心绾。算国艳仙材，翻恨相逢晚缱绻。洞房悄悄，绣被重重，夜永欢馀，共有海约山盟，记得翠云偷剪。和鸣彩凤于飞燕。间柳径花阴携手遍。情眷恋。向其间、密约轻怜事何限。忍聚散。况已结深深愿。愿人间天上，暮云朝雨长相见。”

王可可又点了五首，严瑾仍然一字不差地背诵了出来。

王可可把书合上，高举双手：“姐，I服了U！你这是人的脑子吗？这是计算机嘛！”

于萍笑道：“服气了？是不是第一次遇到学霸呀？！”

“我真服了！姐姐们，不，两个老师咋教我就咋学！”

严瑾和于萍设计的这两招，终于制服了傲气、叛逆的王可可。他终于知道了自己那点小聪明，在学霸面前，还差得很远。从此，他开始发奋学习，成绩自然是不断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