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诡相（2）

“不，我是说整个耀月洞府！”秦一凡肃声道。

“整个耀月洞府？”

周清月心中一紧，就在少女的一双美目陷入沉思时，忽然又变得无比明亮起来，旋即又在下一秒化为惊惧！

“看来，你也发现了。”秦一凡回过头来，高举着火把，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那些尸体上的衣服已经全部腐烂了，而且从尸体看去，有些骨骸的骨头都有损缺。或者肋骨断裂，或者头骨仅剩一半，更有甚者只剩下一半残骸。

“这里在数百年前，应该属于月神宫的避难疏散之地。这里外宽内窄，随后又变得十分宽敞，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如果我们继续向前走下去，恐怕会直接离开月神谷，甚至离开月神峰。”

闻言，周清月默不作声，她知道秦一凡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以这样的构造，恐怕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地方了。

外宽，是为了可使弟子迅速藏匿于耀月洞府之中。

内窄，是为了抵抗外敌，在狭窄的地方，无论是留下高手断后还是搬动巨石阻路，皆为上上之选。

而后再外宽，则是为了让疏散的弟子们迅速离开宫内，远离月神峰。

这一洞府构造，再加上月神谷内常年烟雾弥漫，一系列的设计辅助之下，令耀月洞府成为了天然的避难疏散之所。

而这样的规格模式，不仅月神宫有，只要是稍有底蕴的宗派都会兴建，对于这样的地方，中州各派称之为“匿地”。

“匿地”对于各派都是至高绝密，一般在整个门派内，都鲜有人所知。

但是浮现在秦一凡和周清月眼前的匿地景象却颇为震撼，单单是目之所及，便不下百副人骨，而且所有的骨头均有断裂，一柄柄微微生锈的银月弯刀散落各地，甚至有弯刀断刃的残骸，显然是生前曾经经历过一场非常惨烈的大战。

一种疑惑再次浮现二人心头，如果这真的是月神宫的匿地，为何没有人来打扫维护？

这太不合常理了。

“月神宫屹立中州近千年，何门何派能令月神宫遭此大难？”

而且看着满地的景象，再傻的人也知晓了，曾经的月神宫遭逢强敌，甚至被人逼退至了“匿地”，却不想敌人太过强悍，竟连“匿地”也无法阻挡他们的步伐，最终月神宫的前辈们，被迫在匿地里与对方进行了一场惨烈的生死之战。

可是“匿地”用于宗派逃命，甚至是保存香火传承之地。

既然在这里被那强悍的敌人追到了，岂不是说当年的月神宫可能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一想到就连月神宫的强横也曾遭此大难，看的秦一凡心中一紧，顿时也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宗门。

“月神宫虽然不是中州最强势的宗派，但也绝对不弱，连我也没想过，曾经的它遭受过如此重创。幸有我宫内前辈力挽狂澜，不然真不知会是怎样的结局……”周清月遇景生情，眼睛里竟泛起点点泪花来。

少女回过头来看着秦一凡，道：“你们剑宗强悍两千余年而不衰，想必应该没有经历过这般惨烈之相吧？”

闻言，秦一凡微微一怔，蹙眉道：“周姑娘难道不曾听说过，在西岚历七年的百桂山之战？当年帝君带甲十万，血染百桂山。那次大战或许在外人看来是平手，百桂山似乎也没损失什么，但那场大战之惨烈，至今在我们剑宗内的《宗记》中都能看到一二。”

“大战之后，十八名剑灵仅剩二人，九剑长老更是九不存一。高阶战力尚且如此，遑论剑侍弟子？”秦一凡嘴角一咧，淡淡笑道，风轻云淡的模样却并不令人的心平静。

“若你所说为实，当年岂不是剑宗几乎被灭门？”周清月惊讶道。

“当年大战之后，百桂山剑侍弟子不过千人，损失惨痛至极。”秦一凡微微笑着，叹了一口气平静地回忆着这一段历史。

“既然百桂山已无力抵抗帝国之军，那为何当年的星耀大帝还会放过你们？”周清月满腹疑惑。

“虽然百桂山损失惨重，但星耀大帝又不知晓其中内幕。再者，十万铁骑在大战之后所剩也不多，莫非周姑娘真当百桂山是那么好闯的不成？”秦一凡淡笑一声，颇为有些自傲地道：“星耀大帝率十万雄师，最终回京时，甲士寥寥数千人，可谓凄惨至极。况且，当年剑神与剑圣大人双剑合璧，引百名护法夜探帝帐，险些令这位开国大帝折了性命！”

“最后，星耀大帝才同意和解。百桂山担心杀了帝君会招致兵祸，而星耀大帝也是为了顺利离开百桂山，所以才签订了条件，后来也因此有了剑神之说。”

闻言，周清月的脸色越发凝重了，连帝王都在乱军之中险些被刺杀，这该是何等高深的武法。

“剑神之怒，非常人之所承。”

“当年百桂山与帝国都损失惨重，于是后来就不得不各退一步了。”秦一凡回忆着《宗记》叹道。

“看来各大宗派，皆有所难。”周清月颔首感慨，环视着满洞的骨头，不由地从心底升腾起一股萧瑟之感。

“咦？”

昏暗的灯火下，秦一凡突兀地走到骨头堆里，蹲下身子仔细观看起来，左右挑拨，全然不顾及那尸骸的阴冷，很快前者就从骨堆里挑出了一副还算完整的骸骨。

秦一凡指着骸骨微微蹙眉，抬起头来向周清月问道：“你们月神宫在四百年前还招收男弟子？”

“男弟子？怎么可能，宫主大人教诲，我们月神宫自开宗立派以来便全是女弟子，何来男弟子之说”周清月反驳道。

秦一凡也不多言，指着那副骸骨，道：“周姑娘，你来看。”

“看什么？”

“自古以来观骨有三法”秦一凡看了一眼周清月，慢慢道：“在《观尸法•断尸篇》中记载，以骨断人，其中有三大法门。骨色、头骨与骨盆，其中以第三法最不可能有偏差。”

“男性骨盆较窄，女性的则比较宽大，这是为生育后代进化而成。”秦一凡比了一下两幅不同的骸骨骨盆，说道：“你看这副骸骨，骨盆明显稍微偏窄。而且从骨色来看，这副骸骨的骨色微微偏白，头骨也更大更硬一些，这些特征可都是男子的标志！”

“这怎么可能？”

闻言，周清月急忙蹲下，仔细观察后发现果然如秦一凡所言，前者的眉头紧锁，道：“就算有男弟子，那也是意外，譬如秦师兄你一般。”

秦一凡淡淡一笑，扫视了一下四周道：“若是只有一个男子还好，但这洞府的甬道里，如此的尸骸可是随处可见。”

“那难道就不会是敌人的尸体吗？”周清月仰起俏脸来。

“周姑娘，这洞府里除了月神宫标志性的银月弯刀外，你可曾看到过其他武器？”

周清月环视一圈，果然除了音乐弯刀外，这里没有任何其他武器。整个洞府并未被清扫，男子残骸在就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敌人使用的武器现在也应该在才对。

周清月蹙了蹙眉，想道：“难道敌人不是什么武器都不用的宗派？”

“那请问近五百年来，周姑娘你可曾听过有什么门派是从不用兵器的？”秦一凡目光一滑，淡淡笑道。

（耀月洞府因故荒废于四百多年前，所以秦一凡心中已经猜出祸变，更是直接往后推五百年。）

“铁掌门、四方拳社……还有……还有武清宗！”

“咳咳！”秦一凡听着这些在中州声名赫赫的帮派，右手握拳，虚拳掩嘴清了清嗓子，纠正道：“武清宗成立于三百六十余年前，而且周姑娘没发现这几个宗派跟月神宫比起来似乎都有些……”

“弱？”

闻言，周清月才如梦惊醒，是啊，这些门派虽然都不用武器，可是这些门派哪里能够对月神宫这样的超级宗门产生威胁！就拿其中最强的四方拳社来说，成立虽然有五百余年，但却屡次被帝国所打击，发展至今才仅仅有三百余社员，月神宫随便派出几个阁的力量就足以将其摧毁，它又怎么能有实力将整个月神宫逼入“匿地”呢？

“敢问秦师兄的意思是？”周清月抱拳问道。

“无非两种情况，其一乃月神宫内发生叛乱，致使大战至‘匿地’。而叛乱弟子又知晓‘匿地’所在，故而宫内弟子难以有充足撤离的时间就被对手追上，于是双方在这里发生了一场血战。”

秦一凡道：“你说，月神宫自古以来就只有女弟子，所以我认为这一场大战或许便是男女弟子派系之争。至于结果么……如今月神宫只有女弟子，结果自然也是不言而喻了。”

“那第二种情况呢？”周清月道。

“第二种情况嘛。”秦一凡目光凝重，道：“我认为应该是有外派高手所为，四百多年前的月神宫实力如何我并不知悉，但想必也不会太差，最起码两三千弟子应该还是有的。而此地皆是月神宫弟子残骸，由此可知前来攻打月神宫的高手们，应该个个实力强横，故此才没有明显折损。若是此种假设成真，那么这‘匿地’也绝非最终的决战之所，因为这里的尸体相对于月神宫弟子总数来说，还是太少了。”

“秦师兄的话也未免太危言耸听了，试问天下间，哪个高手可以完成千人斩？”周清月淡淡瞥了秦一凡一眼，显然对后者的这种观点不甚赞同。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难道周姑娘就不曾听闻过剑神试炼？”秦一凡压低了眉头，静静地看着周清月的表情。

后者秀丽的脸庞微微一怔，忙问道：“剑神试炼不是传说么？”

“呵呵呵，每代剑神可在位近一个甲子，口口相传，自然就变成了传说。”秦一凡轻声说道，但声音在甬道内回响，却又无比幽邃。

剑神试炼，就是要完成千人斩的。

“好了，且先不说这些了，若是周姑娘想知道内情到底如何，我可陪姑娘在这洞府内走上一走，想必会有答案！”

闻言，却是周清月迟疑了，她长得本就清澈如皎月，不染一粒尘埃。

现如今，在这幽静诡异的洞府里，火光照射之下，少女的娇容竟有着一丝别的美态。想起适才与周清月的旖旎之景，也令秦一凡的心尖微微一颤，目光中尽显失神，但他似乎是在有意克制这种情绪，这般荡漾之色在少年的眼睛里转瞬即逝，一双漆黑的眸子再次变得无比深邃有神。

踌躇片刻，周清月顿了顿首，皓齿微微咬住下嘴唇，道：“好，为了探求本门真相，还望秦师兄与清月一同前往洞府深处。”

“乐意之至！”

……

旋即，二人不知走了多久，一条甬道越走越宽，但却也始终没有超过二十人并肩的宽度。

大约深入耀月洞府近六百米时，两个人的步子同时停了下来，因为二人企盼已久的出口并未出现，出现在二人面前的反而是两条狭窄的甬道，在甬道之上赫然分别写着“生”与“死”二字。

“生死门？”

火把高举，仰头看着两条甬道上的石匾，秦一凡的眉头微微一蹙。

所谓生死门，乃是一种由强者生前在陨落之地所设，目的有二。其一，乃防止有宵小之徒打扰自己的尸身；其二，便是为了给自己的传承之人引路。

第一种情况自不必多说，强者生前会尽设机关，凡有踏入之人必是一步一生死，除非实力高于死者生前许多，或者深谙机关之法，否则定难以全身而退。

而第二种情况则更难，首先入洞之人必须首先获得死者之肯定，在取得传承信物之后方能入内，信物与洞府里的机关相呼应，最后得到死者传承，否则亦是九死一生。

而且生死二门生死不定，早在古籍《万法机关》中就有记载：生死之门，生亦死门，死亦生门。意思是指，生死二门之中，只有一门可以有机会逃生，并获得传承，而误入死门，则难得生还。

但是这里怎么会有生死门，耀月洞府已是“匿地”，又不是传承之地，为何会有生死门的设立？

此刻不仅是秦一凡，周清月的眼中也满是震撼与疑惑。

“秦师兄，我们该走哪条甬道？”周清月沉思片刻后说道。

闻言，秦一凡目光一闪，周清月性格偏于柔弱胆小，但此刻却不问他是进去还是原路返回，反而问他该走哪条，其间心思怎能不令秦一凡多想一分。

其实当看到这生死门时，秦一凡已经萌生退意，虽然宗门有令让他尽可能地刺探月神宫秘密，但面对这生死门他不得不多想一些。如果他进了这生死门，生还好，说不定会得到月神宫的巨大秘辛，但若是自己身死，会不会耽搁了宗内大事？

看到沉吟不定的秦一凡，周清月以为秦一凡心生胆怯，不由黛眉微蹙，声音平淡而冰冷，道：“若是秦师兄担心其中凶险，清月一人前往便可，只是若清月不能活着出来的话，还请秦师兄告知宫主，在这耀月洞府深处有一道我们月神宫的生死门。”

“周姑娘，你我并未获得传承信物，你又怎知何门为生何门为死？就算是侥幸对了，可生死门中定然机关重重，你没有传承信物又如何能获得传承？”秦一凡的声音有些焦急。

闻言，周清月的眼神中闪过一抹不可察的波动，却又很快恢复过来，少女淡淡地道：“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秦一凡一步跨到周清月面前将其拦住，郑重地问道：“今日我便只问你一句话，这生死门你是非进不可？”

一双美目紧紧盯着秦一凡，周清月朱唇微启，声音却无比地坚定。

“非进不可！”